太皇太后的灵柩在宫内停灵三日,于正月初七一大早,驶出西华门,出城后一路朝东,最终葬在了东陵。
一时间,都城内愈发热闹。
便是都城里的平常人家,老人去世也会停灵七日,而在宫中,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定然是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的,可如今,仅仅三日,太皇太后便被下葬,却还是在东陵。
东陵,葬的从来都是没有名分,抑或是因罪处死的宫中妃嫔或是皇子,从未听闻过有哪位太后或是得宠的妃嫔死后被葬在东陵的。
寿康宫那场大火,都城内流传出了各式各样的谣言,未等谣言回落,太皇太后被葬在东陵的事,如火苗上吹起的一阵风,顿时使得谣言愈发甚嚣尘上。
而乾安殿门前,也跪满了忠正的言官,直说此举于理不合,请摄政王收回成命。
可下令的是景熙帝,在永寿宫太后灵柩前守了三天三夜,景熙帝便被贺启暄和皇后强行劝阻送回了落山别院,如今,贺启暄便以不得违背皇上圣言而未做再多理会。
那些言官叩头不止,额头上都冒出了血迹,乾安殿内仍旧没有一丝动静,最终,不得不一步一回头的黯然离去。
可那些言官们眼中却尽是悲恸,直说太皇太后下葬东陵与祖制不合,景熙帝此举,必定会为大梁招来祸事,让万民遭受天谴。
偏殿里,听着外头言官诅咒一般的恶毒话语,贺启暄却全未理会,只低头看着案桌上那高高的几摞奏章。
“天谴?若是老天有眼,兴许多年前,太皇太后已受此劫难。”
没好气的说着,慕嫣然推了推贺启暄的胳膊道:“明儿就要恢复早朝了,日后就要愈发忙碌起来了,不若,你搬回宫里来住吧,也免得日日奔波劳碌。”
早在景熙帝的圣旨中加封贺启暄为摄政王的时候,内务府便依着旨意恭请贺启暄入宫居住,却被贺启暄出言阻止了。
此刻慕嫣然再度提起,贺启暄仍旧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喜欢宫里,我也不喜欢。这儿,处处都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呆久了,我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
回头冲半开的窗外看了一眼,贺启暄回过头冲慕嫣然笑道:“辛苦便辛苦些,终归,我只是个摄政王,处理完了朝堂上的事,便可以出宫回家了,不必拘在此处。所以,日后还和从前一般,我每日早起来上朝处理公务,忙完了,再赶回王府去,辛苦些也值得。”
本来也动过陪着贺启暄搬入宫中居住的念头,可此刻见贺启暄也不愿意住在这儿,慕嫣然便点头笑了笑,再未多言。
午时将过,贺启暄才放下奏章,揉了揉眉心。
抬眼去看,慕嫣然已歪在软榻边睡着了,贺启暄笑了笑,走过去唤醒了她,二人乘着宫车出宫回到了王府。
第二日一早,刚过卯时,贺启暄便开始起身。
听见动静,慕嫣然也翻身坐起,“以后,我也陪你一起起身,等送你走了,我再回来睡个回笼觉也好。天都未亮,让你一人冷冷清清的起身用早膳出宫,我心里也不好受……”
打着哈欠,慕嫣然推开贺启暄拦阻的双手,执拗的起身陪着他用早膳。
刚喝完了一碗粥,外头便传来了梨白讶异的话语声:“大少爷,您怎么起来了?”
屋帘掀起,瑜哥儿穿戴齐整的走了进来。
“爹爹,娘,早安……”
脆声请了早安,瑜哥儿笑嘻嘻的过来坐在慕嫣然身边,回过头招呼了紫月给他盛粥过来。
“天都还没亮呢,上书房不是过了正月十五才上早课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爱怜的摸着瑜哥儿的头,慕嫣然柔声说道。
“等上书房的早课开始,我便每日早起,跟着爹爹一起入宫,今儿开始先熟悉着,要不然到时该起不来了。古人闻鸡起舞,儿子也可以。”
瑜哥儿笑道。
心中感慨万分,慕嫣然回头看了贺启暄一眼,却见他眼中也满是赞赏。
一家三口和睦的用了早膳,慕嫣然牵着瑜哥儿的手将贺启暄送到大门处,母子二人才返身回到正屋。
待到珠儿、蕾儿和肇哥儿起身,外头已经旭日东升。
和煦的阳光洒满院落,外头的雪色也渐渐的消融了几分。
想到贺启暄回来定然又是晚上掌灯时分,慕嫣然吩咐紫月去让管家套了车,一行人径直回了慕府。
在门口下了马车,瑜哥儿请示了慕嫣然的意思,便熟门熟路的朝翠竹苑书房奔去,慕嫣然带着其余的三个孩子,进了柏松堂。
只要没过二月初二的龙抬头,便还算是年节,可因着还是国丧期的缘故,都城里各处的红灯笼和彩绸带,也都换成了素色的纸灯,满城素缟。
慕老太太和一众女眷,也都换下了颜色鲜艳的服饰,一眼望去,让人心里闷闷的难受。
太皇太后也好,太后也罢,对贺启暄和慕嫣然而言,都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反而有些释然了似的轻快,可这样的心情,也只能压在心底。
慕老太太已年逾古稀之年,没有老人过世,心中都免不了几分感伤。
慕嫣然进屋时,便见慕老太太正捏着手里的佛珠手串,面色肃穆的念叨着什么。
也不打搅她,等她睁开眼,慕嫣然才带着孩子们上前,给她请了安。
“这些日子,你们进进出出的在宫里忙活,虽都是天大的事,可到底也要顾惜着自己个儿的身子,尤其是王爷,知道了吗?”
慕老太太慈声叮嘱道。
慕嫣然点头应下,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柳氏带着几个儿媳过来给慕老太太请安。
众人各自坐下,慕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明萃,明萃取过一个软垫走到薛氏身边,俯身一福道:“五少夫人,这是昨儿老太太特意嘱咐奴婢寻出来的,极松软的狐皮垫子,给您垫着吧。”
座下众人,莫说柳氏,便连贺琳蓉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慕嫣然一脸狐疑的回头看向慕老太太,却见她但笑不语。
再回头,薛氏一脸娇羞的站起身,俯身冲慕老太太拜道:“劳老太太惦记,孙媳惶恐。”
心思一转,慕嫣然顿时有些明白了。
国丧期,禁婚嫁禁喜乐,便连夫妻敦伦,也都是禁止的。
而如今薛氏诊出有了身孕,对慕府而言,自然是件好事,也怨不得老太太会这般另眼相看薛氏了。
在座众人早已知晓,唯有慕嫣然是刚知晓,没有准备贺礼,慕嫣然站起身,走到薛氏身前,将自己手下那对羊脂玉镯子撸下来递给她道:“五弟妹这孩子,来的正是时候,可见是个好兆头。这是我送给你的贺礼,愿你和五弟举案齐眉,多子多福。”
慕嫣然出手不凡,一面是因为她和慕容谨自小姐弟情深,可另一面,也是因为薛氏身后的忠国公府。
薛氏推拒再三不得,便落落大方的受下,再起身坐回扶手椅,身下说不出的绵软,薛氏的心里,也跟着轻盈了几分。
想及当日家中姐妹听说自己嫁给了宰相府一个庶子为妻,她们那幸灾乐祸的表情,薛氏的心里,不禁浮起了一抹得意。
长辈慈爱,妯娌亲厚,夫婿温良。
这样的亲事,妇复何求?
薛氏心中所想,无人知晓,可一旁的沈氏看到,却满心的苦涩。
慕府的五位少爷,如今便连最小也最晚成亲的慕容谨,都即将有子息,而慕容庭,如今一妻两妾,却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而慕容庭,还经常夜不归宿,虽未询问,沈氏也知晓他定然是在花街柳巷鬼混,想到此,沈氏便觉得无奈至极。
众人说了会儿话,便各自规矩的退下了,珠儿和蕾儿去了家学,最小的肇哥儿,也跟着几个小表兄跑出去了。
慕嫣然坐在慕老太太和柳氏身边,三人亲热的说着话儿。
没一会儿,屋帘掀起,沈氏低眉顺眼的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三人面前。
“老太太,夫人,二小姐,庭儿不长进,妾身只愿自己从前放纵了他,可他到底也是慕府的儿郎,求你们,求你们拉他一把,妾身愿当牛做马服侍老太太,服侍夫人……”
沈氏说的可怜,磕完了头直起身,已一脸的泪。
柳氏曾有过近二十年的孤苦生活,所以,沈氏的话,柳氏置之不理,而一旁的慕老太太,虽面上有几分怒气,气慕容庭的不长进,可眼中,也有几分松动,却碍于柳氏在场而未开口。
一时间,屋内便有些尴尬的静寂。
“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的错,夫人,求您,求您……”
知晓关键全在柳氏身上,沈氏匍匐到她身前不住的磕着头道。
“二姨娘,你起来吧。四哥的事,我会和几位兄长去说,给他安排个差事,至于以后他有没有长进,那就是他自己个儿的事了,二姨娘不如多去劝劝四哥的好。”
慕嫣然心内叹了口气,怜惜的看了柳氏一眼,淡淡的摇了摇头,复又回头看着沈氏道。
“妾身谢过二小姐,谢过二小姐……”
又连连冲慕嫣然磕了头,沈氏才站起身,佝偻着腰出去了。
禁婚嫁,禁宴乐,景熙六年的春节,前所未有的冷清。
每日早起出了门,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空,慕嫣然都似是有些恍然,这几日发生的事,那么激烈的发生,又那么迅速的结束,让人像是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梦一般,有些回不过神来。
年前景熙帝的决绝,让朝臣们意识到,贺启暄摄政,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是故,初八开始的早朝,也如景熙帝在时一般无二,并未有丝毫的异常。
而乾安殿里,几个言官老生常谈的提起了太皇太后被葬在东陵不符祖制,却被贺启暄以无视的方式终止了。
没几日,朝堂上一派清明,发往各地的奏章,也都如期发出,为开年的春耕等一应事宜铺开了一条顺畅的大路。
正月十五闹元宵,天色将暗,贺启暄便带着慕嫣然和四个孩子们出了府,而身边乔装成了平常百姓的几十个侍卫,则不露痕迹的将众人围在了一个保护圈中。
再回到慕府,孩子们都一脸的兴奋。
第二日早起,用罢早膳,瑜哥儿便跟着贺启暄朝外去,开始了到上书房上早课的生活。
正月十七,太后的灵柩从永寿宫抬出,顺着西华门驶出,径直到了帝陵,葬在了永成太上皇墓穴旁边的空穴中。
谥号为淑惠皇后。
好事的人,将年节前后发生过的事情相互呼应对照,没几日,街头巷尾再度议论纷纷。
景熙帝出宫调理,太皇太后和太后同日葬身于火海,之后,一个被草草的葬入不被后人所铭记的东陵,另一个,则百般显赫的葬入帝陵,享受子孙后代的供奉。
一时间,都城内纷传着的流言,已接近真相。
宾州焕王府书房内,焕王和吴世安相对而坐,看着面前的棋盘,各自思忖着。
半开的窗户中,随着清风渐起,便飘散过了若有若无的梅香,焕王看着手中的莹白色棋子,摩挲着说道:“春暖花开,便是好时节了,先生以为呢?”
抬眼看着焕王,吴世安面上有一丝犹疑,“王爷,在下仍旧觉得,此番打探得来的消息,不尽属实。”
“哦?”
似是极为倚重面前的这位幕僚,听了吴世安的话,焕王敛正面色,沉声问道:“先生从何处发现了疑点?”
吴世安摇了摇头,“并未在下妄自菲薄,王爷手中虽能人异士倍出,可在下始终觉得,全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在那儿,便是一只麻雀飞过,也会被人察觉,更何况是几个另有目的的夜行者呢。所以,从落山别院送来的消息,在下觉得,有待核实。”
思忖着吴世安的话,焕王却有些不赞同,“可宫里送来的消息却是无误的。皇上病重,连太医院的御医都不信任,还是宣王从宫外请了神医进宫为他诊治的。没多久,皇上就搬去了别院,听说,往别院送去的药草,够宾州一州百姓用一年的了。”
面上显出了几抹疑惑,焕王有些不解的喃喃自语道:“那么多药草,用来泡药草浴,你说,皇上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若是病,将神医召进宫里便好了,何必要去别院?可见,要么,不是病,而是中毒。要么,这关键便在别院那里……”
吴世安笃定的说道。
“既如此,那本王便再行安排人手去打探,这一回,务必要做到滴水不漏。”
将手里攥的发热的棋子丢棋盒,焕王站起身,唤进了门外的小厮,轻声吩咐了下去。
回过身来坐下,焕王目光殷切的看着吴世安问道:“倘若皇上真是中毒,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以我们如今所有的能力,先生觉得,本王有几成胜算?”
“五成……”
仍旧定定的盯着面前的棋盘,似乎是在苦思破解的法子,吴世安头也不抬的答道。
“以手中四十万兵力对都城内外的十五万兵力,才五成胜算?”
似是有些泄气,焕王紧蹙着眉头,虚心的问道:“那依先生之意,要如何才能增加本王的胜算?”
“王爷莫要心急……”
笑呵呵的说着,吴世安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方抬起头慢条斯理的说道:“敌来,我往,敌退,我追,方是用兵之计,可如今,敌方还未出招,我们唯有静观其变。不过,依在下之见,怕是不用等很久了,龙抬头之后,都城中必有纷争。”
吴世安的话,焕王似是听懂了,又似没懂,可想及往日他说过的话无一不被验证,焕王的心里,当即便又信了三分。
“好,那本王便听先生的,等过了二月初二,再行计较。”
焕王面色沉稳的应道。
一心堂里,吩咐了丫鬟们照看好几个孩子,慕嫣然带着夏蝉进了内屋坐下,方关切的问道:“别院那儿,杜先生和权大夫,可有书信给你?你们可曾再讨论过皇上的病情?”
点了点头,夏蝉轻声说道:“自打皇上去了别院,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们也就通过两次信,如今,只能说这个法子是可行的,可具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疗效,却不敢有确定的结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们还在商议着寻找其他的法子,希望能有进展。”
“辛苦你了,蝉儿……”
慕嫣然感激的说道。
“姐姐这是什么话?救人是大夫本该做的,辛苦些也是应该的,只希望,这世间再无这般歹毒的害人毒药……”
似是想到了那药的狠绝之处,夏蝉的脸色有些后怕。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头响起了丫鬟们给贺启暄请安的声音,慕嫣然面上闪过了一抹讶色,起身迎了出去。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替他解了厚裘,慕嫣然关切的问道。
“小路子来了,说皇上让我去别院一趟。”
沉声说着,贺启暄冲给他行礼的夏蝉颔首一笑,“慕风在京畿大营,如今越发出息了,你们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所以,别看他这么忙碌,有付出,总会有收获。”
“是,王爷教训的是,蝉儿谨记在心。”
夏蝉笑着应道。
用罢午膳,贺启暄便朝外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带去了瑜哥儿。
再回来,已是掌灯时分。
慕嫣然披着夹衣斜倚在床边,见贺启暄进来,便要掀开被子起身,却被贺启暄拦住了。
抬眼去看,烛火的映衬下,男人的面色有些凝重,慕嫣然心中一顿,不由的有些紧张起来,“怎么了?可是皇上的身子调理的不好?”
摇了摇头,贺启暄长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身子都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贺启暄才开口沉声说道:“皇上,下了罪己诏。”
“罪己诏?”
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慕嫣然失声唤道。
宫里的大火,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同时薨逝,以及后宫这么多年未有皇嗣,这一件件,一桩桩,大梁的百姓心里,其实不是没有疑惑的。
可是,无论百姓心里怎么想,景熙帝登基后的这几年,却着实做了不少实事,百姓们自然是念着他的好的。
可是,这些好,也不能让人忽视那些污点。
未有皇嗣,无法传承大梁社稷,便是不忠。对太皇太后不敬,便是不孝。
便是旁人不计较,景熙帝自己的心里,定然也会有些不平。
是他想不忠,是他想不孝吗?
可如今逝者已逝,景熙帝却不想因为那些事,而使得大梁的社稷有丝毫的动乱。
“皇上的两鬓,已经有了华发……”
低声说着,贺启暄的话语中,有些不忍。
沉默了一会儿,慕嫣然抱着贺启暄的臂膀靠在他身边,声音嗡嗡的问道:“那,这罪己诏,是要明日早朝宣读的吗?”
又长长的叹了口气,贺启暄答道:“二月初二过完,景熙六年的春节,便算是正式结束了。到那时,皇上若是仍旧不还朝,一众朝臣定然不会同意,到时候,指不定又要有言官去别院死谏,所以,皇上说,这罪己诏,等到二月初二的早朝上再宣读。”
“皇后娘娘可好?”
慕嫣然抬眼问道。
“比起皇上,皇后娘娘的气色要好许多,她让我带话给你,莫要为她担心,若是进宫了,记得去看看两位公主。”
贺启暄语气轻快的说道。
点头应下,两人静坐了一会儿,才梳洗着歇下。
一整夜,慕嫣然几度醒转,都能感觉到,身侧的贺启暄,全未合眼。
天还未亮,贺启暄就静悄悄的起身出去了,慕嫣然睁开眼,满面的担忧。
罪己诏过后,又会是什么?
二月初二一早,文武百官鱼贯着进入乾安殿。
与往日不同的是,小林子没有上前一步细声喊“有事回禀,无事退朝”,而是持着手中的明黄色卷轴,冲殿内百官喊道:“皇上有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色一怔,众人随即反应过来,旨意是出自景熙帝,当即都跪倒拜道。
“朕以凉德,承嗣丕基,即位六年,后宫无嗣,累及大梁至今无储君,此乃朕之罪一也;太上皇垂垂老矣,朕不得近身侍奉,更累得太后不得善终,是为不孝,此乃朕之罪二也;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皆朕之过。自此后,朕当避正殿,减常膳,以示侧身修行之意。元良储嗣,不可久虚,传位遗诏,朕已交予襄王,不日宣读,还望众卿以大梁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先,为新君分忧。”
小林子缓慢的话语声在殿内响起,及至听完最后一句,跪在殿内的一众朝臣,已俱数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