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里,有慕风无法泰然回视的惨痛经历和不堪记忆,无论慕风想与不想,慕嫣然都不希望他再回到那个地方。

旁人不清楚,慕嫣然却是知道,刚到云都城的那一年,慕风是如何度过的。

那时的慕风,沉默不语,眼神无光,每日木讷的在王府里做各种各样的杂活,哪里最累便往哪里跑。

及至后来参了军,兵士们的耻笑,家常便饭一样的挑衅,每一样,都是常人无法承受的,而慕风,却从来没有一句抱怨。

每日枯燥的训练,换来了几次出入战场的赫赫战功,时至今日,慕风终于为自己拼搏出了一块天地,又有了妻儿,生活用事实告诉旁人,事在人为。

这一切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慕嫣然不希望,慕风和夏蝉因为自己,而打破这份宁静的幸福。

“慕风,听我的话,留在云都城,只要你努力,无论到了哪里,都会有自己光明的前途,不应该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的前途和幸福,知道吗?”

慕嫣然看着慕风说道。

展颜一笑,慕风扬声说道:“姐姐不是旁人。”

心头一滞,慕嫣然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感动的暖意,尽管如此,慕嫣然的眼中,仍旧有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劝解的话语还未出口,便被慕风打断了,慕风走到暖炕边揽着夏蝉的身子,夫妻二人对视一笑。

显然早已商议好的,慕风沉声说道:“姐姐,好男儿,自该正视一切艰难困苦。从前的事,我已经放下了。而且,打从姐姐带我回来的那日,我便在心里跟老天爷许过诺,这一世,姐姐是我最亲的人,无论姐姐在哪儿,慕风都要誓死追随。”

“姐姐,我和夫君都没有亲人,唯有你可以依靠,你真愿意看着我们俩在这里无依无靠的过日子吗?日后,浩哥儿便是想找肇哥儿玩,怕是也没机会了,更不用说,自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像珠儿和蕾儿一般护着浩哥儿了,姐姐……”

见慕嫣然面色稍有松动,夏蝉软语说着,打起了悲情牌。

无奈的摇着头,慕嫣然眼含怜惜的看着慕风柔声问道:“确定了?真的没有转圜之地?”

当日的清风公子,在都城何其出名,慕名前去相见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甚至有许多孀居的贵夫人,言辞或直接或隐晦的要求清风公子做自己的入幕之宾。

而如今,一旦回到都城,以慕风参将的身份,又时常跟在贺启暄身边,会见到从前的熟人是不言而喻的事。

到那时,好奇与猜测纷至沓来,慕风和夏蝉在都城里的日子,必定不会如现在一般安稳顺遂。

这,也是慕嫣然执意不愿他们跟随自己回都城的缘故。

可此刻看来,二人心意已定。

慕嫣然无法劝阻,心头顿时有些惆怅。

反观慕风,倒是极为乐观,“姐姐,将来再苦再难,还能比从前不见天日的那段日子更难不成?再说了,姐夫贵为并肩王,又是兵马大将军,实在不行,我便做个纨绔,求姐夫护着我好了。”

慕风戏谑的话语,顿时惹得慕嫣然和夏蝉都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慕嫣然轻叹了口气,转过头嘱咐着夏蝉道:“既如此,那我便应了你们。回到都城,我吩咐人为你们准备宅子。只一条,不许着急,生产完做完月子,等到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再启程来都城,莫让孩子跟着你们受苦。”

温婉的笑着,夏蝉点头应道:“是,蝉儿听姐姐的。”

送走了慕风和夏蝉,慕嫣然斜倚在暖炕边,扬声唤进了紫云和紫月。

二人一前一后的进来,面上尽是欢喜,却不料,慕嫣然开门见山的说:“此次回都城,你俩就不用跟着回去了,如今,你们也算有各自的幸福了,云都城里又最是安逸,你们便留下来。绪进和大全,我自然会把他们的差事安排妥当,自此以后,你们就安心的在家当你们的少奶奶,抑或是老板娘吧。”

面色一惊,紫云和紫月异口同声的回道:“主子,奴婢要跟您一块儿回都城去。”

嗔怨的看了紫云一眼,慕嫣然苦口婆心的说道:“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这次,主仆也好,姐妹也罢,你们都得听我的。若你们还像白薇佩云几人一样只自己一人,我倒省的开口了。你跟着去都城,绪进要去吧,孩子也得去吧?不少字这一牵扯,你公婆还能留在这儿不成?到时候,拖家带口的,让老人家临老临老还得离开故土,你这媳妇儿当得,你自己个儿觉得说得过去吗?”

本来打定了主意是要跟着慕嫣然走的,此刻听她这般分析,紫云的面色顿时黯淡了下来,膝盖一软,紫云跪在慕嫣然面前低声泣道:“主子,奴婢舍不得离开您……奴婢打小跟在您身边,从未离开过您,这往后,奴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您一面,主子……”

紫云一哭,慕嫣然和紫月,也都掉起了眼泪。

而紫月,一脸决然的说道:“主子,您莫拿劝紫云的话来劝奴婢。大全是孤儿,如今我们就小石头一个孩子,大全也跟奴婢说过,王爷和主子对他有再造之恩,无论主子在哪,我们都要跟去的。所以,您不能把奴婢丢在这儿。紫云在这儿有羁绊,奴婢和大全没有,您便是不带着我们,等您前脚走了,奴婢和大全后脚就是爬也要爬到都城去的。”

紫月有些无赖的话,顿时让慕嫣然啼笑皆非的止住了眼泪,看了紫云一眼,慕嫣然问紫月:“那你们姐妹二人,自此可就要分开了。”

见慕嫣然有些意动,紫月还未答话,紫云已抢过话头说道:“紫月跟在主子跟前,主子看见紫月,也就当是看见奴婢了。”

本以为能痛痛快快的回都城,这临到走了,慕嫣然才发现,虽然来到郓州才六年多,可这儿,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生命,变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长叹了几口气,慕嫣然点了点头,转而看着紫云交代道:“这儿的事,短时间内,也处理不完,你和绪进在,那我就尽数交给你们了。等到事情处理完,你愿意在家照顾老人孩子也好,继续跟着绪进在铺子里也好,你们夫妻二人自行商量。”

眼中含泪的点头应下,紫云敛正了面色,站起身给慕嫣然磕了三个头,掩面朝外去了,身后,跟着同样一脸泪意的紫月。

心中酸涩不已,慕嫣然坐在暖炕边,环顾了一圈,看着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心头的不舍,却愈发汹涌的袭了过来。

孩子们并未有太多的难过,前一刻还拉着昔日常在一处玩耍的伙伴哭的泪人儿一般几度哽咽不已,下一瞬,已经欢呼雀跃的想着去了都城要去找谁谁谁玩,脸上的率真笑容,让慕嫣然看着只觉得无比羡慕。

用罢晚膳,哄睡了孩子,贺启暄牵着慕嫣然的手出了屋门,两人径直走到了大门口。

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和门口的那两个汉白玉狮子,以及高悬在大门上侧的匾额,两人一时间都觉得时间似是回到了初来云都城的那一晚。

那一晚,两人也是这般携手站在门前,打量着门内陌生的一切。

对那时的他们而言,这里,将是他们此生相依终老的地方,可如今看来,这里依旧只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驿站。

进了大门,宽阔平坦的青石板上还斜斜的洒照着一片清冷的月光,夜空中一片寂静,便连天上的月儿和星辰,都在无声的诉说它们的不舍。

一心堂,拢雪轩,雅然居,静心阁……

两人携手走过了王府的每一处,目光中,都含着无尽的眷恋。

慕嫣然还记得,那年初入王府,自己每日捧着图纸,无比认真的规划着这里,便连五十年后这儿是什么样,都规划在内。

而如今,这一切,都只能成为深藏在自己记忆中的一个场景了。

将慕嫣然有些冰冷的一双手覆在手中哈气暖着,贺启暄满眼柔情的说道:“这儿,我让人守着,等咱们老了,就来这儿养老。到时候,咱们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看着孙子孙女儿**秋千,等到冬天,我背着你去梅林的亭子里赏雪……”

吸了吸鼻子,慕嫣然点了点头,靠在了贺启暄怀里。

二人静静的打量着夜色中的宣王府,相依相偎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越发温情脉脉。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一心堂正屋就燃起了明亮的烛火。

起身梳洗完毕,带着孩子们用了早膳,贺启暄和慕嫣然才起身出了正屋,而府门外,已围满了前来送行的郓州官员和云都城里的百姓。

贺启暄到郓州才六年多而已,百姓们的生活,都有了各式各样的转变,而慕嫣然作为宣王妃的好善乐施,也被百姓们所津津乐道。

如今,两人要返回都城,百姓们无疑都是满心不舍。

送行的队伍从宣王府门口一直蜿蜒到了云都城外五十里处,及至时近午时,才挥别了前来送别的众人。

呼啸的寒风拂过车厢,发出了凛冽的的啸声,慕嫣然的思绪,一会儿沉浸在离别的不舍中,一会儿又飞往重聚的激动中,五味陈杂。

腊月二十才开始启程赶往都城,天气难得的给面子,自打贺启暄和慕嫣然出发,再未下过一场大雪。

夜色降临,贺启暄和慕嫣然进了驿馆,吃用完都早早的躺在**,只觉得身上酸痛不已。

“我去看看肇哥儿,许是吹了凉风,下午的时候,他有些发热呢……”

都已经闭上眼打算睡了,慕嫣然才猛的想起自己忘了什么,急忙起身披好衣服,朝里屋走去。

三个孩子,并排睡在一张**,珠儿还睡在床边,一只手护着身边的肇哥儿,而小家伙的一只手,也紧紧的攥着姐姐的袖子。

伸手过去摸了摸,肇哥儿已经不烧了,慕嫣然轻松的叹了口气,给三个孩子掖好被角,起身回到了正屋。

“今儿都已经二十八了,看样子是赶不回都城去过除夕了。”

疲惫至极的偎在贺启暄怀里,慕嫣然轻声叹道。

伸手过来给她揉捏着腰背,贺启暄提了提被子,思忖了一下说道:“这几日,咱们到各处驿馆停留的时间太久了,再加上各地官员前来见我,也耽误了些时间。这越临近都城,只要一停下来,怕是就更加走不动了。这样吧,明儿早起开始,咱们尽量少入驿馆吧,左右再辛苦两日,等到了都城,便可以好生歇着了。珠儿和蕾儿,倒还好,就是肇哥儿还小……男孩子,吃点苦算什么?何况,这也不算是什么苦,就这么定了,快睡吧。”

自顾自的说着,贺启暄再低头,便见慕嫣然已经睡着了。

展颜笑了笑,贺启暄俯下头在慕嫣然眉间吻了一下,转身吹熄了床畔的烛火。

第二日天还未亮,贺启暄和慕嫣然便起身了。

走到内屋,珠儿已经醒来,坐在床边径自揉着惺忪的睡眼,蕾儿和肇哥儿,还睡得香甜。

轻手轻脚的给两个孩子穿好衣服,珠儿早已乖巧的钻进了马车,贺启暄和慕嫣然便各自抱着蕾儿和肇哥儿,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复又驶动,天色刚亮,贺启暄的声音中,便带出了一阵飞扬,“嫣儿,大哥和三哥来了……”

慕嫣然探头去看,前方两辆宽阔的马车疾驰而来,队伍正中的,正是一脸灿烂笑容的慕容言和慕容睿。

“大哥,三哥……”

知晓他们会来迎自己,却没想到走了这么远,慕嫣然的心中,满是温暖,连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马车渐渐停下,车外,响起了贺启暄和慕容言及慕容睿打招呼的话语声。

车帘掀开,慕容睿一把接住扑向自己的珠儿,冲慕嫣然笑道:“知晓你们必定要赶在除夕回来的,我和大哥便去请旨来接你们了,二哥也说要来,可皇上命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你们,慕府总不能没人出面,所以父亲便让二哥留在都城里了。”

好半晌的功夫,肇哥儿才想起了慕容睿,当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里的马鞭,爬过去讨好的叫道:“舅舅,骑大马,骑大马……”

仰头哈哈大笑,慕容睿松开珠儿,一把抱起肇哥儿,在车外转了几圈。

舅甥俩的笑容异常亲热,似是让外头的寒冷都消融了几分一般。

等慕嫣然给蕾儿擦了把脸,车帘复又掀开,慕容言指着对面的两辆宽大马车说道:“嫣儿,下车吧,那是宫里的马车,是内务府准备好了接你们入宫的,舒服极了。想着你们旅途劳累,便跟内务府打了招呼先赶出来了。这两日便不怎么歇息了,加快行程回去再说,你们上了车便好生睡着吧,准保一丝儿也不颠簸。”

笑盈盈的点了点头,慕嫣然扶着白薇的手下了车,钻上了那辆马车,不一会儿,三个孩子也尽数被抱了过来。

吩咐了其余的人马跟在后头慢慢回来,慕容言和贺启暄等人,便带着载了慕嫣然和孩子们的马车,再度朝前驶去。

果然如慕容言所说,马车舒适无比,即便是快速行驶起来,也丝毫感受不到颠簸。慕嫣然偎在车厢壁角处,摸着身边入手绵软的厚重丝绵,顿时觉得困意连绵不绝的袭来。

拢着三个孩子,慕嫣然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再睁开眼,外间已经一片漆黑,而珠儿和蕾儿,手里捧着糕点和鸡腿吃的开心,便连肇哥儿,也拍着肚皮一脸的惬意。

忍俊不禁的笑着,慕嫣然接过白薇递来的帕子净了手,径自吃用起来。

日夜兼程,终于赶在除夕当日太阳下山前到了都城。

感觉到车速渐渐的慢了下来,而外头贺启暄几人都如释重负的发出了接连的叹声,慕嫣然微微掀开车帘看去,便见遥远的前方,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想来,便是都城中的文武官员,前来迎接贺启暄入都城的。

想到此,慕嫣然坐正身子,唤醒了珠儿蕾儿和肇哥儿,让她们一会儿安静的不要吵闹。

少顷的功夫,马车停下,外头,已响起了朝臣们整齐跪倒叩拜的声音,“臣等参见并肩王,王妃,明珠郡主,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叫了起,又寒暄了几句,贺启暄便纵身上马,慕嫣然所乘坐的马车再度驶动起来。

知晓马车再停下,就是在宫里了,慕嫣然让白薇取过王妃正装,径自换了起来,而珠儿等三个人,也尽数都换了新衣。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天色已经全黑了,身边的空气中,透着愈发凛冽的寒意,而耳边,却还洋溢着百姓们欢呼雀跃喜迎除夕的声音,慕嫣然深呼了一口气,不禁感叹岁月无常,当年离开都城前往郓州就藩时,谁又能想到,还会有回来的这一日呢?

马车行至宫门处,守门的侍卫过来见过了贺启暄,便打开了宫门。

慕容言和慕容睿和贺启暄打了招呼,看着马车驶入皇宫,转身回慕府去了。

再到内宫门处停下,慕嫣然扶着白薇的手下了马车,又换上了内务府派来的软轿,径直去了瑞安宫。

稍事休息,贺启暄和慕嫣然嘱咐了紫月等人照看好三个孩子,两人起身出门去了乾安殿。

因着大皇子薨逝的缘故,景熙帝下令取消了除夕夜宴,不过等到子时迎接新年时,众人可以齐聚鼓楼赏烟花。

是故,此刻虽已是晚宴时分,宫里各处却都静悄悄的,与方才来时经过的热闹的街市相比,仿若两个世界。

乾安殿内,一片安静,景熙帝仰面躺在暖炕上,看着手里的书卷,听闻外头的通传声,景熙帝坐起身,脸上带着一抹和煦笑容看向大步进来的贺启暄笑道:“一路辛苦了,如今,心里又是惊又是喜吧?不少字”

“臣/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俯身行了礼,贺启暄和慕嫣然起身坐在景熙帝面前的软凳上,贺启暄方笑着答道:“臣弟心里惶恐不安,确实如皇上所言,惊喜各半。”

笑了笑,景熙帝转头看着慕嫣然说道:“今儿除夕,慕府那儿,你们怕是回不去了,不过,自此以后都在眼前了,也不用急着这一时了。你去毓秀宫陪素儿说说话吧,到了子时,朕和启暄再过去接你们,咱们一起去鼓楼上登高赏烟花,可好?”

“臣妾遵命……”

起身拜倒行了礼,慕嫣然看了贺启暄一眼,转身跟着在一旁候着的小林子,出了乾安殿朝毓秀宫走去。

毓秀宫是东西六宫内最华丽的宫殿,而在这附近,一左一右的分别是华清宫和岚云宫,可慕嫣然入了内宫门一路走去,越走,却觉得心里就越发沉重不已。

灯火明亮的华清宫,笑语盈盈的岚云宫,映衬着毓秀宫暗淡无光,萧索无比。

迈进毓秀宫的宫门,便有皇后身边的木槿迎了过来,木槿亲热的搀着慕嫣然朝里走,眼中带泪的说道:“王妃,您回来就好了,主子便不用独自一人吞着心里的苦了……”

说着话,木槿的眼中,又滑出了两行泪,趁着提醒慕嫣然注意脚下台阶的功夫抬起衣袖拭去了。

只一年未见,昔日温润丰盈的皇后,如今已身形瘦削脸色苍白,空洞的眼神中,更是透出了无尽的无助和哀伤,慕嫣然只看了一眼,便流下了心疼的泪,“素儿姐姐……”

执手相看泪眼,慕嫣然却不知该说什么劝慰的话,来抚平皇后心中的创伤,就那么静静的陪她哭着,像是要把心中的不平和心疼都尽数发泄出来一般。

过了好久,皇后抬手擦拭着自己和慕嫣然脸上的泪,哽咽着说道:“嫣儿,你回来就好,回来,就有人陪着我了,便是哭,也不会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未等慕嫣然应声,皇后扬声唤进了芙蓉和木槿,让她们准备吃食。

入宫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及至坐到膳桌旁,慕嫣然才觉得自己真是饿了。

皇后不停的为慕嫣然夹着菜,偶尔开口便说的是都城中的趣事,有关大皇子,却只字未提。

她不提,慕嫣然便也未开口多说。

少顷的功夫,景熙帝和贺启暄便来了,坐了会儿,一行人便起身朝钟楼走去。

出了毓秀宫,宫道上已经张灯结彩的亮了起来,与方才慕嫣然来时的晦暗全然不同。

各宫的主位们也都带着宫婢纷纷赶来,跟在景熙帝和皇后身后鱼贯着登上了钟楼。

迎风而立,都城内的街道,似是几条长龙一般,明亮,热闹。

及至子时,宫里,以及远郊几座寺里的钟声接连响起,遥相呼应,而天空中,也散开了漫天的璀璨烟花。

景熙五年,到了。

站在贺启暄身边,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思及这几年经历过的事,慕嫣然心中感慨万千。

侧头去看,便见贺启暄也正转过头来看自己,二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脉脉温情。

无论未来会有多少的酸甜苦辣,他们一家人,始终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