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街上,此刻人声鼎沸,推开窗看着楼下吆喝声四起的“冰糖葫芦儿”和“白皮烧饼”,贺婉茹被寒风吹的红扑扑的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
“行了,赶快关了窗户过来吃东西,这百味轩的菜可是都城里数一数二的。”
一身苍青色锦袍,带着貂皮暖帽的庐王一脸无奈的冲趴在窗口的贺婉茹朗声说道。
恋恋不舍的关上窗子,贺婉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脸讨好的走到八仙桌旁坐好,拽着庐王的袖子低声问道:“庐王哥哥,一会儿回宫,不会有事吧?”
好笑的摇了摇头,庐王一边拿起筷箸,一边斜眼看着贺婉茹说道:“现在知道着急了?晌午偷溜着跟本王出宫前你可是豪情万丈的,本王还以为宫里什么时候出了个女侠呢……”
若是以往,听了庐王的奚落,贺婉茹必要咬牙瞪目的冲上去跟他武斗,可这会儿,回宫在即,一想到母后一脸平静的盯着自己,不说话就能让自己胆寒心畏,贺婉茹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先吃饭吧,回宫再说,只能见机行事了。”
说罢,庐王率先开动了。
虽满腹担忧,可用了没几口,贺婉茹顿时觉得哪怕是被母后责罚也值得了,这百味轩的菜,果然不一般的好吃。
胡吃海塞,贺婉茹却也没忘了想招,小二再次上菜的时候,贺婉茹伸手拦住他吩咐道:“再来一份荷叶肘子,我们少爷打包的……”
小二疑惑着看了庐王一眼,见他点了点头,随即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下去了,一旁,贺婉茹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庐王商量道:“庐王哥哥,一会儿再顺道去趟三心阁吧,那儿的金丝翠玉卷做的最好吃了,带一份回去给母后,兴许看着这些美食的份儿上,她就舍不得罚我了。”
点头应下,庐王放下了手中的筷箸,端起茶杯小口的饮起茶来,一边,却是眼中泛笑的看着贺婉茹摇头晃脑的吃东西。
“庐王哥哥,你去慕府做什么啊?从前没听说你和慕府大公子有交情啊?”
嘴里塞得满满的,贺婉茹抽空瞄了庐王一眼问道。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过问。”
在贺婉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庐王站起身,走到了窗前。
“今儿我在后宅嫣然姐姐那儿,差点被当贼抓起来,好在有惊无险,还让我吓唬了吓唬那几个讨厌鬼。哼,我虽然什么都不懂,可一看她们那模样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眼。哎,对了,我本以为慕府是嫣然姐姐的娘亲当家呢,不成想不是,是她那个二姨娘,真讨厌……”
絮絮叨叨的说着,贺婉茹终于吃饱了肚子。
“庐王哥哥,你说为什么不是嫣然姐姐她娘当家呢?她娘不是正房夫人嘛?”
女人果然都是八卦的,贺婉茹想着自己晌午看到的那一幕,心里来回转了好几遍,还是没想明白。
贺婉茹觉得,只要是柳氏当家,自己以后进出慕府,必定会方便的多。
回头瞅了贺婉茹一眼,庐王答非所问的说道:“总有一日会是她当家的。”
说话间,小二已提了食盒上来了,贺婉茹接过食盒,看着庐王结了帐,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百味轩,坐进了早已候着的马车。
到了南街,进点心铺子挑着买了几样点心一并放进了食盒里,贺婉茹才满足的长出了一口气,老实的钻进马车,朝皇宫去了。
马车里,贺婉茹仍旧在想,嫣然姐姐她娘早点当家就好了,就像母后一样,她说什么后gong里的女人都得听着。所以,只要她娘当了家,那个什么慕依然和她娘,就不会总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么讨厌了,自己就是每天都扮作小厮溜进慕府,也不会有人把她当贼了。
心里想着,贺婉茹浑然忘却了即将等候着她的责罚。
慕府内,慕昭扬和慕容言等人还没回来,刚过了酉时,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候,老太太却吩咐了几个小丫鬟,把柳氏、沈氏和李慕氏等人都唤到了柏松堂,一起来的,还有何氏、慕敏然、慕嫣然等人。
发生了晌午的事,李慕氏的心里像是有个小鼓一直在敲一般,让她静不下心来,一会儿想起丈夫的升迁,一会儿想起儿子的前程,越想越后怕,直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
晌午出了潇湘阁,她既没随着沈氏去映雪堂,也没带着丫鬟仆妇出府,而是静静的在水榭坐了一天,得了老太太的传唤,李慕氏的心里,愈发忐忑起来,及至一只脚踏进柏松堂正屋,看见老太太波澜不起的面孔上微微有一丝怨气,看向自己时还带着一丝责怪,李慕氏的心里不由的咯噔一响。
看着众人都到了,慕老太太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腕子上的翡翠镯子碰到了茶碗的边缘,发出了一记细微的清脆响声,而屋子里的人,却是不由的凛了心神。
“如今我也老了,不当家了,你们就索性当我眼也瞎了,耳也聋了。那么大的事儿,竟也没个人告诉我一声,可是愈发的没把老婆子放在眼里了是吧?”
沉声斥责着,慕老太太精亮的双眼紧盯着沈氏。
一抬眼便看到了慕老太太怪责的表情,沈氏忙不迭的解释道:“老太太,长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没怪罪我,我想着老太太知晓了怕是又要操心,所以才没告诉您,不是有心要瞒您。”
说着,沈氏的话语愈发低沉了下去。
以为是柳氏和慕嫣然嘴快告的状,李慕氏狠狠的看着坐在自己正对面的那母女二人,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啪”一声,慕老太太狠狠的拍了一下炕桌。
“自己犯下的错事,自己不好好反省也就罢了,从旁人身上寻不是?这是你小时候为娘的教过你的?别看了,你以为是她们告诉娘的?”
狠狠的瞪着李慕氏,慕老太太气急的骂道:“你看看你们晌午那架势,吆三喝四的拉了一大帮子人,唯恐这府里不知道二丫头的屋子里有外人,还是个男人,说得好听,是捉贼去了,我看,你们倒是比那贼都可恨。”
不解气一般狠狠的拍着桌子,慕老太太重重的喘起气来。
“老太太,都是媳妇的错,您教训媳妇,媳妇都听着,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回到映雪堂,沈氏也后怕的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思量着老太太不知道,能瞒一阵子是一阵子,却不想,自己晌午得意那会儿哪里顾得上那许多了,已是闹得府内尽知了,哪里还能瞒得住。
此刻,沈氏也只能俯首请罪,只盼别给家里引来祸事。
“我要是再不管管,怕是这府里要装不下你了……”
幽幽的说着,慕老太太斜睨着沈氏,一脸的怨怼。
“老太太,媳妇儿不敢……”
心内一沉,知晓老太太要发威,沈氏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顺势跪了下去。
“老太太,都是孙女儿的错,我当时又羞又急,没敢看,所以没认出来是长公主,又担心二姐姐有事,所以才跟娘说那是个小贼,我娘也是担心,所以才……老太太,您别气坏了身子,饶过我娘和我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跪在沈氏身后,慕依然朗声说道。
“三丫头,祖母一向疼你,即便你任性了些,我总想着你还小,可是如今瞧着,你不是小,你就是心思太活泛了些……我来问你,若真是个小贼,紫云,紫月,那一院子的丫鬟不会喊人嘛?要等着你来救你二姐姐?”
慈爱的笑着,慕老太太的话语温柔务必,可眼中,却冰冷的不带一丝笑意。
“我……”
口中一顿,慕依然说不下去了。
“还有三日就过年了,我也不和你们一一理论这些了,错事也已经做下了,只等着看上头怎么处置吧。只一件事,我说了,你去给我办妥了。”
看着众人沉声说着,慕老太太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沈氏。
“老太太您尽管吩咐,媳妇儿无有不从。”
点头应着,大冬天里,沈氏的额头上,已细细密密的渗出了一层薄汗。
挺起身子,端起茶碗喝了口水润了润喉,慕老太太轻声说道:“晌午你们就差敲锣打鼓的让人知晓了,虽没那么做,可结果却也差不了多少了,二丫头过了年可要进宫给长公主做伴读的,你这么做,让二丫头的脸还往哪儿放?外头的人怎么说,我不管,可是这府里要有一个人敢嚼舌头让我听见,你这家,也就甭当了,发落不了外头的人,发落几个奴才,老婆子还是下得去手的。”
轻柔的说着,慕老太太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可话语里的狠戾,屋子里的人却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一时间,不说跪在地上的沈氏和慕依然,就是坐着的李慕氏以及站在她身后的李秀儿,都开始微微的哆嗦起来。
说罢,慕老太太却像是没放过她,转过头盯着自己的女儿说道:“你这趟来都城是做什么的,我虽没问,心里头却也是清楚的,你弟弟应承你的事,你也别跟他磨着了,他既已应下,跟人打招呼的信怕是也已经发出去了。还有三天就过年了,过了初七你就上路回家去吧,也别在这里晃我的眼了。”
顿了顿,慕老太太接着说道:“澈哥儿若是有真本事,春闱自能考中,若没本事,你就是耗在这里也是白搭,所以你过了年就赶紧回去吧,没得给李家再惹出祸事来。”
脸一白,李慕氏的眼里,吧嗒吧嗒的开始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