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璟彻彻底底地愣住, 整个人犹如一座岿然不动的雕像,神情惊愕,目光呆滞茫然。

殿中寂静, 姜璟耳中唯余嗡鸣。

等他堪堪缓过神来时,虞枝已经在他下颌处留下一个新鲜潮湿的牙印。

虞枝吃醉酒, 气力绵软, 咬劲自然也可忽略不计,只会觉得像小猫儿在玩闹似的挠人。

与其说是报复发泄似的咬, 不如说是透出亲昵和暧昧意味的行径。

姜璟下巴处酥麻的痒意像淋过雨水的野草一般疯长, 刹那间这股子**的细痒便往下流淌,侵蚀姜璟五脏六腑, 使得他体内的血肉之物躁动起来。

有什么从未出现过的、从来没有被他所期待过的欲望被勾起, 无休无止,将将失控。

姜璟神情剧变, 似是慌乱了一下。

另厢, 咬了一口的虞枝认为姜璟的下巴啃起来很硬, 不够解气, 她遂转移地方,双手下滑,撑在姜璟的肩膀上,复而低下脑袋送上自己的嘴巴, 毫不留情地咬姜璟的脖子。

脖颈被温热覆盖,肤面眨眼间冒出细细密密的痒意。

又是一次猛烈到极点的暴击。

姜璟直觉大脑空白, 欲意阻止, 身体僵硬到动弹不得, 欲意开口, 却发现喉结被虞枝扼住, 完全失去说话的能力。

头一遭清晰地体会到女子柔软的身体,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母妃。

这也是姜璟第一次感受什么叫无措,最后他只能任由虞枝为所欲为,毫无办法。

不到一会儿工夫,姜璟的脖颈便出现好几个淡淡的牙印,他的颈面残留虞枝柔软唇瓣的触感,甚至目前虞枝的嘴唇和牙齿还在他肌肤上摩挲流连。

殷红小花在姜璟冷玉一般的颈项渐次绽放,与他脖子冒出的淡色青筋共舞。

不仅如此,他能从四肢传递过来的触感感受到虞枝身子的柔弱无骨,鼻端能嗅到虞枝周身清甜的酒香和幽幽体香,令人沉迷,深陷不已。

尚在殿中的几名宫婢早就不敢抬头,个个冷汗直冒,缄默不语,努力削减自己的存在感。

饶是如此,她们的耳朵却不听话,被动接受到殿中微微黏糊的响声。

半晌,姜璟终于是反应过来。

他一面后仰头,一面将手放在虞枝肩头,去推开她,动作罕见的硬邦邦,力道也把控不好,有点重。

“嗯?”虞枝不解地抬眼,眸子水光潋滟,困惑地望着姜璟。

“你做什么?”虞枝略微眯眼,眼梢殷红,声调软和,一副沉醉姿态,勾人而不自知。

姜璟别开眼,生硬道:“您咬儿臣作甚?”

虞枝:“你不是说让我消气吗?”

姜璟俄而怔然,抑制不住攒动喉头,能感觉到喉头处凉滋滋的水意,是虞枝留下来的。

“您一定要选择这种方式吗?”姜璟沉声问,“别的方式不可以吗?”

虞枝不说话,就哼哼两下。

姜璟垂眸,知道没办法改变虞枝的想法,可他不能让虞枝胡来,故而他决定把虞枝提起来。

“您先从儿臣腿上起来罢。”

虞枝恍若未闻,纹丝不动,就盯着姜璟,径自命令道:“把你的手拿过来!”

“先起来,起来后儿臣什么都答应你。”

“不要。”虞枝像个街头的泼皮无赖,蛮横不讲理,还故作凶态。

姜璟又是深呼吸又是觉着好笑。

“你快点,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虞枝信口捏来威胁之言。

被戳到要点,加上虞枝强硬的架势,姜璟只好把手收回来,把右手呈至虞枝面前,道:“那您咬手,不要再咬旁的地方了。”

话音未落,虞枝擒住他的手,乱啃他的手指,噬咬了几下,犹不过瘾,紧接着虞枝推开衣袖,抓住他的手腕咬。

她温热的唇瓣滑过姜璟腕骨内侧的伤痕,像被鱼儿嘬,滑腻腻的。

姜璟颤了一下,没有阻止,由着她放纵。

觉出姜璟的听话,虞枝心念一动抬头,痴痴地笑,称赞道:“不错,你很听话!”

说到这虞枝噘嘴,抱怨道:“不像那个令容,就会骗我,就不听话,做各种事来气我,当真讨厌。”

她语调变得悲伤。

姜璟一愣,而虞枝早就继续埋头苦干,发泄怒气,重重地咬他的手腕,留下个很深的印圈。

姜璟受着,他眼底幽深如潭,却可见里头毫无悔改愧疚之意,但他又非常诚恳地道:“对不起。”

虞枝用一口银牙咬了好多口,姜璟手腕处俱是濡湿的水色和牙印,大概胡闹了半刻钟,虞枝体力耗尽,头沉重起来,双手兀自垂下,身体前倾,头歪进姜璟胸膛。

见状,姜璟一动不动,只关切道:“怎么了?”

虞枝默不作声,大半天后她才弱声道:“我难受。”

姜璟柔声道:“哪里不舒服?”

方才的胡闹已然用光虞枝的力气,此时的她没有丝毫开口的气力了,姜璟没得到虞枝回答,遂撑起虞枝去端量她的面色,发觉她脸上红得不正常,眉眼皱起,紧抿嘴唇。

姜璟用手背探下虞枝脸颊温度,很烫,想了想道:“是不是恶心想吐?”

虞枝闭眼,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他道:“快去拿个盘盂过来。”

宫婢急急忙忙去把盘盂拿来,姜璟揽着虞枝的肩,很有耐心地轻抚她的背脊,随后他牵起虞枝的手让她感觉盘盂的位置,道:“可以吐了。”

虞枝难受地睁开眼,嘴唇翕动,腹部猛然翻江倒海,她歪头就在盘盂中吐了出来。

姜璟始终掬住虞枝,令她不会倒下,等虞枝吐完,姜璟当即扶正虞枝,再掏出帕子给虞枝擦拭嘴角污渍。

“好点了么?”

虞枝倒头依偎在姜璟怀中,慢慢点头,吐完后头没有那么疼了,胸口也舒服不少。

姜璟道:“去拿水过来,再去看看醒酒汤好了没。”

宫婢领命,其中一位端着水过来,姜璟倒好水让虞枝漱口,说:“不能吞,含几下就吐出来。”

虞枝一一照做,把含进去的水吐出来,大概含吐三次后,姜璟给虞枝拭干净唇边水渍,才让虞枝喝水。

这时,绿萝端着自己熬好的醒酒汤姗姗来迟,映入眼帘的情景顿时叫绿萝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

难怪过去叫她的宫婢神色一言难尽。

直到姜璟叫绿萝,绿萝方才回神,低头把醒酒汤呈上来,姜璟环过虞枝的双手接过醒酒汤,试了试温度,再用玉勺搅合两下汤,才舀起一勺送到虞枝唇边。

姜璟:“张嘴。”

虞枝乖乖张嘴,姜璟小心地把汤喂进去。

姜璟:“可以咽下去了,慢点咽,不要呛到了。”

虞枝喉咙骨碌一动,吞下清甜的醒酒汤。

姜璟照着适才的步骤来,把醒酒汤一点点喂进虞枝肚子里。

由于虞枝意识还不是很清晰,喂药的过程缓慢,足足花费了一盏茶的工夫。

汤没了,虞枝不知道,见没有送到口中的汤,她疑惑不解,眼巴巴地望着姜璟,十分自觉地轻张嘴巴。

姜璟失笑:“已经吃完了。”

虞枝眨眼睛,很乖的样子,姜璟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伸手摸虞枝的头,虞枝当即跟被顺毛的狸奴,神色愈发柔和无害。

姜璟敛目,把虞枝拦腰抱起,把她放在卧榻上坐下,随即吩咐绿萝去打温水来。

水拿来后,姜璟便用帕子沾水,伺候虞枝洗漱,洗漱完,姜璟半跪下,褪去虞枝的软履和罗袜,把她的一双小脚放进水盆里。

绿萝发声:“陛、陛下,奴婢来就好了。”

“无妨。”姜璟道。

绿萝只好退到一边。

在姜璟给虞枝洗脚时,醒酒汤逐渐起效,虞枝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令容?”

“是儿臣。”

虞枝察觉姜璟在做什么,双脚顿时敏感,欲图抬脚,却被姜璟摁在水盆里,用水轻轻濯洗。

姜璟一面洗一面道:“别动,马上就好了。”

虞枝酒没醒干净,下意识听从姜璟的话不再动。

等姜璟给擦拭干净虞枝小脚上的水,他抬头,一边把虞枝悬出来双腿挪到床榻上,一边问:“还恶心吗?有没有想吐?”

虞枝摇头:“还有点难受。”

“您酒醒了?”

虞枝眼神朦胧:“还没有。”

姜璟让绿萝把水盆端下去,然后他上前给虞枝铺床,虞枝下意识往床里头缩,姜璟道:“现在好好休息吧,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

“嗯。”

姜璟去衣柜给虞枝取来一件寝衣,递给虞枝,再将帐幔放下来。

“您换衣罢,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虞枝蜷缩冰凉凉的脚趾。

姜璟往后退,侧过身,目光落在高足烛台上。

须臾,帐幔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姜璟不知在想什么,长指点上下巴,低声道:

“母妃,我们日后不要再吵架了好么?也请您莫要再疏远儿臣,儿臣也是人,同样会感到难过。”

虞枝嗓音很轻:“只要你不再那样做。”

“儿臣不会再犯。”

她咬了姜璟很多次,气出得差不多了,虞枝遂道:“好,那我就不生你气了,所以你也别不开心了。”

姜璟未料虞枝会安慰他,瞳中烛光摇弋,他不禁笑了笑,接着玉白的指尖下滑,一点点抚过脖颈。

忽而,指尖仿佛被什么电到,猝然一颤,姜璟垂手,在原地踟蹰片刻,再度后退。

姜璟吱声:“好。”

“衣裳换好没?”

“好了。”

“那把旧衣裳给儿臣罢。”

并拢的帐幔钻出一只拎着衣裳的手,姜璟视线在虞枝秀美的手上来回滚动,下一刻,姜璟惊醒,他缓缓上前,神情莫辩地接下衣裳。

衣裳飘**淡淡酒香,藉由手心,姜璟可以感觉到衣裳残留虞枝体温,五根长指又是一颤,衣裳险些落地,幸好姜璟回神攥紧衣裳,将其搭在自己肘弯处。

姜璟令自己去思索旁的事,他道:“母妃,儿臣想问您,您为何要开始疏远儿臣?第二次儿臣可以理解,但第一次儿臣不明白。”

“到底为何?”姜璟说出自己的疑惑。

虞枝躺下来,醉意未褪,故而说话直接:“我觉得我们两个会不会有点太亲近了。”

“亲近?您与儿臣是九年母子,本该就是这个世间最亲的两个人,你与儿臣不亲近那与谁亲近?您不该否认儿臣与您之间的不可分割的关系。”

虞枝听言,无端认为姜璟说得好像不错,可潜意识又在抗拒这个观点。

虞枝没有回复。

姜璟放低姿态,主动道:“对不起,儿臣承认儿臣对您的关心过度,没有把握好分寸感,这才使得母妃心有不适,是儿臣的错,儿臣往后会注意,但是母妃,儿臣始终是您最亲的家人,请您莫要忘记。”

虞枝突然内疚起来,闷闷“嗯”了一声。

姜璟注视帐幔中的人影。

仅凭虞枝一人,怎会骤然认为他和她之间关系不对?姜璟将整件事情串连起来,很快知道是谁在背后挑唆他和虞枝的关系。

姜璟嗤笑,嗓音如常:“在您心中,是儿臣很重要还是贺嘉更重要。”

“当然是你了。”虞枝毫不犹豫地回答。

姜璟发自内心地笑了。

然虞枝下一句又叫姜璟笑意收敛。

“不过贺嘉是我敬重的老师!”虞枝认真回答道。

片晌,姜璟拉开笑弧。

罢了,看在贺嘉是虞枝老师的份上,他就大发慈悲饶贺嘉一回,但还是要警告一下。

“您日后不要再吃那么多酒了。”

“我没吃醉!”虞枝反驳道。

“儿臣当然知道您没醉,只是不想再看您难受的样子。”

虞枝气势弱下来:“好罢。”

姜璟道:“您好好歇息,儿臣去外殿,您有事唤儿臣即可。”

闻言,虞枝登时一个鲤鱼打挺从**蹦起来,帐幔散开,虞枝脑袋钻出帐幔,依依不舍嘟唇道:“你别走。”

姜璟怔住,入目是披着寝衣的虞枝,她并未束腰带,外衣松松垮垮往两边散开。

以至于姜璟毫无预兆地看到虞枝绣有宝相花纹样的诃子。

紧身的诃子把虞枝的上身牢牢束缚,勾勒出她饱满的胸脯,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雪白纯洁,像盛开的白色莲花,镀着微光,迷人之眼,惑人之心。

姜璟眼神骤暗,仓皇偏首,目光飘忽闪躲,不知该看哪儿。

待回过神,肘弯处的衣裳格外烫手,左手手腕上的佛珠亦分外咯骨头。

久不闻姜璟回答,虞枝急了,脑子发热的她就要下床,姜璟察觉,回首靠近床榻,拉拢帷幔,遮住虞枝露出的春光。

姜璟望虞枝:“可以,但您要答应儿臣一件事。”

“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好多事了。”

姜璟早已恢复温润如玉的神情,目光淡淡,轻笑:“您答不答应?”

虞枝无奈应承下来。

与此同时,姜璟嗅到藉由帷幔缝隙出溢出来的馥郁香味,宛若糜烂毒香,分明无形,却烧到姜璟,最后成为他心脏里的一根骨刺。

姜璟眼神再变,隐生诡异,旋即他轻皱眉,转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