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静立原地,瞳孔骤缩。

缘何错愕?

皆因两位美人同虞枝生得实在像,足足八分肖似。

近看下,二人姿容少了几分美艳风韵,却多了独属于少女的娇嫩青涩,灵动俏丽。

压根就是虞枝初入宫时的翻版。

不止是容貌,身形、气质等等方面都相差不远。

虞枝一语不发,目光滞住。

心情逐渐微妙起来,慢慢趋于少许复杂。

脑海中,虞枝猛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成佑帝从未身患隐疾,他只是厌弃了她的身子。

不然这两个年轻漂亮、与她有八分相似的美人是怎么回事?

思及此,虞枝屏住呼吸,脑中一片浆糊,心尖泛出丝丝缕缕的酸楚和难过。

注视眼前的美人,虞枝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年龄,不再是如花年纪,再有两年便是半老徐娘了。

虞枝蹙眉,稍稍攥紧绣帕。

虞枝没发话,两个美人也不敢乱开口,依旧仰好脸蛋。

只有绿漪关切道:“娘娘。”绿漪亦发觉眼前美人与虞枝生得像。

虞枝摇头,且容她静静。

半晌,虞枝深深吸一口气,微微发麻的酸意过去,虞枝更多的是掂着复杂至极的心情。

她没想到成佑帝会这样做。

算了,没必要为这些事烦恼。

反正只要成佑帝对她的感情还在就成,其余虞枝也不在意。

虞枝惯常想得开。

她就是有点......应该是膈应。

加上先前那位宫婢和二皇子带给她的阴影,当下虞枝是不想见成佑帝了。

虞枝面色如常,平声道:“绿漪,你领着她们过去吧。”

绿漪似乎不情愿:“娘娘,那您怎么办?”

虞枝:“我在这里坐一会儿,你送完人来接我便是。”

绿漪道:“奴婢领命。”

“两位美人跟奴婢来。”绿漪把六角提灯递给虞枝,对她们道。

“多谢贵妃娘娘。”

许久,绿漪回来后,虞枝同绿漪回明光殿。

.

麟德殿,筵席未散,成佑帝精力消耗殆尽,眼角褶纹层生,面皮透出疲倦,遂去二殿歇息。

成佑帝没吃多少酒,身上酒味不重,但药草味略显浓郁。

自从那夜虞枝挑明,成佑帝看似若无其事,实则大受刺激,又开始给自己灌猛药,可惜无甚反应,软得像条虫。

这气得成佑帝差点大开杀戒,要把庸医全部赐死。

这几年,成佑帝为治病,乃至出宫看了不少宫外医师,医术古怪的游医也看了不少。

该吃照吃,该针灸针灸,成佑帝几乎都照做,然而,只有一时有效,没过多久就萎了。

从开始的暴怒到现在的顺其自然,十分有耐心遵循治疗,等待神迹发生。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虞枝突然发问致使成佑帝再度爆发。

万幸有蔡贤斗胆上前,安抚住成佑帝,这才没见血,成佑帝也暂时停了药。

“东西都准备好了?”成佑帝眼底浮出暗光。

蔡贤道:“陛下放心。”

“人来了吗?”

“就在偏殿。”

成佑帝点头。

成佑帝现在急需发泄,故而叫蔡贤把人给带过来。

这时,蔡贤紧了紧心,恭敬道:“陛下,方才她们过来时是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绿漪姑姑送来的。”

“什么?”成佑帝眉头一皱,声线不悦。

“朕不是说过,不得让贵妃和她们碰面吗?”成佑帝沉下脸,属于帝王的压迫感直直往蔡贤头顶压下去。

蔡贤登时跪地,冷汗涔涔,诚惶诚恐道:“奴婢该死,办事不利,请陛下恕罪。”

成佑帝忍着气,沉声道:“怎么一回事?”

“负责她们的公公不知为何和两位美人走散了,她们不熟悉皇宫,乱走时意外碰到贵妃娘娘,娘娘就让她的宫婢将两人送过来了。”蔡贤颤音回答。

成佑帝:“下去领五个板子,再罚三月俸禄,另外,失职的几人杖刑三十。”

蔡贤大松了一口气。

“把她们送回去。”成佑帝道,“贵妃什么反应?”

蔡贤道:“贵妃娘娘很是惊愕,但是没有做什么,径自回了宫。”没有过来质问成佑帝。

成佑帝眉头紧皱:“备辇,摆驾明光殿。”

话音一落,一个内侍进来,躬身道:“启禀陛下,淑妃娘娘求见。”

“不见。”成佑帝道。

内侍得令,下去回绝淑妃,却不料淑妃竟然趁守门的内侍们不注意,猛然闯了进来。

“陛下——”淑妃凄楚似的喊道,言语间充斥着各种情绪,一双含泪的美目直直·望向成佑帝。

成佑帝扼腕道:“放肆!”

“淑妃,你竟敢擅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成何体统?!”

“若非陛下不愿见妾,妾也不至于采取这般激进的法子,陛下,妾知道妾此举实为不妥,冒犯了您,可妾这样做也是有苦衷的。”

淑妃泪水涟涟,我见犹怜。

成佑帝冒火的眼睛直直盯着淑妃,今夜多事,成佑帝心情不佳,便收敛不好外放的情绪。

淑妃哽咽道:“端午佳节,所有皇子公主都入宫与陛下同乐同庆,只可怜了妾的四郎,孤零零被困在皇子府中,无一亲人作伴,唯酒消愁。”

成佑帝甩袖:“他这是自作自受,朕对他已网开一面,仁至义尽了。”

淑妃:“是,妾承认,四郎是犯错了,可是他还是个孩子啊。”

“陛下,您就算不管他了,也要想想大郎啊,您可还记得,当初大郎过世时,紧紧握着陛下的手,用尽力气说出遗言,唯一心愿便是让陛下凝照顾好妾同四郎,陛下您可是答应过了。”

“可是,为何陛下您现在却对四郎不闻不问,纵然他犯错,可四郎他是陛下您的骨肉,与您血肉相连,况您是大夏最尊贵的天子,金口玉言......”

淑妃声泪俱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妾也不求您赦免四郎,只求您抽个空暇去看看他,这些日子,四郎生不如死,什么都吃不下,萎靡不振,瘦了一大圈,浑不像个皇子,而是个没人要的孩子。陛下,妾如今只剩下这一个孩子了,求陛下可怜可怜妾吧,妾不想四郎的余生就这样渡过了,若是见到陛下去看他,四郎定会欢喜,重新振作起来。”

一声怒斥被成佑帝咽下,他想起他的第一个儿子,懂事孝顺,很是类他。

成佑帝对大皇子的感情不浅。

淑妃拿大皇子出来,成佑帝不由幽幽叹一口气。

唤醒成佑帝心里那名叫父亲的情感,他内心松动,含怒的声音都平了不少,成佑帝道:“朕,会考虑的。”

“陛下......”

淑妃还有话说,心烦意乱的成佑帝不给她机会,“来人,送淑妃下去好好休息。”

赶走了淑妃,成佑帝脑海中闪过逝去的长子,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一会儿,成佑帝收敛心绪,去往明光殿。

到明光殿时,已是深夜。

“陛下......”虞枝睁开惺忪眼眸,迷迷糊糊看到床边立着成佑帝,她下意识开口,腔调含混不清。

成佑帝却听清楚了,他道:“宝儿,是朕。”

此话一出,虞枝清醒了不少,她慢慢起身,薄衾从胸口滑落,两条细胳膊赤条条的,上胸**,泄出大半雪白细腻的肌肤,白皮肤和红诃子交相辉映。

虞枝揉着眼睛,声含困意道:“您怎么过来了?”

成佑帝的目光在虞枝外露的肌肤逗留片刻,道:“我来同你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虞枝疑惑道。

成佑帝启唇:“今夜你见过那两个人了。”

虞枝一听,明白成佑帝是想说什么了,“对。”

“那两个人对朕有用,并非侍寝之人,你莫要在意。”成佑帝解释道。

虞枝讶然。

可是,若非侍寝之人,那她们是做什么的,成佑帝又为何找了与她肖似的女子?

虞枝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有去问成佑帝。

成佑帝接续道:“你要是不喜欢,朕立马就叫人送走。”

虞枝道:“陛下把她们纳入后宫,又是对陛下有用之人,这便是她们的福分,妾怎会不喜?”

“当真?”

“妾何曾诓骗过陛下?”

成佑帝定定注视虞枝。

虞枝垂首低睫,眉眼间适时漾出若有若无的柔弱。

“只要陛下心里有妾就好了,而且陛下不是来了么,妾哪里还会气?”虞枝道。

成佑帝伸手,将虞枝揽入怀中,他道:“朕心中只有你。”

虞枝低低“嗯”了一声。

“那两人,朕没让她们侍寝过,等过去了,朕便同你讲清楚。”

“好。”

虞枝依偎在成佑帝腰间,两个人都没打破温馨的气氛。

许久,虞枝眼皮打架,才问:“那陛下在妾这就寝吗?”

成佑帝摇头道:“你继续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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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端午已过去三日。

姜璟现在也无须虞枝再去探望,虞枝如往常一样抚弄采摘的新鲜海棠花,给海棠花挑选适合的水玉花瓶。

这时,明光殿来了一位贵客——淑妃。

她一见虞枝便直接跪地不起,“恳请贵妃娘娘开恩相助我这个可怜人,帮帮我那做错事的孽子。”

虞枝一惊,很是意外。

看淑妃阵仗,她定是下定决心,故才舍下作为淑妃和侯府娘子的颜面,试央求虞枝。

淑妃同虞枝没什么恩怨,熟又不熟,多年来皆是你走你的,我干我的。

“你我同为陛下嫔妃,你无须这样,快些起来罢。”

虞枝说着,欲意扶起淑妃。

“不,若贵妃娘娘不答应,我便长跪不起。”淑妃凄婉道,“贵妃娘娘,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故而才来寻求贵妃娘娘,只求你在陛下面前帮四郎说说话,让陛下去看看他。”

虞枝蹙眉,摇头婉拒道:“淑妃姐姐,关于四皇子,事关前朝,我不过一介后妃,恕我无能为力。”

虞枝不打算掺和这些事,属实麻烦,还有可能给自己招来一身骚。

淑妃却是不依不饶,满脸是泪。

“妹妹,就看在我们同是女人,同是伺候陛下的嫔妃的份上,你就帮帮我罢,你放心,我非忘恩负义之辈,一定会报答你的。”淑妃眼泪珠子哗哗直下。

虞枝看得于心不忍。

末了,在淑妃百般恳求下,心软的虞枝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无奈又妥协地点了头:“那我就试试吧,但不保证成功。”

淑妃顿时大喜过望,眼眶发红,连连言谢虞枝。

虞枝轻轻抿唇,“淑妃姐姐,起来罢,莫要再跪了。”

送走淑妃,虞枝真心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