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无忧的上位者不知道,也不明白,他们或许会震惊于旱稻亩产之高,可惊讶之后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因为他们衣食无忧,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饥饿的滋味。

没有人比百姓清楚,亩产八百斤的旱稻!

那是粮食,也是他们的命!

就连漠北那等风沙遍地的穷乡僻壤也能产出八百斤的粮食,他们呢?

便是江南水乡,勉强饱腹的百姓都恨不得当场飞过去,他们竟然连漠北都不如!

再听李现在和齐红樱讲述规划,百姓们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不止旱稻,神种!亩产数千斤的神种也能在漠北种植,还有甜如蜜水的瓜果!

这还是漠北?便是江南都比不上。

京都大街小巷都是议论声,百姓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已经商量着用驴车骡车,怎么着也要拖家带口地往边疆赶。

漠北四州加上云州江州,总共六个州都在李仙长手里,他们这些人无论去了哪个地方,只有好好干,一定有一条活路!

百姓们坚信着,眼里满是笃定,现在的他们只有这么朴实的念头。

而这样想法正好和李妩早就设计好的计划相符,精兵良将?物资矿产?有李妩在,军民齐心,他们什么都不缺,唯独有一样——缺人!

大片广袤的土地空置着,空一天便损失一天,还有江州和云州的工厂,虽然只是初具雏形,吞吐的人流量却已是极大。

所以李妩才会“肆意”地抛出东西,实则是卡着百姓们的心理底线,想像华夏一样人人吃饱穿暖,想如华夏一般人人皆可读书识字吗?那还等什么,来云州,来漠北!

百姓们疯狂心动了。

八百斤的旱稻在嘉朝传开,这可是真真正正的粮食,白花花的大米,守着云州城的周寄书不禁神色微动,自从那天观看电影之后,那倾盆的稻米彻底刻在他的脑海里。

手下一顿,一副好字顷刻报废,之后好好收集起来,打碎后再次循环利用,做不了高档的,便做小儿写字用的演草纸。

他的目光远眺,仿佛看见城里繁华景象,又忍不住去想其他地方,嘉朝三十二洲,还有半数之多,落在朝廷手里。

那些贪官污吏又会怎么对待百姓?周寄书便是用头发丝都能想到。

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在上空的屏幕上,好一步棋,就算是最繁华富庶的江南,一旦失去大量人力,也会开始恐慌,因为有再多肥沃的田地和财富,没有人,一切都没了意义!

可惜,愣是没人看出这一点,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意李妩这么做的意义,也并不在乎。

笑话,我嘉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这些草芥般的平民百姓算什么?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根本在朝堂上混不下去,因为所有人都在摆烂,想搞事,一律镇压下去!

尸位素餐的上位者只会觉得,这些百姓简直疯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漠北,去江州!

百姓若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才是要笑死,好日子谁不想过,可嘉朝这样繁重的赋税,是好日子?那可要叫人笑掉大牙。

他们不管什么嘉朝不嘉朝,只知道能救他们的是李仙长!

“什么京都,连漠北都不如!”

“李仙长前头的直播大家都看见了吗?那可是有免费学堂,那些江州人,他们之前过的那是什么日子?那叫一个人不人鬼不鬼!”

“再看现在?他们的娃娃都能上学了,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

“我们不奢求能上学读书,我只想吃饭,也让我们的娃娃吃饱饭!吃好饭!”

不知何时,聚拢起来的百姓举起手,气冲云霄的呼喊起来,孤身一人的直接上路,拖家带口的还在观望,或者相互奔走互相使力,所有人都在往一个方向去——漠北!

朝堂上,与民间截然不同的死寂。

“怎么回事?”隋宴骁手脚发凉,整个人化身大型复读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颤抖半天,只剩这句话翻来覆去的说,指头紧紧扣着龙椅,全身冰凉,一双眼死死瞪着屏幕,可惜再怎么用力,李妩半点感受不到。

朝臣们面面相觑,才从刚才的不可置信中回神,听见陛下的话,下意识在心里反驳:怎么不可能?

不知不觉间,他们似乎也被李妩洗脑了。

一部分人立即反应过来,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于是站出来高声附和道:“绝对是假的!”

“陛下,这等沙漠干旱少水,怎么可能种水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定是一派胡言,这些漠北百姓都疯了!他们疯了相信一个女子的胡言乱语!”

隋宴骁沉下脸:“是啊,李妩这个贱人为什么不早拿出来,便是在华夏朕也从没说过,什么亩产八百斤的旱稻,就是一个谎话!”

“一定是假的!”最后一句声音压低,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他自己。

在皇帝的诋毁声中,不少大臣脸色诡异,真的还是假的?没有人讨论,反而不约而同地看向直播,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隋宴骁陡然阴鸷下眼,看见这些人里有自世族官员,他生生忍了下来,暂时不能跟对方硬碰硬,他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笑意,笃定地想绝不可能是真的!

可下一瞬,苍老的声音响起:“这是什么——”

张怡蓦地后退半步,失态的声量一瞬间传遍广场,耳聪目明的官员们纷纷抻长了脖子,谁都知道张怡此人最是沉稳,能惹得他这把年纪失态的,只有一个可能!

那定是什么奇异货物!

待到看清之后,广场上落针可听。

黄沙漫天的背景下,是成堆的稻米颗粒,这些培育的种子早就做过特殊处理,在阳光下宛如一座小山一样,闪出金光灿灿的光彩,也彻底晃花了朝臣们的眼珠子。

要知道那是多大一堆粮食,所有人都不相信,可现在金灿灿的稻谷就在眼前,他们可以清楚看见一粒粒饱满的稻谷,瞬间动摇了所有人心神,朝堂上各种**也在这一瞬消失。

所有人失态地盯紧屏幕。

隋宴骁更是不自觉前倾身体,想到自己刚才大放厥词,顿时涨红了脸,事实给了他迎头痛击。

可这时候谁还注意他这个名存实亡的傀儡。

漠北的百姓们彻底懵了,震惊过后一个个赤红着眼,只听噗通一声,他们齐齐朝李妩直接跪下!

在此之前,他们听过,念过、期盼过,可谁也没见过,亩产八百斤的稻米!

“李仙长!仙人!”

“是旱稻!是稻子!我看见了稻子,它长得可真饱满,我的天,这些都是要拿来给我们种吗?”

就算是头发发白的老叟也忍不住痛哭流涕,他们真的太苦了,最偏僻的地域,死守着城池,和鞑靼交接,时不时还要遭受侵略。

漠北民风彪悍,可那都是被逼的,倘若他们不凶悍些,如何吓退外敌,如何保住妻儿!

齐红樱也在人群里,单单是这些凭空冒出的稻谷已经叫她心神狂震,她以无比狂热的目光看向稻种,最后,视线直直落在李妩身上。

“李仙长降下神种,漠北数十万百姓感激不尽!”

李妩下意识错开身体:“别谢我,这是华夏的种子,我只是把它带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我要叫你们怎么种植它。”

齐红樱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招呼着百姓们亦步亦趋地跟随李妩。

与此同时,无数百姓也在看,看她怎么处理沙漠,怎么把那些种子埋进沙土里,即使手里没有种子,可是,那不代表以后、永远没有!

朝堂上,便是张怡也看得如痴如醉,忍不住提出建议:“陛下,您可派兵前往漠北四州,收复失地亦或是与之做生意,兑换这种子,如果它能在沙地种植,想必这寻常土地亦可,届时,我嘉朝也能过个丰收年。”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看见对方眼里的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妙啊!他们心里蠢蠢欲动,是啊,拿东西跟李仙长交换稻种,要知道他们手里可囤积着大量土地,如果得到神种,定能翻上数倍!

“滚!”

高位上的隋宴骁突然大吼一声,阴鸷的眼扫过蠢蠢欲动的百官,最后盯死张怡:“那个贱人,你竟然要我求她?”

“张怡你大胆!”

他心里最隐秘的东西被张怡无意中戳破,也是他一直不敢承认的现实,他比不上李妩,比不过那个贱人!

而且,他们要自己求她?是不是这些人都偏向她?是了,他们可是叫她李仙长啊!

隋宴骁阴狠一笑,渗人的目光看向朝臣,倘若他叫骂文武百官还不会恐惧,可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一双渗人的眼直勾勾看着人。

隋宴骁第一个点到的就是张怡:“你要我求她?是不是她给你什么好处?”

“来人,将张怡抄家,褫夺职位,贬为庶民!”

这句话骇得百官匍匐,豆大的汗珠瞬间落下,显然这不是结束。

接下来皇帝的炮口对准了底下的官员:“你们是不是也向往极了,那漠北多好啊,还有李仙长,李仙长,哈哈。”

他低低笑了起来,阴狠地看着朝臣:“谁敢背叛朕,朕就斩了他全家!”

“李妩你听见了吗?朕是天子,真龙天子,岂是你一个妖孽所能动摇的!你自甘下贱和这些贱民混为一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贱妇!”

鄙夷的话连系统都气坏了,可偏偏宿主没发话,它真恨不得一颗东风射过去,把隋宴骁这个自大狂炸成渣渣!

李妩眯了眯眼,看见他即使暴怒也遮不住惨白的脸,偏瘦的身形像个撑起来薄纸,比之前可糟糕多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隐约猜到什么,忽地翘起唇角:“那就好好送他一份礼物!”

李妩直接购买了倒霉符,让系统隔空贴在隋宴骁背后,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越是毫不在意的姿态,就越让隋宴骁恨得咬牙切齿,怒从中来,他猛地站起身谁知脚一软,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直接从龙椅上咕噜噜滚下来。

头一歪,磕在阶梯上,迸出的血瞬间糊满了整张脸。

更让他失控的是蚀骨的痛意,朝臣们震惊的目光中,隋宴骁蜷缩着身体,哪还有半分仪态:“皇后!快去叫皇后!”

他像是蠕动的大虫子在地上翻滚,最后躺着地上汗流浃背:“一定是李妩!李妩这个妖女,贱人,她给朕施了什么妖术?!”

贺清雪赶来时正听见他这番话,瞬间心神一跳,下意识朝天空看去,之前到光屏一切为二,隋宴骁满地打滚的样子照得清清楚楚。

连民间的百姓都震惊了。

“这是……陛下?”龙袍粘上泥土,上面华丽的刺绣和泥混成一团,更何况还有禁卫军在一边。至于大臣,他们虽然焦急却不敢往前凑,因为谁也不知道,如果他们进去,会不会和陛下一样被万民所见。

简直、简直像个猴子一样!

不少人恨不得捂住脸。

民间百姓更是震惊至极。

“那位、那位看起来怎么那么……那么蠢啊!

连小孩子都好奇地看着屏幕,指着上方的隋宴骁,好奇地问大人:“阿爹,他是个乞丐吗?怎么满地打滚啊!”

“就是路边的乞丐都不会满地打滚呢!好丑好脏!”说着捏了捏鼻子。

贺清雪自然也退却了,但她低估了药性,成瘾的隋宴骁竟然生生爬了过来,抓住她的裙摆,嗅到幽幽的让他舒服的香气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清雪,朕的皇后……”

贺清雪:“……”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百姓们听见这个名字瞬间想起之前的鸭图,原来这就是陛下的心上人……

反应过来后,他一下子捂住孩子嘴巴:“不能说,那可是皇上!”

他自己说着也愣了一下,就是这样的皇帝,主宰着他们的性命,他躺在地上满地打滚,趴在女人裙摆之下的样子,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华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辣眼睛!

此时所有人还不知道,这才只是开始,一整天隋宴骁都是死去活来丢人现眼的样子,到最后,整个皇宫的太医都守在他身边,眼睁睁看着牢固的龙床因为他一个翻身,轰地一声,塌了!

李妩则过得畅快极了。

让系统保存了隋宴骁的倒霉视频,拿出来加个BGM完全可以荣登搞笑排行榜第一名。

地球。

李妩随手把视频放在了文件夹里,才有心思看工程进展,有了最先进的工具,最详细完善的计划图,青藏铁路的修建进度自然称得上一日千里!

她这个总工程师彻底闲了下来,最后直接由扈老爷子接替位置,在外面玩了很多天,李妩也该回去。

最最重要的是——

飞机上李妩扭头回抱沈明瑾,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开心:“我的实验室,周部长答应我的专人实验室,已经建成了!”

沈明瑾:“……”

他甚至怀疑,在李妩心里,自己连她的实验室都比不过,不过他没有证据。

李妩在他怀里,终于睡了个完整的好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窗帘漏出点点星光,是半夜,她一下子睡到了半夜。

李妩捂住脸,这几天她一直在处理事情,青藏铁路用不上她,可是另一个世界,一口气收归手底的漠北四州拯待处理。

解决了粮食问题,还有那些死伤的军人,雁山关一战,所有守城兵卒尽皆死去,事后李妩清理战场,那些尸体堆积如山,他们的亲人都在遥远的地方,李妩清点名册的时候,看见他们的年龄,最小的……不过十五岁。

在现代,十五岁的年纪连初中都没毕业或者才上高中,他们应该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没心没肺的和伙伴玩闹。

可他们……那么年轻的生命因为一场战役,永远客死异乡。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发酸,控制不住的眼泪从指缝流下,就像齐理说的那样,能力愈大责任越大,尽管这是意外,李妩还是难过。

那么多的人不是小说里寥寥几行字,是真真切切的尸体,堆积如山的摆在眼前,到现在她还没彻底解决。

战死的将士家人亲眷在嘉朝各地,她能做到,似乎只有安葬好他们的尸体。

很显然,齐理比她更熟练,连葬坑都挖好了,李妩却不想这样。

就让他们这么死去,死后甚至连块碑铭都没留下?还有那些因为反抗死去的百姓呢?谁还记得他们。

李妩深呼吸一瞬,捏着指尖,她要想到一个好办法。忽地,她背后忽地响起低沉的男声,是沈明瑾:“阿妩。”

李妩僵着身体,不敢回头,可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知道了?”

李妩懵了一瞬,瞬间反应过来他在瞒着自己,李妩竭力压着声音:“嗯,我都知道了。”

现实是她根本不知道。

她在诈沈明瑾。

他在瞒着自己什么?李妩快疯了!

一双手从背后搂住她,沈明瑾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明天,明天我带你去陵园,去看爷爷。”

沈明瑾目光微闪,李老先生就葬在烈士陵园里。

李氏家族曾在繁荣数百年,百年间一直无偿援助华夏人民政府,明面上的华夏首富,实际上的国家外编组。

后来被m国发现,直接下死手,迅疾的攻击等国家发现已经来不及,李家一夜之间破产负债,而李妩也离奇失踪。

后来李老爷子病故,是上面那位亲自提议,让他葬进烈士陵园,这个埋葬着无数革命先烈的神圣地方。

因为李家人同样也是战士,差别不过是他们的战场看不见硝烟,他们也在为华夏奋战在第一线。

所以李老爷子自然有这个资格。

沈明瑾拍了拍她的后背,李妩微微一怔,汹涌而至的痛苦宛如海水直接淹没她,也叫她窒息到了极致。

李妩恍惚间想起,从回来到现在,她还没去祭拜爷爷。

华夏烈士陵园。

阴雨缠绵的天气,连风也沁着几分凛冽,沉寂了许久的直播间突然开启,一大清早,百姓们纷纷抬头看向头顶。

“是直播!李仙长开直播了!”

“咦,这是在哪里?”百姓们看见繁华的车流后愣了一瞬,这里是……华夏首都!

他们一下子欢呼起来:“李仙长终于回来了,俺还想继续看华夏,多气派的高楼大厦!”

接着,他们看见车子停在古朴的大门前,上面六个大字对大家都认得,看见它的瞬间,欢呼声陡然沉寂。

“华夏烈士陵园?”

百姓们神色各异,下意识放轻声音。

朝堂上,负伤也“倔强”地要看直播的隋宴骁含恨地看向直播间:“华夏烈士陵园?”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十二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