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听长辈的话吧,别把大兑的人逼急了,他们的封印术太过邪门。

被封印了我肯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幸好我现在乖得很,跟我有仇的人,死后我都没有去挖了他的陵寝。

可惜,现在一个大机缘,就这么没了。

唯一一次清晰感悟生之造化的机会。

感悟不多,我却有点迷茫。

我到底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按照祖师说的,我们都都步入了死亡,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继续死了?

死亡是一场只能前进的旅程,哇,以前我觉得好有道理。

但这一次,我的体内却有了生机,而且是最强的生之造化。

看,祖师又被打脸了。

祖师,您老人家怎么还能忍啊?

搁我我就忍不了。

看来祖师是真的彻底死了,死了之后又死了。

祖师有一点说的对,他说的话里,不是什么都是对的,迷信他的人,都是蠢蛋。

好可惜啊,我差一点就能生出个小僵尸了。

哦不对,应该是活着的小僵尸,也不对,那是什么?

算了,我还是别招惹大兑了,这个神朝太邪门了。

比祖师还邪门。

以后我再也不去大兑,就算兑皇死了,我也不去吃席!

可是我好好奇,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动用邪门封印术?

完了,我早晚要被好奇心坑死。”

余子清打量着石碑上的内容,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

离秋当年的确去作死了,也的确中了诅咒。

她果然是没忍住**,对于一个僵尸而言,她无法抵挡那种体内生出生机的**。

阮人王虽然有些不着调,可是这石碑上的记录里,也不全是这种风格的日记。

有些地方,还是有干货的。

比如在他们这一脉,死亡之后才开始真正修行的家伙眼里。

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这是他们经过长期验证得来的结果。

从死亡方式,到死亡时间,整个步入死亡的旅程,每一步都是至关重要。

这关乎到他们死后化作僵尸的潜力。

被某种必死无疑,完全无法维持生机的诅咒搞死,便是最理想的死亡方式之一。

他们对于这些力量的研究已经非常深入了。

深入到,他们甚至会在变成僵尸之后,继续追寻死亡,寻找把自己继续搞死的方法。

按照阮人王的说法,他们的祖师,似乎就进入到这一步了。

死后变成僵尸,然后继续死去,只可惜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醒来,可能是彻底死了。

但他们觉得,这只是失败了而已。

就像他们之中,也的确有人死后变成僵尸失败了。

祖师只是失败的更高端点而已。

对死的深入体验到了一定程度,自然而然的会关注到对应的生。

他们甚至得出过结论,生命的存在就是为了传承,最基础的血脉传承,再到后面的知识传承,化传承,信仰传承,意志传承

而对应死亡的力量,他们找到了最强的一种生的力量。

就是在生命从无到有孕育时,那种最强的生之造化。

而且没有任何人能去掌控,没有任何人能真正的利用,只有自然而然的演化可以做到。

这也是很多邪道,还有很多古老的邪门仪法里,会用到紫河车的原因。

只是残留的一点跌落位格的力量,都能在特定的地方,发挥出难以言喻,无法揣测的神奇效果。

所以,离秋当年还真不算是故意为了找乐子作大死,她算是难得为了正经事作死了一回。

就像后面,有正经事的时候,她的作死意志,反而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背负着深海石山相关的信息,硬是背了那么多年,也没有丢掉,也没有让人抹去。

有正事,人家还真是敢硬扛。

要是她是个纯粹的吃席不闲死人多,毫无底线的乐子人,余子清还真不会去招惹。

余子清看完这座石碑,继续向后看。

更深处的几座石碑,都挺正经的,凑热闹的时候,顺便加了一些领悟。

再继续向后看,石碑上弥漫的黑雾,便怎么都消散不了。

余子清眉头一蹙,拿出书面同意书,拍在石碑上。

下一刻,就见那张按了手印的书面同意书背后,慢慢的浮现出一些新的字迹。

“我就知道,你抓住机会,肯定会把石碑全部看完!

要是我,我肯定也这么干!

我一眼就看出来,你跟我一样!

哼。”

余子清拿起书面同意书,再看正面的手印,手印上隐约有一丝力量浮动。

那些乱七八糟的细致纹路里,有极少的一部分纹路,组成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

大致意思是:仅限于查阅相关记载。

余子清拿着书面同意书,陷入了沉默。

好家伙,看人真准。

不过,阮人王的石碑上,除了找乐子吐槽之外的内容,干货也是有不少的,余子清真的听眼馋的。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回头再去找离秋,就把这个“相关记载”里的相关,给稍稍拓展点范围。

若所有的石碑都是相关记载,自然也就无所谓限制了。

实在不行,就去找阮人王试试。

忽悠离秋是难了点,忽悠没有意识的阮人王估计会容易点。

余子清拿出个盒子,将那张书面同意书收好,拍拍屁股离开阮人王的陵寝。

夏天站在陵寝外面,哪怕阮人王不在了,他也不敢进来。

看到余子清出现,他稍稍松了口气。

“你们这是不是有传统,活腻的时候,才会进入前辈的陵寝?”

“传统倒是没有,只不过贸然进入前辈的陵寝,多少的确有点活腻了的意思。

族中前辈,这么干的,大部分的确都再也没出来,有些出来了也死了。”

夏天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一脸老实相。

余子清瞪大了眼睛,瞪着夏天。

“那你之前还带我来阮人王的陵寝?”

“你不是一样,曾祖就算没了意识,肯定也不舍得你死。

要不,你再去别的陵寝里转转?

比如,祖师的陵寝,哪怕祖师已经死了,以你的天赋,祖师的尸身若是还在。

只要能动,就一定还剩点本能,有本能就肯定舍不得弄死你。”

夏天眼巴巴的看着余子清,满脸期待,找到个话头就开始忽悠。

余子清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都是些什么人啊,呸,都是些什么僵尸啊,没有一个正经点的。

夏天送余子清到门口,还是有些不死心,额外塞给余子清好几本金册。

里面都是些类似游记的记载,除了干货之外,还有一些,多少都能反应出点某些前辈性情、黑历史的东西。

就像是阮人王的石碑

余子清只是稍稍翻了一下,就知道夏天肯定是对他有很大误解。

然而夏天给了东西,什么都不说,赶紧就走。

余子清想要解释一下,他不是那种人,夏天都不给机会。

夏天那鬼表情,就差明说,你不但天赋跟我们完美契合,性情也天生是我们的人,简直太完美了。

余子清现在要是说,离秋说要代长辈收徒,再抬一下辈分,保准夏天当场就把仪式给办了,一丁点犹豫都不会有。

余子清捏着鼻子忍了,带着金册离开。

他的确对席家的某些记载很有兴趣,里面的内容,对他以后化解封印有很大帮助。

对于死亡,可能世上没有谁比他们了解的更要深入了。

与死亡对应的生机,他们也一样研究了解的非常深入。

甲午城的这个诅咒,没这些资料,余子清还真有点两眼一抹黑。

回去的路上,余子清有些感叹,他以前可没想到过,想要化解这个封印的诅咒,竟然要通过研究席家有关死亡的研究来推进。

路上稍稍绕了一下,又去了一趟大兑,找了一下大兑这边留下的资料。

回到了锦岚山,余子清去见了见阮人王。

她虽然没有意识,可余子清能感觉到,最近在这里她应该过的很开心,很习惯。

锦岚山的一堆奇葩,简直跟阮人王太契合了。

让这些奇葩放开了玩,一定不会无聊。

里长的禁令,还是很有效果的,六阶之下,是不能离开锦岚山。

但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能在几十年内进阶六阶。

毕竟,像里长这样,在锦岚山活了一辈子的人,靠吃曾经的锦岚孤为生一辈子,来打下可怕基础的人,终归是极少数。

而且大家也都习惯了锦岚山的风格,也看到了实例。

那些能出门的历练的人,能完好无损回来的人,都是基础打的牢靠。

有些受创严重,濒死了跑回来的人,都是比较浮躁,急着进阶的人。

所以现在,大家对尽快进阶,都没什么执念。

里长以前还老想着赶紧进阶九阶呢,现在是一点都不着急,这都是改变。

余子清看着俩村民,打打闹闹,脖子都打歪,骨头断了十几根,还能乐乐呵呵,不恼不怒。

为了磨练自己,连丹药都不吃,就自己接骨,硬扛着靠自己恢复。

也不知这种磨练方法,什么时候流行开的。

余子清对此不是很关注,他关注的只是大家的相处,很团结,不会轻易的生出龌龊,这才是重要的。

你搁到外面试试,看看有谁被打断了十几根骨头,还能一丁点的恼怒和怨恨都没有,反而乐乐呵呵的像是抓住一次磨练的机会。

对于锦岚山的思想教育,二憨、余子清、蠢狗,可是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尤其是二憨,被打的肉身即将崩溃的次数都不少,上百根骨头粉碎,都是毛毛雨。

那意志早就被磨练到,需要惨叫的时候,我能叫的跟杀猪似的,不需要的时候,再重的伤势,也不影响我发挥。

有二憨为例子,不断的拔高阈值,锦岚山内众人,心理素质那真的好。

让他们有机会放松一点,其实也不是坏事。

余子清乐呵呵的离开,阮人王也没要跟着他。

再次进入封印,余子清就有把握多了。

离秋曾经真的怀过,只是诅咒所化的灾难都被封印了,离秋哪怕本尊没在封印里,她身上携带的胎气自然也没了。

这就是大兑封印术特别好用的原因。

只需要消耗神朝国运,消耗神朝之力,就能直接将一个灾难封印。

明知道可能是饮鸩止渴,可真遇到问题的时候,偏偏又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甚至没有没有第二种解决办法的时候,能怎么办?

这就是大兑最终变成末期那鬼样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当然,这些对现在要做的事没多大牵连。

余子清一定要去亲自确认离秋真的中了诅咒,真的怀了。

因为这就是既定事实的话,余子清再让封印里的离秋去中诅咒,就是顺势而为。

而偏偏离秋曾经真的怀了,却没生下来。

那就太妙了,因为这事没有尘埃落定,还在空中悬着呢。

所以,哪怕最终这个封印化解了,也不会影响结果。

余子清促成的结果,便就是尘埃落定后的结果。

拥有这个前提,余子清的“剩下的交给诅咒”计划,才有了极高的成功率。

进入封印,将离秋自己准备的东西交给她,续上之前的研究。

离秋进入城池,在那个诅咒无声无息出现的时候,先一步将自己的意识落入到生机出现的地方。

借诅咒的力量,来强行完成以自身来孕育自身意识的矛盾悖论过程。

哪怕一次不够,余子清也可以带着孕育到一半的意识,继续重启封印,继续来凑时间。

一连数次,每一次都是在甲午城中第一个婴孩降生之前,离秋怀的时间还不够的时候,余子清就重启封印。

第七次,离秋中诅咒第三个月时间,压根还看不出来显怀的时候,她神情有些呆滞,有些茫然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我好像好像感觉到了,我自己。”

“终于成了么?”余子清有些振奋。

“感觉好怪,感觉我的意识好像在崩溃,好想吐,太别扭了。”

离秋话没说完,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团黑水,浓郁的死气逸散开来,吐了好半晌,才重新站直了身体。

随着离秋成功借诅咒,完成了孕育意识,悖论已经成型。

余子清便感觉到,一股未知的力量出现了。

他终于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无形无相,甚至不可感的诅咒力量出现。

一种扭曲而混乱的力量,在甲午城中浮现。

离秋身上也有明显的诅咒气息浮现。

一个已经死的僵尸,半点生机都没有的僵尸,因为诅咒的力量,体内出现了最强的生之造化之力,出现的胎气。

第一个抽席家祖师脸的矛盾点。

离秋借诅咒之力,靠着余子清不断重启封印,硬生生的凑了好几年时光。

将她明明后怀孕,却还是能先一步完成一次不可能成功的孕育,变成了可能。

悖论出现了,便会被强行矫正。

要么离秋完犊子,要么她腹中孕育的自己完犊子。

靠离秋自己,显然是不可能抵挡这种神妙。

嘿,但现在问题是,诅咒是不允许落胎的。

必定是不惜代价死保,决不允许落胎成功。

“放轻松,顺其自然,什么都不要管。”余子清瞪大着眼睛,安抚离秋。

离秋已经有些扛不住了,余子清继续道。

“你这一生,绝无可能第二次感受到这种大乐子了。

而且也没有第二次机会,能如此清晰的感知生之造化。

你祖师都不可能经历的事情,你正在经历”

对抗已经开始了。

余子清拱火拱出来了一种他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对抗。

随着时间推移,数天之后,余子清感觉到,诅咒开始浮现,而且越来越强。

甚至于,慢慢的,他感觉到,甲午城内也开始浮现出诅咒的气息,那些诅咒的气息开始向着离秋身上转移。

还有一些此刻正在城外的人,他们身上的诅咒力量,转移的最快。

当余子清看到距离最近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身上的胎气彻底消散,竟然恢复了正常。

这相当于落胎成功了。

余子清明白,对抗已经触及到诅咒存在的根本了。

不然的话,已经中了诅咒的人,绝无可能落胎。

余子清当机立断,哈哈大笑着一步跨出,进入了甲午城内。

在进入其中的瞬间,余子清的靴子里,自在天和楼槐便跌落了出来。

诅咒已经无声无息的侵染三人。

余子清感觉到,他已经中了诅咒。

腹中一缕极为微弱,但是位格极高的生机,以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出现了。

他都没这功能,怎么就怀上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亲自感受一下这种力量,会遭天谴的。

自在天和楼槐,俩人满脸惊恐的看着余子清。

“大人”

“大哥”

“我好像好像怀孕了。”

两魔一脸三观崩塌的稀碎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魔不是这样子出生的!”

“不可能,我是心魔,心魔怎么可能会怀小魔头。”

“蠢货,别浪费机会,这种体验,是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余子清呵斥了一下两魔,立刻细细感应了起来。

那一缕神妙到极致的生机,孕育出一缕胎气,极为神奇。

余子清的笑容逐渐变态,笑的愈发猖狂了起来。

“你们俩趁机好好感悟一下,要是实在感悟不到,就趁机在城内好好转转,多搜集一点消息。

这个诅咒,不可能是凭白无故出现的,一切总会有起点。

感觉出问题了,扛不住的时候,就赶紧出城。”

余子清叮嘱了一声,立刻除了城池,来到了离秋身边。

果然,越是靠近离秋,身上的诅咒气息便会消散的更快。

那些力量,都被离秋身上的诅咒汲取走了。

感受着体内的诅咒力量彻底消散,那一缕奇特的生机也消散,胎气也消散,余子清彻底放下心来,大笑着冲进了城池里。

“简直太棒了!”

进入城池,继续被诅咒,继续出现那一缕生机,继续出现胎气。

但这一次,余子清按照在离秋身上得到的经验。

他把自己体内凝聚出的那一滴金血,先一步的占据了位置。

以金血去吸纳那一缕生之造化之力,或者让那生之造化之力,去侵染那一滴金血。

这种生机,虽然很微弱,远远比不上龙肝里蕴含的生机,可是位格高太多了。

余子清的神通里,唯有滴血重生这个神通,最是契合这种力量。

现在不趁机薅羊毛,要遭天谴的。

余子清感受着那一滴金血,只是受到了一点点旁枝末节的影响,就已经开始生出奇特的变化。

慢慢感应了一下,不是什么坏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没有跟胎气接触,只是借助那生之造化之力,还不是直接利用,顶多算是沾沾喜气这种级别。

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而城外,离秋身上的变化还在继续,但很显然不是一时半刻能结束的。

余子清便自己在城中游**了起来。

这个封印恶心人的地方,便是你明知道问题出在城池内,却根本没法进去探查。

连实地探查都不行,无法找到根源,化解个屁的封印。

现在余子清要沾沾喜,自然不想出城,有了机会,又有时间,自然要趁机赶紧探查一下。

而且,他在这个封印,耗费了好几年时间了,从来没见过城中郡守出来。

只有城外,初期来了无面人探查,有勇士进入其中以身试诅咒。

后面便没什么探查了,城池周围,方圆数百里都被封禁,不能进不能出。

余子清此刻能进来,自然是直奔郡守府而去。

身为封印的执行人,这位郡守是真身进来的,只要见到他,自然能了解很多事情。

余子清一路前行,城中的一切,看起来似乎已经开始恢复正常。

这里的人,在怀了几个月之后,思想已经开始被扭曲,不但不恐慌了,还有一种欣然接受的意思。

到了郡守府门前,余子清随便拿出甲子城郡守的大印托在手中。

“甲子城郡守卿子玉,特来拜访。”

大印闪烁着光辉,门子这边去通报。

不多时,便有人引着余子清进入一座偏殿奉茶。

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

余子清起身向外走去,门外的守卫立刻拦住了余子清。

“大人稍后,我家大人马上就来。”

余子清回忆了一下,在大兑找到的资料。

大兑的资料里,记载的也只是这件事发生之前的内容,比如这个时间段,甲午城的郡守是谁,人员配置等等。

后面就基本上没有了,甚至连这里发生大事之后,先期的探查结果,都约等于无。

因为人手都折在城池里了。

确认了这里没有那种能一只手碾死他的存在之后,余子清才敢大胆的做一些事。

如今看这情况,先期探查折在城中的勇士,可能都是被郡守扣押了。

不用杀人,只需要扣押几个月,他们的思想就会被诅咒扭曲,变得跟城中其他人一样。

越是到孕期的后期,思想扭曲越是严重,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来保胎。

这个时候,把人放了,外面也别想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幸好,余子清现在才刚怀上,还远没有到思想开始被扭曲的阶段。

而且他其实还挺想拖几个月感受一下,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扭曲他的思想。

念头一转,余子清一脚将守卫踹飞,飞到半空中,游**整个郡守府,寻找那位郡守的踪迹。

“甲午城郡守,我才不管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只是有些事要跟你了解一下。

我数三个数,你若是再不见我,那就别怪我直接褫夺你的郡守之位了。”

没有任何反应,余子清目中神光闪烁,也看不到郡守在哪,甚至都没感应到有强者的气息。

余子清想了想,连褫夺郡守之位都不怕,那他只能换个理由威胁了。

“三息之后,你要是还不想跟我谈谈,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那就别怪我那城外那个人召入城内了。”

“三。”

“二。”

“一。”

“离秋”

余子清刚喊出声,半空中便骤然出现了一个面白无须,神情憔悴,眼神深邃之中带着挣扎的男人。

在看到余子清的一瞬间,他的眼神骤然变得空洞了一瞬,而后下一刻,他的表情变得苦涩。

“这位大人,跟我来吧。”

他就像是被抽掉了嵴柱,整个人的腰身都直不起来了,充斥着颓败和绝望交织的感觉。

余子清看着对方的背影,微微眯着眼睛。

这位郡守,的确也怀了。

而且他还感觉到了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

他心里已经有点猜测了,这个诅咒的出现,跟这位郡守,绝对有直接关系。

只是不知道最后,为何偏偏又是这位郡守,亲自封印了这一切。

进入后堂,走过长长的阶梯,来到地下。

下方有一个巨大的空旷空间,石壁上到处都是各种诡异的符和不知名的纹路。

中心还有一个以血肉和骨头,堆积而成的法坛。

“那是我自己的血肉,我不想害别人的。”郡守的神情痛苦绝望,解释了一句。

他揭开衣衫,全身上下,到处都是难于愈合的伤口。

余子清望着周围的一切,仔细观察之后,倒吸一口冷气。

“嘶,好家伙,复活仪法?你玩这么大么?”

第二九零章 都满意了开心死了(谢被忘记的路人盟主10k)

“其实不是”郡守摇了摇头,低声否认。

余子清仔细观察了一下,的确不是正儿八经的复活仪法,但本质上,却依然是复活仪法。

莫回头给余子清的东西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按照他们的观念,哪怕有些仪法很危险,那也不能直接抹去,只会专门留下篇幅写禁忌事项。

仪法不用来施展,那也有很大的借鉴价值,研究价值,以其为基础,可以继续衍生出没那么危险的仪法,甚至可能,还会衍生出一些没有什么危险,反而可控且有利的仪法。

一棍子全部打死是不可取的。

余子清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的确不是正经的复活仪法,因为正经的复活仪法,从来没有可以真正成功的,你既然敢做,自然也知道这点。”

席家有句话,放到这里,挺合适的。

死亡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旅程。

步入死亡,便再无走回头路的可能。

很多看起来像是复活的法门,其实都不是复活。

比如余子清的滴血重生,哪怕神形俱灭,也能重生。

但核心上,生机压根没有完全覆灭过。

约等于将必死的危机,变成受到了很重很重的伤,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但终归还是没有死,后面重生的过程,便是恢复伤势的过程。

只不过因为太过强力,被称之为重生而已。

人对于长生、保命、复活的追求,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哪怕到了今日,这也是正统的追求。

只不过现在修士追求的,只是长生,长生的过程之中保命,没人追求死了再复活。

有关复活的坑,前辈们,该踩的雷,基本都给踩了好多遍了。

余子清站在地下空间的边缘,望着这片气息诡谲的场地,轻声道。

“据我所知,仪法大部分都失传,目前有记录的,最古老的一次复活仪法。

是在大兑还未出现之前,在神祇临世的年代。

有一位侍奉神祇的祭司,她唯一的一个孩子夭折了,神形俱灭。

她以血祭之法,祭祀神祇,请求那位神祇将她的孩子带回来。

那位神祇感受到了她的虔诚,收下了祭品,满足了她的愿望。

她的孩子回来了。

但是她的孩子也变了,变得不人不鬼,嗜血而生,痛恨所有的生灵。

有人推测,这可能就是有记载的最早的僵尸。

没有什么灵智,只是灾难的开端。

因为那些被血祭的生灵,那些被当做血食的生灵,他们的痛苦和怨恨。

全部施加在那位被复活的孩子身上。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枉死之人,被不生不死的怪物裹挟,无法安息,无法消散。

最终又化作了怨魂厉鬼。

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竟然还算得上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复活。

在这个时代,你能搞出来这些,相信你对仪法的了解肯定比我深。

你应该明白,你想要的复活,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郡守眼中带着痛苦和茫然,语气却平静了下来。

“大人说的不错,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复活仪法。”

“你想借助天地之间最神奇的生之造化,以生灵孕育的方式,将你想要复活的人带回来,是吧?”

郡守默然,没有回答。

余子清忍不住暗暗感叹,这家伙真是个人才。

他自己都清楚,所有的复活仪法,统统都是不可行的,哪怕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结果也绝对不会是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这家伙绕了个圈,给复活仪法套了个马甲,可行性立刻暴涨。

生灵孕育,会有天地之间最神奇的生之造化参与,唯有这种力量参与,才是真正的造化生灵,完整的生灵,有无限可能的起点。

这个从无到有的起点,才是最重要的。

以生的极致,兜兜转转,来对抗死亡,将目标从死亡里拉回来。

不,不是拉回来,也不算正面的直接对抗。

而是绕过了对抗,重新孕育新生,死亡也无法阻止这种钻空子的方法。

这就是开始的时候,能成功的原因。

只可惜,他的目标,归根到底,还是复活,再怎么套马甲,本质也还是复活。

那就注定了结果一定不会如他所愿。

余子清最开始就纳闷这件事,甚至自己体内也孕育出一缕生机,一缕胎气之后,余子清依然很纳闷。

因为这似乎就是一种只会让人怀孕的仪法。

若仅仅只是如此,稍微改改,投入人力物力,优化一些年,只作为辅助来用的话,绝对会变成大兑优生优育的杀手锏。

这个时代,人口才是一切发展的根基。

足够多的人口,才能去拓展地盘,有更多的资源。

有足够的人口,才能孕育出更多砥柱中流的修士。

最顶尖的强者,可能看个人的因素大一点,但中间那部分修士,绝对跟人口有直接正相关。

若这个诅咒,或者说,这个仪法,本质上真的是助孕的仪法,绝不会有这么多幺蛾子。

果然,本质上是复活仪法,难怪最终被称为诅咒。

余子清瞥了一眼这位郡守的肚皮,已经略有显怀。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最终为什么又亲手将这里封印了?

到了今日,你应该也明白,复活是绝无可能的。”

“我明白。”郡守看向城外,他能感觉到,诅咒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的向着城外涌去。

“别看了,她已经死了,从头到尾都是如此。

她只是一个僵尸,纵然是我亲自出手,现在最好的结果,也仅仅只是留下意识。

而你也看到了,仅仅只是如此,就已经引来巨大的变化和对抗。

我都不敢去想复活的事,你的胆子是真够大的。

甚至于,你要求低一点,不奢求生死界限,那以这个年代的水平,整出来个有完整意识的僵尸也没什么问题。

偏偏你奢求太过,那便一定会失败。”

郡守讷讷无言,他知道余子清说的对。

但凡奢求少一点,他可能真的成功了。

“你想要复活的是谁?”

“我的内子,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

余子清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这位天才郡守。

我的妈耶,服了,他无话可说,他太保守了。

这家伙的野心和胆子,简直要撑破天了。

郡守后退一步,忽然跪伏在地,以头抢地。

“大人,我自知我罪无可赦,酿成大祸。

如今,我不求活路,只求大人能网开一面,只要能让我再见他们内子一面。

我便以死谢罪,大人想知道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郡守砰砰叩首,磕的满头鲜血,眼带哀求。

“大人,我自困封印,想要寻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惜,我已经慢慢的迷失自我,化作封印之中的一员。

直到今日看到大人,才终于恢复自我,明悟前因。

大人化解诅咒,吸纳走了越来越强的力量,反而让我有一丝希望。

这已经是我看到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知道,结果一定不是想要的,我只奢求再见一面,仅此而已。”

余子清静静的看着对方,眼神也有些复杂。

郡守说的不错,他现在的确有机会了。

余子清化解了积攒无数年的三灾之力,让灾难的难度降级。

现在又借离秋,引得诅咒的力量必须对抗,才能维持诅咒本身的存在。

也就是说,现在郡守很有机会,可以祛除掉负面的效果,仅仅只保留孕育的效果,有机会顺利的借体孕育而生。

他依然不死心。

也对,要是能这么容易死心,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郡守看余子清不说话,跪伏在地,伸出一只手,剖开自己的胸口,掏出自己跳动的心脏。

他以心血在自己身上勾勒出一枚枚符,一言不发的施展出一门新的仪法。

一炷香之后,他口诵咒,拿出郡守大印,重重的印在自己的胸口。

霎时之间,勾勒在胸口和眉心的符和纹路,开始慢慢的向着他的四肢扩散。

“大人,我只求能再见一面,我不求活,甚至不求内子活着。

一面之后,一切都会结束。

我已立下军令状,求大人网开一面。”

这位郡守死定了,把他自己逼上了绝路。

他以郡守之身,立下军令状,尽全力来化解这个封印。

不成功就得死。

而他若是见到了他的内子,他也得死。

无论哪种,他都死定了。

他的执念已经重到不顾一切的地步,余子清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没法继续逼迫了。

把一个执念如此之重,又愿意配合的人彻底逼疯,没有任何意义。

“你起来吧,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郡守站起身,他眉心和心口的符,还在慢慢的扩散,这东西是有时限的。

时限一到,万事皆休。

他只是彻底豁出去了。

两人回到了地面上,来到书房之后,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书架。

除了书架上摆着的典籍金册,还有大量的石碑,甚至还有几块用来记录的龟甲和兽骨。

郡守将这些全部都交给余子清,又拿出来一些他自己记录的东西,整个人似乎在这一刻都看开了不少。

“内子与我同姓不同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常年在外奔波征战,直到立下赫赫战功,才在甲午城安定了下来。

她早年受我牵累,身受重创,又被异力侵蚀,已无法生育。

所以,我才会想方设法的寻找解决之法。

我试过了所有的秘法,最终,我找到了仪法。

只有仪法,给了我一线希望。

而我也的确成功了,她成功受孕。”

说到这,郡守微微一顿,眼神有些复杂。

“可惜,我此前得罪人太多,便是成为一城郡守,再也不去征战厮杀。

有些人,有些异族,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报复的机会。

他们知道,我不怕死,早在第一天踏上战场的时候,我便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知道怎么才会让我最痛苦。

内子临盆当夜,妖物、魔头、异族、仇敌尽数来袭。

内子死不瞑目,一尸两命。”

余子清刚想问,这些货色,怎么如此轻易的潜入甲午城。

但是念头刚刚升起,便沉默了。

仅凭妖物、魔头、异族,自然不可能如此顺利。

若是在甲子纪年,极个别异类想要进城,都得小心翼翼,用各种手段潜入。

但到了丙寅纪年末期,若是有内鬼配合,还的确有可能。

余子清不质疑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她一生所念,仅仅只是为我生下一儿半女,仅此而已。

我已经失去所有,那个时候,我只是想完成她最后的夙愿。

我知道复活仪法,是绝无可能成功的。

所以,我从助孕的仪法延伸出来,尝试着以此来复活。

但是,我没法怀孕,我也没法借助别的人来完成这件事。

只有我自己,才有为此付出一切,最为坚定的意志。

我割下我自己血肉和骨骼,搭建出法坛。

再以我之身为基,终于,我也可以怀上了。

我让她在我的体内,借助生之造化孕育新生。

开始,我的确成功了。

甚至因为太过成功,仪法的威能太过强大。

一夜之间,整个城池无论男女,所有成年之人,尽数都怀了。

只是他们还都不知道而已。

我开始惊慌失措,因为我感受到了,所有的力量,都同出一源。

那个时候,我开始惊恐,惊恐万一他们都去落胎,导致失败了怎么办。

我又继续加了东西,让他们不要落胎。

但从这一刻开始,仪法已经彻底变样,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仪法,变成了诅咒。

所有的人都欣然接受了这一切,甚至对落胎产生了抗拒,最后变成了不顾一切。

从一个极端,变成了另外一个极端。

一切都失控了。

在我感觉到胎气已经孕育成型,我要剖开我的腹部时。

我已经明白,事情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腹中之人,有内子的意识,有内子的记忆,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但是,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她。

她若是有清醒的意识,那若真的是她,她死也会阻止我的。

我在外征战多年,她一直默默等候,默默守候,她是个极为温柔的人。

便是被我牵累,她也说,是她牵累了我。

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愿意回来固守一城,当一个举步维艰的郡守。

她的话语依然温柔,细声细语,跟以前似乎没有任何不同。

但就是这些跟曾经一模一样的话,彻底让的清醒了。

我知道,我失败了。

不管那是什么,我都不想让其出现,更不想她以内子的身份出现。

我为大兑征战,效力一生,我真的不想害我大兑子民,我也不想创造出一个祸害。

我把这一切都封印了,我想试着,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最终,我沉沦了,变成了封印里的一员,我连自我都无法保持。”

郡守慢慢诉说,余子清静静的听着,暗暗一叹。

这家伙的确是个天才,能硬生生的将法门加码修改,最终改的面目全非,彻底失控。

这件事里,牵扯到仪法,而且不止一种,还牵扯到诅咒,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开头到结果,不是一蹴而就,单纯的一个仪法,一个法门,一件事。

便是莫回头给的仪法传承里记载的复活仪法,都没眼下这个诡异。

真不知道这郡守到底是怎么折腾到这一步的。

余子清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察看那些记载。

里面牵扯的东西非常庞杂,从古老的血祭之法,到仪法,再到秘法,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材料。

甚至还有有关人意志、心志、心绪的记载。

因为仪法成功的关键,根据上面的记载,跟人的意志有很直接的关系,颇有俺寻思那味了。

余子清可没小看这个,因为他在丁卯纪年,可是亲自感受过这种力量。

而他现在,也已经能感受到那种微弱却又强大的力量。

郡守这仪法,危害远没有那么大,换个人来,以同样的步骤,绝对不可能达成同样的效果。

这也是莫回头敢把复活仪法记录下来,交给余子清的重要原因。

那东西,没可能成功,结果一定不会是人想要的,这一步若是算一定程度上成功的话,那一般人可能连付出惨重代价那一步都到不了,只能彻头彻尾的失败。

余子清看了看城外,离秋依然在加深对抗,走出城外的人,都已经落胎,失去了胎气。

而城内的人,也开始慢慢的失去胎气。

郡守则进入到地下,在法坛上静候着,不让胎气彻底消散。

又是几个月的时间,余子清看完郡守留下的所有记载,他也有些显怀了。

他找到郡守,再问了一句。

“真的值得么?”

“我不知道,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余子清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了,转身就走。

自在天和楼槐,一人挺着一个大肚子,眼巴巴的看着余子清。

“大哥”

“大人”

楼槐直接扑上来,保住余子清大腿。

“大哥啊,我是个魔头啊,现在这算什么事啊,大哥你救救我啊。

我感觉到了,再拖下去,我会死的。

只要生出来这个东西,我肯定会死的。”

自在天也是一脸惊悚,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大人,我也感觉到,再继续下去,不用生下来,我就得完蛋。

那胎气感觉就快要剖开我的身体出来了。

出来之后,说不定还会把我直接吃了。”

余子清一挥手,止住了俩战战兢兢,慌得一批的魔头。

“走,我们出去。”

余子清带着两魔离开城池,他们腹中生机和胎气,开始消散,俩人立刻惨叫着倒在地上。

余子清面沉似水。

“感觉到了什么?”

“感觉到这小瘪犊子不愿意落胎。”楼槐惨叫着回了一句。

余子清拎着两魔,来到离秋身边,将两魔丢在离秋脚下。

“把他们腹中的胎气挖出来。”

离秋伸出双臂,直接刺入到两魔腹中,瞬间,那两团还在抵抗的胎气,便被离秋吸收掉。

两魔的身体破碎,化作两团黑气,重新飘在一边凝聚出身形,躲在余子清身后,一副心有余季的样子。

天魔也好,心魔也罢,反正都肯定不是胎生的。

他们生出来的话,肯定不是一般的魔头。

“现在说说吧,感觉到了什么?”

“没感觉到什么,只感觉到那东西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出现了,然后我们都会死,绝对不是什么正常怀孕出的小屁孩。”楼槐面色如土,要不是知道,自家大哥肯定不会不管他,他早就跑了。

而自在天犹豫了一下,道。

“好像是血祭引来的降临,天魔传承里有类似召唤天魔王降临的血祭,只是天魔都没那个郡守玩的大。

我腹中的,像是魔头,但是又不是魔头,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余子清点了点头,让两魔回到了靴子里。

他身为活人,靠近离秋之后,腹中的生机和胎气,也跟其他人一样,会慢慢消散,并没有什么阻碍,非常顺利。

唯独那滴以沾沾喜气的方式,来蹭好处的金血,发生了一些变化。

就像是从普通的生机,稍稍进化到了龙肝生机的地步。

没有生之造化之力,余子清也满足了,他是真的不敢直接吸纳那生之造化。

万一他的那滴金血,也被当成了胎气的承载之物,就成了自己生自己。

就算不完犊子,他的神通可能也会被废掉。

余子清心里还是很有数的,他这顶多算是冒险捞好处,郡守那才叫作大死。

到了第九个月,在第一波降生来临之前,余子清看着城池内依然安静,他暗暗叹了口气,带着离秋进入了城池。

霎时之间,整个城池的诅咒力量,都在向着离秋身上汇聚。

在城池走了一圈,除了郡守府之下的郡守之外,其他所有人不应该获得的胎气都随之消散。

离秋站在郡守府的中央,身上的诅咒之气,已经化为实质,对抗依然在继续。

悖论的落胎和诅咒不落胎的对抗。

郡守府之下,郡守的体表,已经遍布了血色的符和纹路,他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

他挺着个大肚子,静候最后临盆那天的到来。

余子清步入地下,看着郡守的模样,眼神有些复杂。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郡守欲言又止,但是下一刻,他眼中的神采,已经只剩下疯狂的执念,他比疯子还要疯了。

“只此一事,别无所求。”

余子清深深的看了郡守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转身就走。

数日之后,终于到了这一天,郡守取出布满符的长刀,切开自己的腹部。

霎时之间,诡异的气息,便从他的腹中喷涌而出。

一个皱皱巴巴的婴孩,探出小手怕了出来,在爬出来的瞬间,便变得肉都都,粉凋玉琢一般可爱。

而后通过那黑气所化的脐带,郡守的生机,正在不断的灌输到婴孩体内。

那小孩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最终化作一个妇人。

而那妇人的肚子也开始慢慢变大,如同已经怀胎十月了一般。

妇人脸上带着炙热的爱意,捧着郡守的脸,语气轻柔。

“郎君,你真的成功了。

我们的孩子,终于可以降生了。”

郡守面容枯藁苍老,头发都变得花白。

他捧着妇人的脸,身上的血色符,游走全身,遍布全身上下每一处角落,他眼中充斥的疯狂执念,在这一刻,开始慢慢的消散。

他开始恢复意识,恢复理智了。

“我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不是我,你也不会沦落至此。

我也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我一直想亲口告诉你的”

“郎君,你已经成功了,我们的孩子,也快要降生了,一切都来得及的。”夫人含笑捧着郡守的脸,眉头微蹙,慢慢的倒在了地上,似乎也要开始分娩了。

郡守看着妇人的脸,坐在妇人身后,温柔的将妇人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他抱着妇人一动不动。

那已经遍布他全身的血色符,开始顺着他的身体,向着妇人身上游走。

妇人大惊失色,想要挣脱,可是她已经开始分娩,她已经没有力气做多余的事情了。

明明已经苍老,生机暗澹的郡守,却还能死死的抱住她,那些血色的纹路,如同锁链,死死的将他们束缚在一起。

郡守眼中的疯狂执念消散,他含泪抱着妇人。

“我已经满足了,我不想害人。

那位大人,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都愿意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信任。

我不想辜负他的信任,不想最后一刻,辜负了大兑。

更不想辜负了你,我知道,你有她的记忆,有她的意识。

但是你唯独没有她的感情。

我能感觉到的,真的能感觉到的。

我不能容忍,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占据我内人的一切。

我绝不容忍。

一切都是因为我而起,那便由我而终吧。”

郡守抬起头,低吼一声。

“陛下!动手吧!”

听到郡守的话,那妇人的表情骤然变得狰狞,她拖着郡守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向地面爬上来。

她要离开法坛的范围内,来完成最后一搏。

地面上,余子清的目光,彷若窥视到地下的情况。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看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妇人,拖着郡守苍老的身躯,爬到了地面。

那妇人腹中的胎气,在这一刻,骤然冲出,向着离秋身上冲去。

至此,整个诅咒,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了离秋身上。

离秋闷哼一声,腹部变大,彷若随时都要开始分娩。

对抗的力量,也在这一刻,骤然攀升到了极致。

整个世界,似乎都有些颤抖,这是在撼动封印本身了。

妇人腹中的胎气消散,她那狰狞的面孔,也恢复了平静,她跌倒在地上,看着背上的郡守。

“郎君?”

“呵呵呵”郡守有气无力的笑了一声,看向余子清:“多谢陛下成全,臣,没有负大兑,没有负陛下,臣,也成功了。”

随着郡守的话,那妇人的样貌也开始飞速变得苍老。

“郎君,你不该这么做的,你错了。”

“我知道”

俩人相拥跌落在角落里,血色的符,如同锁链,将他们二人缠绕在一起。

他们马上就要死了,彻底湮灭。

余子清叹了口气。

“你的确是个天才。”

从余子清看完郡守书房里的那些记载,还有郡守亲自记录的东西,他便知道郡守想要干什么了。

只看他愿不愿意这么做。

郡守太了解他自己了,他不是没有名字,而是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祭给这件事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入魔,已经失去理智,已经只剩下执念。

他却还想贪婪的想要再见他内人一面,还想化解这个封印,彻底解决所有的事情。

所以,他给自己下了限制,必死的限制。

那血色的军令状,其实也是诅咒,是后手。

他疯狂的想要复活他的内人,这已经是无法阻止的事了,他自己也知道,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但是在见到他内人之后,最后的血色诅咒,便会让他的执念消散,让他恢复理智。

恢复理智之后,他便会无缝衔接到下一件事,彻底化解这个封印,解决所有的事情。

余子清从未见过如此贪婪的人,如此大胆却有天才之极,又有足够的坚守的人。

他的确从未想过要害人,余子清愿意相信他一次。

这家伙的确是个天才,他的内人,的确可以算复活了。

只是最多只能活这么一会儿,陪着他一起燃烧生机,俩人在一起死去。

而现在,真正借助郡守的布置,降临的这个东西,也在做最后的挣扎,争取真正的降临。

因为整个改了好几次,加码好几次的仪法,是复活仪法没错,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也是血祭。

从看到那个血肉铸成的法坛,余子清就知道这点了。

需要血祭的对象,唯有神祇。

余子清一开始给郡守讲那个血祭神祇以求复活的故事,就是告诉他,大家都别绕圈子,仪法是失传了大半,但是我懂你在干什么。

也是告诉郡守,那个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占据你的内人的一切,降临的家伙,八成是一位神祇。

而且大概率是某一个状态可能比之曾经的月神还要差的神祇。

没有真形,没有真身,甚至可能连名字都没有了,位格都被打落。

甚至是不是,都无所谓,余子清都要将其弄死。

郡守在恢复理智之后,自然也要将其弄死。

而对方肯定不会放弃,那唯一的选择,就只有离秋了。

余子清看着离秋身上涌动的气息,看着离秋的大肚子凸起的纹路,似乎有什么东西急不可耐的要降生。

余子清咧嘴一笑。

“离秋,记住我给你说的么,必须要抱着必死的信念才有可能成功。

你这辈子最大的一个乐子出现了,送一个可能是神祇的家伙,彻底去死。

开心不?”

离秋咧着嘴笑出了声,她哈哈大笑着疯狂点头。

“开心!开心死了!”

余子清也嘎嘎怪笑着给予鼓励。

“那好,现在去死吧。”

“瓜皮,僵尸什么时候还能有生机了,有本事你让僵尸复活。

哈哈哈,你还想借僵尸孕育生机降生,想屁吃!”

随着余子清和离秋一起大笑,离秋体内孕育出的生机,在彻底对抗开始之后,终于抵达了极限。

要么完全崩溃,要么就在极限的对抗之中,找到一条新的出路。

而好巧不巧的,离秋压根就没打算活,她毫不在意死活,在封印里明悟己身之后,她甚至毫不在意自己存不存在。

她有任何一个活人都没有的,最虔诚最坚定的意志,去追寻死亡。

离秋惨叫着倒下,开始了分娩。

而就在这一刻,极限终于抵达,达成平衡之后,逼出来一条新的路。

她体内的生机,骤然完成了转换,从最强的生之造化,变成了纯粹的死亡。

她的长袍之下,一个婴孩在无尽的绝望之中降生了。

这不是离秋孕育自身的意识,而是来自于所有的诅咒力量,所有降临的力量,包括那个可能是神祇的家伙。

对方在降临这一刻,便开始慢慢的消散。

力量也随之慢慢消散,化为了无。

在生机的造化之下降生,那才叫降生,代表着生命。

而在死亡之中降生,步入的便是死亡。

那婴孩慢慢的化作铁青色,慢慢的化作齑粉,慢慢的消散,彻底步入了死亡。

一个神祇,死了。

他的一切,都死了。

他的位格,也死了。

最彻底的一种死法,跟降生对应的,唔,就称呼其为降死吧。

余子清甚至感觉到,对方临死之前,对他最深的怨念,还有那倾尽五湖四海都洗不净的仇恨,也已经“死”了。

死的干干净净,什么都留不下来。

余子清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离秋的身形也开始崩溃,她的嘴角高高扬起,头颅也高高扬起,眉眼里都是开心。

她是真的开心。

“我也要死了。”

“你本来就死了。”

“是哦,我本来就死了,可是为什么我现在感觉我又要死了呢?”

“这里的只是一个烙印,你太强了,强到在封印里,你的烙印也要死去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要是说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聪明,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我最开始真的想让你自己孕育自己,最后留下一个意识,我带出去的,你信不信?”

“信。”

离秋的身形慢慢崩溃,最后化作一个黑色的光团,落在余子清手中。

黑色的光团慢慢暗澹了下来,最后彻底凝固,化作一颗黑色的宝石。

余子清看着这颗蕴含死亡力量的宝石,咧着嘴笑了笑。

“傻不傻,我都说了你本身就死了,你还怎么死?

你还只是一个死亡的烙印,还怎么死?

好家伙,这都有点概念上的死亡的意思了,你已经无敌了。”

而且,她还亲自实践了一种,将神祇降死的壮举。

虽然这个过程,有点机缘巧合,是郡守加上余子清一起推波助澜搞出来的。

可能以后都不可能再复制一次。

不然的话,余子清真想坑悬崖神王一把,送对方去死。

顺便,再跟始好好的吹一吹牛逼,我不找你,我也能找到另外的方法。

余子清收起这颗黑色的宝石,看向角落里的郡守和他的内人,俩人已经化作两个老人,含笑相拥在一起,已经死了。

余子清一招手,郡守的大印落在他手中。

而天边,出现了熟悉的倒卷,整个封印都开始倒卷而来。

这代表封印已经化解了。

整个事件都解决了。

余子清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封印的世界坍缩,最终他回到了安史之书前。

那一页上流动的血光,慢慢的消散,化作的清光。

安史之书也等着余子清书写。

余子清手握朱笔,沉吟良久。

“郡守无名,为化解灾难,陨落。”

就写了这么几个字,余子清便停了下来。

安史之书上的光芒频繁闪烁,提示余子清赶紧好好写。

“闪什么闪,有话直说,有屁就放。

整个过程敢写下来,就代表着同样的路数,再也没法用第二次。

懂不懂大局?

就这了,不改了,爱同意不同意,不同意拉倒。”

余子清拿出甲午城郡守的大印,向着上面盖去。

安史之书还想阻拦一下,但是看到余子清又拿出玉玺。

安史之书忍气吞声,算了,大局为重。

的确,一种彻底送那种神祇去死的方法,若是写下来,就再也没法用第二次。

这位陛下,如此亲?

??亲为,不能寒了陛下的心。

这不是篡改史书,这是为了大局,忍了。

眼看着甲午城郡守的大印落下,彻底尘埃落定,安史之书彻底自闭了。

再也不闪了,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仿佛整个书都脏了。

“别演了,你也不看看,你上面的字记载,不说一半,起码三分之一都是被篡改的,现在装什么纯情,假不假,只要真正的事实不假就行了,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安史之书哗啦啦的翻动了一下,彭的一声重重合上,只漏出了封面,再也没反应了。

这下是真的自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