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正常情况,余子清哪怕带着万魂幡,带着个大鬼,想要解决一个九阶,甚至还要阻拦对方临死传回消息。
那必然没有那么容易。
想杀一个九阶,一个同阶强者,可能就能做到。
就像这个老太监,其实就是空有境界而已,让邗栋来,杀其如杀鸡,一口气杀五六个老太监,都不是什么难事。
可你让十个邗栋来,他也阻拦不了一个老太监传回消息。
也就是这老太监,想要传回消息,就只能去死。
他在这任人宰割,才给了余子清一次机会。
余子清能忍着这老太监在这看戏装逼,就是等这次机会。
如今一个九阶的化身,灰飞烟灭,不但苦修的力量消散,苦心经营得来的最关键的消息,甚至可能还有修行的感悟,统统都化为乌有。
余子清站在原地,长出一口气。
他拿出数十个秽气桶,手忙脚乱的收拢那些秽气。
巫双格的混元金斗里,凝练出来的秽气毒气,实在是有点太好用了。
好用到一个加强版的秽气桶,都只能存放一点点,多了秽气桶都有可能直接炸开。
收拢完秽气和毒素,余子清转头看向那头巨大的九尾妖狐。
它的双目之下,挂着两道血色的泪痕。
余子清没有怕它,因为自从假仇庆死了,他可能便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晓其惊天冤屈的人。
而且余子清不但不是这冤屈的制造者,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局外人。
假仇庆恐怕早就明白了,他玩脱了。
那谣言就是一小团山顶的雪球,初始的时候,很小,可能小到一个小小的捕快就能将其掐灭。
可是等到其滚落,越滚越大,最后彻底失控,不但裹挟了大兑所有人的意,还裹挟了大兑本身的力量时,便是假仇庆这个始作俑者,便是兑皇,也绝无可能阻止了。
这九尾妖狐的躯体,都是强行凝聚出来的,根本没有肉身。
只有形而已,甚至都没有神。
它甚至都还没有完全定型。
这个九尾妖狐的形象,也仅仅只是,大家都这么认为的而已。
真要让这个九尾妖狐彻底定型,彻底化作一个实实在在,存在于世间的东西。
那其实也特别简单。
只要这世上再无任何一个人知晓其冤屈,它便真的化作了一头特殊的九尾妖狐。
余子清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假仇庆一直都待在白玉楼。
因为他窃据了丁卯城郡守仇庆的身份,窃据的郡守大印,他必须让封印的循环流转到九尾妖狐出现之后,便立刻让其再次恢复到封印内时间的起点。
只要他这个始作俑者一死,九尾妖狐便会真正成形。
那记载之中的辰妃,便真的成为妖妃了。
可惜,他不敢死,不想死。
假仇庆根本不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让这件事尘埃落定。
而偏偏九尾妖狐出现的根,存在的根,就是那惊天的冤屈。
假仇庆又一定死定了。
如此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僵持到现在。
余子清看着那巨大的九尾妖狐,在看清楚了真相之后,纵然是铁石心肠的大恶之辈,怕是都会生出一丝怜悯之心。
它无肉身,无神魂,无意识,却还是有本能在。
它的本能,就是沉冤得雪。
所以它没有伤余子清。
余子清飘了起来,跟那巨大的九尾妖狐对视着。
“我会亲手在史书上书写上事实真相,帮辰妃昭雪。
幸好大兑已经没了,不然的话,我恐怕也没能力做到。
而且,有朝一日,我会将这段事迹,传告天下。”
九尾妖狐的腹中,黑气翻腾,假仇庆的神魂在其中翻腾,遭受了半晌折磨之后,忽然间,他的神魂崩灭,一缕轻灵之气溢出。
哪怕在九尾妖狐的腹中,那一缕轻灵之气,也半点污浊也没有沾染。
九尾妖狐张口一吐,将那一缕轻灵之气送到余子清身前。
只是靠近,感受其中的气息,余子清便感觉五感通畅,意识变得一场清明,呼吸之间,都有清气上升,浊气吐出之感。
若是将其纳入体内,炼化之后,化作道基,再行炼气,那便是铁板钉钉的九阶之基。
辰妃几乎从未修行,便能有四五阶的修为。
若是安心修行,不假外物,不恋红尘,她至少也能抵达九阶巅峰。
神魂之中,天生就有这种先天的轻灵之气,她渡劫都会比旁人容易许多倍。
哪像老羊,渡个化形雷劫,都搞的跟九阶强者渡劫似的。
只可惜,这等天生的天之骄子,却没有专心走修行之路。
也正因为如此,那假仇庆都快嫉妒疯了。
他得到了这个东西,若是将其炼化,那起码就是九阶巅峰打底,十阶也大有希望。
只可惜,有九尾妖狐在这,冤屈的锚点就在他身上,他绝无可能炼化这一缕得自辰妃的轻灵之气。
面对如此宝物,余子清却轻轻摇了摇头。
宝物谁都想要,他甚至比很多人都贪婪。
可惜,为了这个东西,死了多少人,最重要的,这还是在辰妃遭受折磨之后,从其神魂里,硬生生的抽出来的。
若是天生的宝物、法宝、材料,那还好说。
这个就算了。
他不想以后每一次看到这个,眼前都会浮现出辰妃遭受折磨,被抽出神魂,被折磨到神魂湮灭,眼神里却没有半分责怪的画面。
“这本就是你的,我不要,我这人心善,怕我心里过不去。”
九尾妖狐不理解,它压根没有意识。
余子清将那一缕轻灵之气,轻轻没入其体内,一只手抵着它的眉心。
“我现在就去帮你昭雪,你等着。”
余子清离开了封印,留下了大鬼和万魂幡在这里。
大鬼看着九尾妖狐,单膝跪地,闷声道。
“三百年前,丁酉城便有辰妃的谣言。
我虽觉得天高地远,与我关系不大,嘴上却也曾说过,大兑变成这样,指不定传说就是真的。
后来也曾随波逐流,觉得大家都这么说,就应该是真的。
想来,你之中也有我的一份意在。
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愿作恶,不曾作恶,对得起良心。
未曾想,我自己也是作恶的一员。
我与大人征战诸多封印,大人曾说,我看事情太简单,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没有人真的清清白白,便是白莲花,其下也是布满了看不到的污泥。
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便已经是凤毛麟角。
如今……
对你不起,请受我一拜。”
霎时之间,便见无数的饿死鬼浮现,向着那九尾妖狐躬身一拜。
数百年,每一个人的一份意,积攒到最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九尾妖狐双目之下的血泪痕,微微绽放着一丝光芒。
而另一边,安史之书前。
余子清手握朱笔,看着流淌着光辉的那一页书。
“你若阻我,那我们现在便一拍两散。
我知晓,纵然大兑在,想要平反,也不是兑皇一个人可以乾纲独断。
但问题是,如今大兑不在。
我,便是这乾纲独断之人。
我手中朱笔,要书写的便是真正的历史。
也是要化解一个冤屈的封印。
我心有一团火焰,意志不可动摇,朱笔便是刀锋。
便是大兑还在,也拦不住我!”
余子清手中朱笔,光华大作,心中愤愤,似是与那历史,融为一体,化作血色的墨。
直接刺穿了那一页书上的光辉。
大笔一划,直接将之前的记载打上一个血红色的大叉。
“丁卯两千二百年,末代兑皇宠信奸佞千门门主。
以至于奸佞以神通,传谣三百余年。
辰妃为救三百年大旱,甘愿赴死。
其神魂被奸佞抽出,炼一缕轻灵之气,其肉身化魃。
魃受天火灼烧,月余不熄,得龙舟大雨,恢复大地生机。
然谣言猛过真龙,裹挟万民之意,裹挟满朝文武,裹挟神朝之力,成势不可挡之势。
冤屈得其力,遂万众之愿,化九尾妖狐。
丁卯城郡守劝阻九尾妖狐,不慎陨落,奸佞窃据郡守仇庆身份,潜藏封印。
终死于九尾妖狐之手。
今,甲子城郡守卿子玉,以笔为刀,强改天之大谬。”
做完这些,余子清再次进入封印里。
封印里,九尾妖狐身上,一缕缕黑气不断飞出,其怨气不断的消散。
九尾妖狐低头行礼,其身形慢慢的化作虚无,慢慢的消散。
隐约之间,余子清仿佛还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谢谢,随着九尾妖狐一起消散。
连同余子清再次还给九尾妖狐的那一缕轻灵之气,也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子清站在原地,长长的吐出胸中一口浊气。
若九尾妖狐存在的根基,不是那冤屈,余子清是真想将其带回锦岚山,镇守山门。
耗费如此强大的力量,强行凝聚出来一头强大的九尾妖狐,又耗费更强的神朝之力,将其封印。
大兑如此肆无忌惮,透支神朝气运,真是活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
他们透支的都是未来的潜力,以后都需要偿还的。
就如同不顾一切的超前消费,后面肯定会如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还不起,直到彻底破产,彻底崩溃。
大兑的封印之法,本意上其实都是好的,适当的用,的确妙用无穷。
他们的容错率会远超其他神朝。
可惜,不适当的用,后果也是灾难性的。
余子清看着封印的世界开始倒卷,带着万魂幡离开这里。
再次站在安史之书前,余子清拿出大印,重重的盖了上去,盖棺定论,尘埃落定。
那一页上流转的光辉,不断闪烁着,逸散开来,扩散到整个丁卯纪年绝大部分封印里。
白纸黑字上,一股神威浮现出来。
虚空之中,庞大的力量,源源不断的凭空出现,不断的灌注到安史之书里。
而余子清怀里,四个郡守大印,也随之飞出,鲸吞大量无形的力量。
大印之上,光晕流转,隐隐有虎啸龙吟之声浮现。
足足一个时辰,才见四个大印重新飞了回来。
余子清能感受到四个郡守大印上的威能,有明显的变化,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回头还得慢慢研究。
只是化解一个封印,便有如此大的变化,还是头一次见到。
侧面也能反映,这一个封印里透支掉的神朝气运,恐怕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怕是丁卯纪年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封印,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个。
当然也有可能,这个实在是太多了,加在一起,引起了质变。
“喂,你也看到了吧?感受到了吧?
这一个封印便抵得上前面上百个乱七八糟的封印了。
若是按照正常路子走,不灭了九尾妖狐就没法化解封印,就不能续写安史之书。
可若是不先更改了谬误,那辰妃的冤屈不得昭雪,封印也没法化解。
这就是个死结。
大兑都没了,目前就跟着我的想法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能抱着陈旧的想法和观念来看待问题,你得全力配合我。”
例行跟安史之书洗脑,看着安史之书似乎是陷入了反应不过来的状态,余子清满意的离去。
等到余子清离去好半晌之后,安史之书才自动合拢,其上光晕流转,频繁闪烁。
再次来到地洞边缘,余子清站在悬崖边,对着下方的黑暗拱了拱手。
“多谢大哥上次给的符文,我这次才能转危为安,反败为胜。
这次来的匆忙,实在没带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大哥你喜欢什么,我下次再给你带点。”
余子清先是道谢,顺带再看看巨佬理不理自己。
等了好半晌,巨佬都没鸟他,余子清只能转身离开。
这次来这里,看起来其实没得到什么好处。
就得到完整的千门八典,四本是假仇庆给的,四本是从老太监身上得到的,但里面的功法,余子清又不会去修行。
除了正典之外,七门近乎神通的秘法,好几个他也都是没法修行的。
这是正儿八经的炼气法门,想要将秘法发挥到极致,还得先修正典。
虽然名为千门,可实际上那正典,却是正儿八经的正统炼气法门,中正平和,不偏不倚,如同白阳圣典一样,都是正统之极的炼气法门。
这让余子清又想起了大兑。
可能很多传承久远的法门,最初的时候,都是极为正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后人修修改改,某些方面可能更好了,用法更多了,可夹杂的私心太多了,本质上就已经变了味道。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场合不同人说出来的意思,都会有巨大不同。
更别说功法,编撰的时候,其内的意,稍有不同,便截然不同。
曾经的白阳圣典是如此,如今的千门正典也是如此。
这位千门门主手里的典籍,其内所蕴含的意,压根不是用在歪门邪道上的。
便是那门谣典,按照典籍之上记载和附带的意,也都是用在正道上的,战局、传讯等等。
这个时候的千门,也不是老千的千,取义千变万化之意。
最讽刺的是,这法门最初的雏形,还是一个太监整出来的。
先辈都没将法门用在歪门邪道上,后人却为了私心,用在了歪门邪道上。
最初余子清还以为这是门邪道法门,准备直接将其毁了拉倒。
跟着窥屏研习,才明白是自己狭隘了。
除了极少数正儿八经的邪道法门,剩下的哪个不是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
最直观拿到手的好处也就千门八典了,余子清却已经很满意。
能让督主血亏,功亏一篑,那自己就是血赚。
自从大概查清楚辰妃封印里的内情之后,再确定了魃不回来了,余子清就推测,督主本尊应该不会来了。
他应当不会让他自己,陷入到可能永远被困在封印里的绝境。
而余子清也不会让邗栋放开对魃的控制,让魃来冒险,就为了可能会引来督主本尊。
相比之下,这个可能性太小了。
还是自己老巢的安全更重要一些。
预防有人狗急跳墙,不顾一切。
让邗栋离开,约等于锦岚山少了至少三个九阶镇守。
这被人成功抄老巢的概率,可是会直线飙升到红线之上了。
这里的事情结束,余子清拿出一个被封印的储物袋。
阴神睁开眼睛,血色的火焰喷出,再加上余子清指尖落下的黑火。
两种火焰一起燃烧,将储物袋点燃,很快就将其烧成了虚无。
储物袋之中,一口棺材跌落出来,被火焰包裹着,连同其内的一截残尸,一起被慢慢的化为虚无。
说将那假仇庆带出来,那就带出来。
哪怕带出来一截残尸,那也算将他带出来了,因为他就剩下这么多了,余子清可是把残余的全部带出来了,顺带着还搭上了一个储物袋和一口上好的棺木。
带出了封印,这交易就算完成了。
甭管这家伙是真死了还是假死,还有没有一丝丝有后手的可能,现在他都没机会了。
字面意义上的神形俱灭。
……
荒原之南,自从银湖禁地附近,开始恢复生机,辐射的范围也开始越来越大。
从最初只有一些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杂草出现,便开始慢慢的出现了昆虫,雨后也会生出一些菌类。
再慢慢的,开始有一些飞鸟,迁徙的时候,也会落在这片范围。
再慢慢的,鼹鼠之类的小兽,也开始出现了,生机恢复的越来越快。
今日,这片荒凉的大地上,一只躲避猎杀者,从大乾边境,进入了荒原求生的白狐,正在简陋的巢穴里产子。
那略显荒芜的大地上,一座城池的虚影,仿若海市蜃楼一般浮现。
白狐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看着周围扭曲虚幻的景象,惊慌失措的将脑袋缩了回去。
产子也变得极为不顺利,产下的一只弱小的小狐狸,却好半晌没有动静。
白狐舔舐着幼崽湿漉漉的身体,却怎么都不能让其恢复呼吸,也不见其动。
白狐拖着虚弱的身子,看着周围虚幻的城池,很多不好的记忆开始涌上心头。
它冲出了巢穴,飞奔逃走。
那巢穴里,没有呼吸的小狐狸身上,一缕轻灵之气凭空浮现,环绕着小狐狸转了几圈,最后化作一个九尾狐的虚影,没入小狐狸体内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那尚未睁眼的小狐狸,长着嘴巴,发出了细微的嘤嘤声。
那飞奔出去的白狐,似是听到了幼崽的嘤鸣,犹犹豫豫了半晌,见到那虚幻的城池虚影,又重新消失不见了,它便重新飞奔回来,缩在巢穴里,再也不敢出去了。
那燃烧的火焰,哪怕只是虚影,都让其极为恐惧。
无人知晓,这片荒芜的大地上,发生过什么,有距离不远的强者,似有所感,可是将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
也无人知晓,这里便是曾经的丁卯城所在的位置。
太过庞大的力量,被一口气释放出来,仅仅只有一丝直接影响到外界,那也已经足够庞大了。
这最早来到开始恢复生机的荒原南部的生灵,愿意来化作其中一部分生机,其正好就在丁卯城旧址,便得到了天大的机缘。
仅仅一天,初生的小狐狸,便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它懵懵懂懂,却已经开了灵智,还有很多零零散散的东西,开始慢慢浮现在它的脑海里。
它第一个记起来的,便是有一个眼神柔和的男人,一只手摸着它的脑袋,静静的看着它,不知道说着什么,它不明白那些话的意思。
它只记得那个眼神,饱含着善意。
它吃饱了就开始沉睡,仿佛被看着,就会觉得安全,觉得温暖。
如今的荒原,很安全。
白狐,就可以说是这里最大的生灵了。
人基本不会来,也不会在这里活动,偶尔有修士路过,也是高来高去,遁光掠过天际。
对于这个弱小的,初生的小白狐来说,这便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足够它慢慢的,安全的成长起来。
一个月的时间,毛茸茸的小团子,坐在巢穴门口,仰望着天空发呆。
它脑海中偶尔浮现出来的碎片,越来越多了。
它笨拙的从一个小土包上跳下来,想要学着碎片里的那只大狐狸一样飞起来。
可是总会摔个跟头,从小土包上滚落下来,滚成一个毛茸茸的小团子。
开启了灵智,就会开始思考问题,慢慢的,它大概明白了,它的母亲跟它不一样。
再看到满月的时候,它会本能的对着月亮吐纳,也本能的学会了隐藏自己。
脑海中浮现的碎片越来越多,都不连贯,也不清晰,唯一清晰的,只有第一个浮现出的那个人。
哦,那是个人,我为什么知道那是个人?
它从来没见过人的。
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它能感觉到,只有好好的隐藏好自己,然后不断的变得更聪明跳的更高,或者能如同那大狐狸飞起来的时候,才能解开这些疑惑。
……
余子清悄咪咪的走出了深渊裂缝,跟做贼似的,一路隐藏着身形,不动用任何力量,悄悄的回到荒原。
他从来没离开过锦岚山,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所有事都跟我余子清没有关系。
默念了一句之后,余子清直奔槐树林而去。
然而,刚到槐树林附近,就见一个黑影飞来。
余子清一拳轰出,便见那黑影喵了一声,惨叫着倒飞了出去。
“喵?”
草丛里,一只黑猫飞来,落在余子清的怀里。
感受到余子清一手将其托着,一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撸了起来,黑猫眯着眼,趴在那,蛄蛹了一下身子。
“我受伤了!没有月神的馈赠,我好不了了。”
黑猫抱着余子清的手臂不撒手。
余子清哭笑不得,还是顺手拍了拍黑猫的脑袋,给他了几颗帝流浆。
这家伙上来就挨一拳,就为了骗点帝流浆,至于么?
索性多给了几颗,黑猫眯着眼睛,胡须微微颤抖,就差笑出声了。
看到黑猫,余子清就知道,夏霜肯定也来了。
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之前请夏霜去演戏,顺便还想请夏霜来给魃看看。
魃的情况,恐怕还真没人能比席家的人更专业。
毕竟,他们之间纵然有差别,那也都是生机之火熄灭之后,转化成的另类生灵。
算得上是专业对口。
魃的情况,老羊这个自称阅遍琅琊书库的家伙,也没辙。
老羊的原话就是,他是研究活人的。
这死了的家伙,还能活蹦乱跳,化作特殊生灵的。
那些低阶的僵尸,就算了吧,它们跟席家的人和魃,完全就是不同物种。
想要研究,哪来的条件研究?
这种出现就必定是高手的家伙,有些死人甚至比活人的强者还有强,琅琊院拿脸去研究?
就像落歌天君那种存在,先不说有没有谁脑子被驴踢了,就说谁有本事把其抓回去研究?
余子清撸着猫,一路来到了槐树林。
槐树林边,不知何时,盖起来一座小院。
里长正跟夏霜坐在那里,两人面前摆着一副围棋的棋盘。
里长老神在在,慈眉善目,轻飘飘的落子,对面坐着的夏霜,拧着眉头,气息都有些不稳。
她拿起一颗棋子,便见那棋子忽然就被其捏碎。
她想去再换一颗的时候,就听里长慢悠悠的道。
“按照规矩,算你已经下过了。”
“哪有这规矩的!我都空了七八步了!”夏霜气息愈发不稳,咬着一口银牙,刚要再伸手。
便见坐在对面的里长,屈指一弹,一点劲力击中夏霜手肘。
明明不是很强的力量,却让夏霜的手臂都微微一抖,手也不由自主的缩了回去。
“静气凝神,你心浮气躁,如何修行?你不是想让我指点你么?那你也得听。”
余子清瞥了一眼棋盘,憋着笑。
这哪是空了七八步,起码空了十七八步了。
空了这么多,夏霜能赢才见鬼了。
难怪血压越来越高。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余子清撸着猫,询问黑猫。
“来了好些天了。”
“哦,夏霜是不是挨揍了?”
“是啊,我说让她等等,别随便靠近这里,她不听,觉得在大离都城没打过瘾,憋着劲。
正好这边有高手,就来讨教一下,顺便等你回来。”
“然后呢?”
“然后,要不是我说你让楼槐去传信,让我们来的,她就被打死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来了最好先说清楚,不要漏掉关键内容。”
“我记得呢,但是她没说清楚。”
“她原话怎么说的?”
“她说卿子玉请她来的。”
余子清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招还是从席家学来的。
当时席扬说,去他家里,别说是席扬的朋友,会被打死,要说夏一星才行。
余子清一听这话,就赶紧学了过来。
没想到席家的夏霜,差点被席家的招数被坑死。
余子清当时可是让楼槐专门说的很清楚,话要说完整点。
余子清对夏霜那是肃然起敬。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想找人练练手。
而里长这边肯定也不会真打死她,老羊可是在家的,别人认不出来,老羊肯定知道的。
肯定是里长手痒了,夏霜也一门心思想挨揍,两边都合意。
于是乎,夏霜被揍的很惨。
看看她现在这幅血压飙升,却只能无能狂怒,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知道了。
里长能发挥最强战力的时候,其实还是跟体修近身交手的情况。
被其他高手放风筝,反而会打的很难受。
余子清和黑猫,当着夏霜的面,在这一唱一和的揭短,夏霜黑着脸不说话,也不敢站起来反驳。
上一次忍不住不下棋了,直接掀棋盘,被打的很是凄惨。
要不是有好心的饿鬼告诉她,里长最近对力量的掌控有点问题,她都不知道,将力量控制到如此离谱的地步,竟然还是掌控出问题了?还是收着劲打?
因为怕全力出手,收不住手,把她打死。
自那之后,夏霜血压都快把脑壳爆开的时候,都强忍着不敢站起身,说什么都得把一局棋下完。
谁让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求来的。
她这脸皮比城墙拐角还要厚,面对这种惊为天人的体修高手,她怎么可能放过,说什么都要求点指点。
就是这个指点,跟她想的不一样。
但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指点,加上挨揍,她却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确变强了。
因为非常直观的,她在挨打的时候,能抵挡的时间变多了。
余子清就抱着猫,站在一旁观看。
夏霜那表情,比唱戏的还要丰富,只是拿起一颗特别容易碎的棋子,没有捏碎,都能眉开眼笑。
余子清眼中带着怜悯。
她要是知道,里长在很久之前,就能在很脆的枯叶上绣花,叶片却不碎。
她估计都得跪在地上抱大腿,求指点了。
看了一局棋,夏霜惨败,她却跟赢了似的,很没形象的直接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笑的跟二憨似的。
好吧,这种升压磨练的理念,也是余子清吹出来的。
日常血压飙升,慢慢加码,等到什么时候,被折磨的血压飙升,还能心平气和,不影响判断,不影响力量控制,那便算是合格了。
下棋只是随便举的一个例子。
按照余子清举的例子,以尘埃捏出来,很容易碎的棋子,只是入门。
后面进阶,还会用到气泡,捏着个气泡,还不能捏碎,拿起放下都不能碎,碎了就算这颗棋子没了。
下个棋,不但磨练了力量控制,还磨练了心性,还得去赢了棋,全程都不能动用任何力量,纯肉身动作,难度其实非常高。
使坏折磨人谁不会啊。
只是没想到,现在是夏霜主动求着来受折磨。
里长站起身,笑呵呵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夏霜。
“越是心浮气躁,就越是会输得彻底,不错,今天你只捏碎了十七颗棋子。”
里长看了看余子清,没有缺胳膊少腿,很好。
里长转身进了槐树林。
夏霜从地上爬了起来,揉着手臂。
“你们锦岚山,平时就是这么教导的么?”
“这种毛毛雨,你就受不了了?挨了几次打了?”
“我与里长对练了四次了!”夏霜倔强的不承认自己是挨打,非要说是对练。
“才四次,你就不行了,你好歹还是个八阶高手呢。
我家的傻弟弟,从小被揍到大,断胳膊断腿断肋骨都是常有的事。
被揍的只剩下一口气,差点被打死,都好多次了。
你还能活蹦乱跳的,都是里长看在你是客人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夏霜犹豫了一下,问道。
“所以,我之前听席扬说,外面有传闻。
你们锦岚山的一个七阶体修,把一个九阶强者活活打死了。
这事是真的?”
“是啊。”
“里长出的手么?”
“是啊。”
“那你们锦岚山真有九阶体修么?”
“有啊,所以我可是叮嘱过你,来了照我的话说,不然会被打死,你还不信。”
“……”
夏霜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
这么离谱的事,我怎么信?
她只是因为在大离刚被勾起了战斗的欲望,憋着劲没处使,就正好来这边找人对练而已。
哪想过,有朝一日,她差点被一个七阶体修给活活打死。
要不是她其实早就死了,她现在压根不可能还站着说话。
就是你们锦岚山的人莫名其妙,让这个力量体系都有些乱了。
“行了,里长素来喜欢教导别人,你态度诚恳点,以后有的是机会继续挨揍,先跟我去办正事吧。”
余子清带着夏霜,来到了锦岚山之南。
邗栋还跟一个旗帜似的,伫立在魃的墓前,手捏剑印,一动不动。
看到余子清回来,邗栋神情一动。
“查清楚了么?需要我去杀谁?”
随着邗栋的话,插在槐树林边缘的黑剑,微微颤抖着。
跟着余子清走来的夏霜,立刻面色一白,停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
黑猫都成了飞机耳,将脑袋钻到余子清的手臂下,死死的抱着余子清不撒手。
那黑剑只是微微颤抖,夏霜便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一遍。
那微微逸散出来的杀气和一缕气息,就让她明白,她引以为傲的肉身,在这位面前,跟纸糊的差别不大。
“没事,栋哥,人已经死了,事情也查清楚了,先消消气。
这位是我请来的医师,极为专业。”
听到这话,邗栋立刻散去了剑印,身上的杀气也随之消散。
他有些局促的道。
“原来是医师啊,快快请坐。”
邗栋去搬来了石桌石凳,就这么摆在墓前。
余子清看着他有些笨拙,有些不通人情世故的样子,想笑没笑出来。
“先把嫂子请出来吧。”
“哦,好……”
陵墓裂开,一朵青莲从地下升起。
青莲绽放,露出里面的冰棺。
这个时候,那种似有似无的古怪力量,也都随之消散。
邗栋也再次听到了魃的声音。
“她说前几天,忽然之间,意识变得很清晰,好像有一根一直牵在她身上的绳子消散了,现在感觉非常的清醒。”
夏霜有些好奇的看着冰棺内的魃,她看了看邗栋。
邗栋伸手虚引。
“有劳了。”
夏霜一只手贴在冰棺上,她的身上,阴气涌动,片刻之后。
“我感觉她恢复很好,这里的环境也特别适合她恢复。
似乎问题并不大啊。”
余子清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邗栋。
“看看这个,是我这次意外得来的东西。”
邗栋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根利爪很长很尖锐的干枯手指。
“这是她缺失的一根手指,没想到竟然还在。”
“我觉得,那人可能就是利用这个,对嫂子下咒的。”
随着邗栋打开盒子,那根手指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冰棺之中消失不见。
夏霜再次感应了一下,摇了摇头。
“看来,不用我做什么,她现在肯定没问题了,只需要靠她自己,便可以慢慢恢复。”
“多谢。”邗栋连忙道谢。
夏霜指了指余子清,道。
“你该谢我小师叔,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能来一趟,确认一下,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放心吧,我会请里长,多揍你几次。”
“……”夏霜眉头微蹙,死不承认:“那叫切磋!切磋!”
“啊对对对,切磋。”余子清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看着余子清的样子,夏霜的血压又开始飙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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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五章 隐藏极深的邪法你不会以为那是真的吧(10.3k)
黑暗的地下密室里,阴冷寒彻,连烛火都没有点燃。
一人坐在这里,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切。
曾经这是让他最不舒服,最绝望的环境,此刻反而会让他感觉到安心。
他抬起头,目光盯着墙壁上挂着一副挂画。
上面画着一个老人的背影,只是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步履蹒跚的样子。
而这幅挂画旁边,还挂着其他几幅画,全部都是只有背影。
只是其他几幅画里,那背影人,仿佛随时都会转过身的样子,其栩栩如生,其内蕴含的意极强。
可是那个腿脚不便,身子都有些歪斜的老人,其内的意却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那副只是有些栩栩如生的画。
这人盯着这幅画,窥视良久,他的眼中有疑惑,也有惊愕。
他完全不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在这里好几天了,做了各种尝试,最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他的一个化身,跟他脱离了联系。
他看了看摆在那幅画前面的一盏已经熄灭的魂灯。
他依然无法十成十的确认,这个化身到底是生是死,因为魂灯并不是那么可靠,尤其是对于强者来说,魂灯只能作为参考。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感应到,甚至也没有感觉到化身的陨落,只是冥冥之中的联系断开了。
哪怕他心里明白,那具化身,十有八九是真的陨落了。
他在意的不是化身,那具化身本身就是注定要牺牲掉的。
他在意的是,究竟有什么力量,可以斩断化身于他之间的联系。
大兑的封印里,难道真的有什么可怕的力量,可以斩断这种联系么?
他思忖良久,幽幽一叹。
他想到了那个拿钱办事的邪道,那个家伙,被人借助化身的联系,锁定到他,差点将其隔空击杀。
那位需要一整层深渊来镇压的可怕大佬,能做到这些,倒是也能接受。
毕竟,再完美的化身术,也绝不可能脱离化身术的藩篱。
如今,大兑的封印里,也出现了一些比较离谱的东西,可以斩断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其实也在心理预期之内。
这个还远远比不上那位可怕的大佬,直接借助化身与本尊在冥冥之中的联系来锁定本尊。
就因为有了那个元神邪道的遭遇,他才以秘法,勾勒出了这些画作。
让化身直接联系的地方,变成了画作。
以此来规避可能会被直接隔空锁定的巨大风险。
虽然留下这些画作本身,就有很大的风险,这风险相对小的多,总好过被直接隔空锁定。
他看向侧面墙壁上,那里挂着一幅画,已经彻底暗淡了下去,其上的神韵,彻底消散,画作本身连栩栩如生的感觉都没有了。
那人也是一个背影,身下滔天浪潮,周身大雨磅礴,这代表的便是崔常甁。
一个已经彻底陨落的化身。
区区一个化身,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只是,有人知道了崔常甁是化身。
他从未想过,荒原那种荒漠里,会有人能造出来锦岚罗盘这种离谱的东西。
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辨别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人谁修行了琅琊化身术,谁是琅琊化身。
他一直以为这种隐秘性乃是琅琊化身术最强的地方。
时至今日,他也依然不明白锦岚山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其他人其实也不明白。
不明白的地方,还包括,为什么锦岚山区区一个七阶体修,就能活活打死一个九阶,哪怕只是一劫,那也是九阶!
他甚至比其他人知道更多。
崔常甁压根不是被当场打死,而是在战斗结束好些天之后才死。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事。
时至今日,他也依然觉得。
为了正事,只是损失个九阶化身,他完全可以接受。
被锦岚山的人逼迫,他也可以接受。
他也承认,在化解大兑封印这件事上,锦岚山的人不知为何,就是远比其他人强的多。
只要能化解大兑封印,为了以后,现在他什么都可以认。
旁人觉得是羞辱的东西,他早就看透,根本没有什么荣辱观念,这世上,拳头大,权势大,才是根本。
如今他所求之事,锦岚山就是强,那他就认。
但是很显然,他认没有用,不是所有人都会唾面自干。
甚至他的化身,也未必愿意唾面自干。
每一个化身,都是有完整的肉身,完整的神魂,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的。
……
余子清一直很好奇,夏霜表面上看起来,只要不开口,好歹还是个美女,怎么就做到脸皮如此之厚。
旁人觉得尴尬的,她不会,旁人不好意思的,她也不会。
被打的皮开肉绽,肿的很不均匀,跟个怪物似的,她还能嘻嘻哈哈的盘算着,今天撑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倒地。
黑猫已经不管夏霜了,这家伙这次学精了,只要余子清走出槐树林,它便第一时间,死死的抱着余子清不撒手,这次说什么都要完成叛变。
进锦岚山它不敢,余子清没主动邀请,它一步都不敢迈进去。
那个可怕的剑道强者,都只能在槐树林外面住着,它不进槐树林,那是一点也不丢人。
再次看了一次夏霜被暴揍,观摩了里长的战斗,余子清心满意足的回去。
最近除了观摩里长的战斗学习之外,余子清倒是也没什么事了。
每天就是例行的修行,水磨工夫,慢慢熬。
体修也好,炼神也好,甚至炼气也罢,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
冲关的时间,只是极少数。
熬得住,耐得住寂寞,才能有所成就。
他才修行多久啊,就已经是五阶炼体和五阶炼神,放到大派里,也当得起天才的称号了。
慢慢来,不能急,太急了还不如修行慢一点,起码稳妥。
老羊整天钻在锦岚山山腹内,也不知道搞什么东西,去叨扰他的时候,老羊简直就想锤爆他的头。
去了一次,余子清就不敢去了。
惹不起。
一直过了三个月,就听山腹内,传来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余子清凑到一个洞口,伸长了脖子向里面瞅了一眼,就见老羊神平气和,乐呵呵的道。
“看什么看,想看了进来看。”
眼看老羊似乎没上次那般暴躁,余子清才敢再次踏足这里。
“你这是研究有什么成果了?”
“那是自然,我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毫无成果。”
“你研究什么呢?”
“琅琊化身术。”
“咦?你研究这个干什么?你想修行琅琊化身术?”
“呵……”老羊嗤之以鼻,满眼不屑:“所有化身,统统都是垃圾,包括琅琊化身术,这化身术,本就是辅助修行用的取巧手段而已。”
“啧……”
余子清啧啧有声。
这话虽有些道理,毕竟,只要是化身,先天就是本尊最大的破绽。
这一点,琅琊化身术也一样,只要是化身术都一样。
但老羊这口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你这是研究出什么了?”
“暂时只是将琅琊化身术研究透,的确精妙绝伦,里面很多东西,对我很有帮助。”
“就这?”
“你懂个屁!”老羊看着余子清的表情,就有些上火。
“不先研究透了,你的罗盘,怎么来的?怎么从一代进化到二代?”
“那是有巨佬给的符文。”
“……”
老羊想要给余子清一蹄子,余子清先知先觉,已经先后退了几步,老羊轻吸一口气,道。
“在没有完整的典籍,完整的蕴含意的典籍,很多事都是只能靠着猜,只能知道一个大体,细节都是没法弄清楚的。
就比如以前,我们只知道,琅琊化身,就是如同正常人一样出生的。
有完整的肉身,完整的神魂。
但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化身的意识,究竟是其本尊的意识,还是化身独立的意识?
平日里,化身和本尊之间,是怎么联系的?
这一系列最关键的事情,在之前都是未知的。”
“现在你肯定弄明白了吧?”余子清客客气气的变脸,等着大佬指点。
“按照我的研究,化身,有完整的肉身,完整的神魂,还有完整的意识。
所以,平日里,才能完整的隐藏下来。
而这种琅琊化身,比普通化身更好的地方在于,琅琊化身不但可以独立修行任何功法,没有了功法限制。
还能去独立领悟一些可能本尊都领悟不了的东西。
有朝一日,本尊以正常方式,收回化身之时,不但能收回化身的力量,还能收回化身的感悟。
他们平日里,是根本没有联系的,因为琅琊化身术在隐秘性这一点,做到了极致。”
余子清听到这,眼神便微微一变。
“你不会是说,琅琊化身的每一个化身,其实都可以当做一个独立的人?
不会吧?
若是独立的人,有独立的思想,为什么还有人愿意去赴死?
我见过一个琅琊化身,他说话的口吻也好,其他也罢,我都以为他就是督主本人站在我面前。”
老羊呵呵一笑,笑的有些嘲讽。
“因为修行琅琊化身术的人,是本尊,不是化身啊。”
“艹。”
余子清只感觉一道惊雷在心中炸响。
“你确定?不会吧?”
“是真的。”
余子清大为震惊。
他觉得自己也跟其他人一样,甚至跟那些琅琊化身一样,因为常识,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所以,只是琅琊化身,以为自己就是本尊的一部分,就是一个人。
连琅琊化身,都是被其本尊给骗了?”
“不错。”
老羊冷笑一声。
“凡事都是要有代价的,尤其是领悟力这一方面,更是如此。
你都无法领悟的事情,你分化出来的化身,更不可能领悟。
因为正常的化身,先天不全,只是以对应的宝物,化作的化身,修行对应的功法,速度会非常快。
其他都非常一般。
琅琊化身,甚至能领悟到本尊都无法领悟的东西,本尊得到这种好处,自然要从其他方面付出代价。
所谓的琅琊化身术,被列为禁术,一点都不冤枉。
因为那所谓的琅琊化身,真的就是一个正常的人。
本尊可以在初期,在那化身还如同一张白纸的时候,灌输一部分东西。
这样的话,化身慢慢长大,也会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就是个化身,自己只是本尊分化出来的一部分。
他们不会怕死,因为他们先天就认为,死了,也只是回归本尊而已。
可是实际上,这里面是有巨大差别的。
返回本尊的,只是他们的力量和感悟,他们的自我意识,会成为牺牲品。
从此再无这个人。
琅琊化身术,本质上就是邪术,掠夺他人一切的邪术。
等我弄明白这些的时候,我便信了,大离太子根本不可能修行这种法门。
也明白为什么大离第一个站出来,将琅琊化身术列为禁术。
只是这些东西,隐藏的非常深,就算是典籍上,也不会罗列出来。
有人将这门功法,送到大离太子手里,就是个阴谋。
所有的所谓琅琊化身,从一开始就注定是牺牲品。
哪怕修行琅琊化身术的人,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插手。
化身在外陨落之后,其一生的感悟,也会被其本尊拿到手。
若是正常的收回,还能附带收回其一生苦修来的力量。
我不知道这是琅琊院的谁,创出来伪装成完美化身术的邪法。
但我估计,在潜心研究之后,能看穿其本质是邪法的人,屈指可数。
因为若是将其看做化身术,实在是太过完美了。
除了化身其本身就是大破绽这种先天的缺憾之外,再无其他缺点。
我不信有如此完美的法门。
如此完美,必有其代价。
只是这个代价,是大家都默认的,最终都会回收的化身。
这种代价,便不会有人认为这算得上代价。”
余子清听的心里一寒。
这懂的多的人,做起恶来,可比蠢货的危害大太多了。
他们甚至能把一门邪法,伪装的如同一门谁也看不出问题的完美化身术。
至少余子清就看不出来问题。
甚至之前面对那个老太监的时候,余子清是真的认为跟他说话的就是督主。
连琅琊化身本身,都没有觉得这有问题,外人谁还能看出来问题?
而且,八成那些修行琅琊化身术的本尊,自己都不会知道琅琊化身术的本质是什么,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化身术。
如此,外人、化身、本尊,都认为这只是化身术,那这门邪法,便不再是邪法。
若非之前崔常甁这个九阶是化身的事曝光,琅琊化身术也不会被列为禁法。
外面的人,不少人也都认为,琅琊化身术是因为太过完美才被禁的。
至少大乾这边,似乎就对琅琊化身术不是特别在意,封禁力度,远远比不上大离。
“除了你,还有别人,能看穿这些么?”
“肯定有,极少数。
能拿到蕴含强烈神韵典籍的人,都是极少数。
有能力,又有足够的积累,又肯花费时间,去潜心研究的人,更少。
大离太子送来的这本典籍,其内就蕴含着强烈的意。
而且,我猜,大离离火院里,肯定已经有人研究过了,也看穿了其本质。
所以,封禁力度才会如此激烈,宁杀错不放过,完全的零容忍。”
余子清明白。
大离神朝肯定是有智者,看出来大问题了。
这法门就是在扼杀未来。
不只是天才的问题,最直观的便是资源的问题。
若一个大门派的门主是化身,将其供养到九阶,耗费的资源就是个天文数字。
一个九阶是化身还好。
那十个呢,一百个呢。
最终的结果,便是等到这个时代的九阶,全部寿尽而终之后。
后续便是青黄不接,因为原本能供出十个九阶的资源,最后可能只有一个九阶。
考虑到不是有资源,就会有九阶,这中间的靡耗,可能就不止十倍,百倍都算是保守了。
一个时代过去,若是一个神朝里,存世的九阶数量,暴跌百倍以上,基本就可以说,神朝也完蛋了。
若是大离太子,修行琅琊化身术,以她能收拢到的资源,足够供养四五个九阶了。
等到她登基,资源会更多,到时候再不断的渗透,打压。
弄出来十个化身,化作十个大派的宗主,暗中吸血,弄出来十个九阶巅峰,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可等她收回化身的时候,整个过程里,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就远远不止十个九阶巅峰了。
说一百个都是少的。
到了那个时候,给大离太子法门的人,只需要轻飘飘的捅出去这些消息。
纵然到时候大离太子十阶,那大离的衰败也是十成十,还有很大的可能,会完犊子。
一个强者,可没法让一个神朝,完好的运转下去。
余子清摸着下巴,琢磨着,东厂督主到底知不知道,琅琊化身术本质上是邪法?
余子清觉得,他恐怕也只是会修行,根本研究不到如此深的地步。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现在,就开始牵连大离太子。
现在就算把大离太子搞下台,先不说成功率其实没多高。
就算大离太子被废了,大离其实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
而他肯定是笃定大离太子修行过琅琊化身术,才会这么做。
毕竟,如今的大离,跟曾经的大兑末期,可是完全不同的环境。
以神通散布的谣言,若是假的,也很难滚雪球,发挥到大兑末期的那种威力。
所以,想要有所成就,他散布的谣言,就必须得有一个前提,谣言是真的。
以琅琊化身术就是化身术的前提来说,东厂督主其实做的很不错的,机会也挺会抓的。
但以琅琊化身术是邪法的前提来说,余子清就觉得,若他想搞垮大离,那这个过程就得拉长到数千年。
毕竟,以一个神朝的体量,衰败和灭亡,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这些都可以暂时忽略掉,假设都不重要。
以前面发生的事情,和老羊如今的研究,推导出来的,东厂督主,以为琅琊化身术,就是琅琊化身术。
这一点就非常重要。
想想也对,不是谁都博览群书,阅遍了琅琊书库,这种离谱的事,放到琅琊院首里,应该都是极个别。
东厂督主,一个死太监,哪来的如此学识?
余子清回过神,看着老羊。
“要不,你再多深入的研究一下。
看看怎么斩断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
“你不是已经试过了么?”
“我说的不是把人的神魂撕开,以秽气和毒素,强行污染毁灭那种联系。
而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去斩断这种联系。
我知道这个很难,但以你的学识,肯定不可能毫无办法,连头绪都没有吧?
你若是都毫无头绪,这天下就不可能再有人有这种本事了。”
余子清顺手拍了拍马屁。
老羊呵呵一笑。
“别乱吹了,这天下的能人异士多得是,我算什么啊,我不懂的东西太多了。”
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笑呵呵的道。
“不过,方法肯定是有的,就是操作不来。
以合适的异宝,剖开人的神魂,却不让人神魂崩灭,这一步最难。
再以那枚符文为引,斩灭其神魂之中的符文,这一步倒是不难。
还有最后,让被剖开的神魂恢复,这个其实也不是特别难。
据我所知,就有好几种天材地宝,可以让神魂恢复。”
“什么叫合适异宝?”
“比如最适合的宝物,销魂刀。”
余子清眨了眨眼睛,定定的看着老羊。
很显然,他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压根不知道那是什么。
“锦衣卫大狱里的一种神朝法宝,乃是特殊的刑具,可以割裂神魂,却不伤人性命,从而达到极致的折磨。
割裂的神魂伤口,其上蕴含的力量,甚至还能帮人恢复神魂被割裂的伤势。
这宝物虽然珍贵,但是你从那谁那借一柄,用一用,用完了再还回去,他肯定不会拒绝。
不过,我劝你,算了吧。
销魂刀乃是刑具,操作起来自然无所谓精细不精细,折磨人才是重要的。
可按照你的想法,那就需要极为精细的操作,稍有不慎,便是神魂崩灭之局。
而且,那销魂刀上的力量,是需要喂给其神魂,才能发挥出来的。
若是其内力量耗尽,便会从刑具化作了杀人的凶器。
我知道你这人心善,想要给那些可怜人找一条出路,想要将这事捅给谁。
但你一个弄不好,他们就神魂崩灭而死。”
余子清眨了眨眼睛,没有反驳,他继续问道。
“我知道,这事不好操作,那退而求其次。
你有没有办法,整出来个什么法宝,可以屏蔽掉化身和本尊之间的联系。
暂时屏蔽也行。”
“我回头研究一下。”
从老羊这出来,余子清立刻先联系了老宋。
“有个事想找你帮忙,我想借一件法宝。”
“嗯?”宋承越有些疑惑,法宝怎么借到他这了,他这好像没什么好用的法宝。
“我想借一把销魂刀,后面用完了,再还你。”
“好。”
宋承越满口应下,若是送,他的确得考虑一下,怎么报损。
可若只是借,那的确问题不大。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自己拿把销魂刀玩玩,大狱里那些混蛋杀才,连记录都不会去记录。
大狱里那些家伙,每年一不小心把犯人整死的事,可不是十次八次。
有时候,按律要推出去斩首的死囚,都变成了无人可斩,因为人死在大狱里了。
宋承越每年都要因为这种事,承担不小的压力。
大狱里那些混球,对他倒是最忠心。
从七楼戒指里出来,宋承越拿出一些资料看了看,便挑了其中一个,带着去了大狱。
进入锦衣卫大狱,其内阴森恐怖,煞气、怨气、死气、阴气弥漫,有阵法在不断的化解,也依然化解不完。
一路走下去,惨叫声哀嚎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宋承越面带微笑,看着大狱里的人间百态,坦然承受了所有的一切。
当了这个大乾最大的鹰犬,本身就是为了来挨骂的。
很多人,明明是被乾皇下令抓进来的,他们却都骂宋承越。
那宋承越能惯着他们,慢慢招呼上,再看着他们骂的更厉害。
哪怕有个别幸运儿,最后被放出去了,那他也不会去喷乾皇,反而要去乾皇那告状,喷宋承越。
你看,这职责可不就尽到了。
乾皇永远高高在上,作为评判,脏活累活挨骂的事,当臣子的都给干了。
一路来到一片布满刑具的地方,看着那个正在行刑的要犯,宋承越挥了挥手,示意狱卒继续。
他含笑坐在那看着。
然而,他一来,便见那壮士,立刻死死的盯着宋承越。
“宋承越,有本事你就弄死爷爷,看爷爷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鹰犬走狗,你不得好死,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步爷爷后尘!
嗬……呸。”
宋承越歪了歪脑袋,避开那一口浓痰,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
“到底是没读过书,骂人的词我都听烂了。
上一次,崇文苑里的那位,端是博学多才,很多我都没听懂什么意思。
听他骂我一个时辰,竟然都没有重复的词。
而且是引据经典,可是让我大涨了见识。”
那壮汉被气的浑身发抖,面色胀红。
翻来覆去就是一些粗俗的骂人话,一边惨叫,一边骂人。
听了一会儿,听到这人骂他乾南蛮子,活该父母双亡,无儿无女,宋承越缓缓的站起身。
随手在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把短刀。
出鞘之后,便见那短刀之上,水波一般的光晕流转,似虚似幻。
他一刀割下,便见那壮汉翻着白眼,开始不断的抽搐,神魂被割裂,那来自于神魂的巨大痛苦,立刻让他再也没法骂人了。
宋承越亲自出手,调整角度割了几刀,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便见那人神魂又恢复了过来。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顺手将销魂刀收起。
“看到了吧,手得稳,才能不损其神魂,只带来痛苦。
多少硬骨头,进了我们这大狱,都是哭爹喊娘尿裤子。
他们哪个刚来的时候,不是十分硬气。
行了,让他继续骂吧,继续惨叫吧,不然这里怪安静的。
这家伙别玩死了,后面可是要推出去斩首的。
今天朝中可又有人因为这种事参我一本,你们可都注意点。
不然陛下又该训斥我御下无方了。”
宋承越说的随意,那些审问犯人的狱卒,一个个连连点头,保证不给头儿惹麻烦。
实际上,这些混球,后面肯定还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锦衣卫衙门,除了宋承越,没人能担得起这种责任,承受得起这种压力。
顺了一把力量饱满的销魂刀,宋承越离开了大狱。
有狱卒发现了,也没当回事,销魂刀被带出了大狱,他们也没人去记录一下。
一日结束,盘点法宝的时候,大笔一勾,就将其略过。
十天之后,巫双格例行到布施镇收取秽气的时候。
有人来送秽气桶,便悄悄塞给巫双格一个封闭的玉盒。
等到余子清拿到玉盒,看着玉盒内的销魂刀,摸着下巴琢磨着。
这刀还是有点大啊,能不能找老宋说说,能不能定制点,手术刀大小的小销魂刀。
下次问问吧,要是销魂刀是锦衣卫内部自己炼制的,那就定制点。
若是工部那边炼制的,那就算了。
反正他这个刀,也没打算自己用。
用不用都得有,备在身上。
数日之后,余子清孤身一人出门。
他一路来到大离西南部,在这片范围晃晃悠悠了好几天。
终于,再次晃到一座孤山的时候,就见那山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座凉亭,黑袍人钟守正正坐在里面喝茶。
余子清咧嘴一笑,飞了过去。
“前辈,你可算是出现了,我还以为你去别的地方潜修了。”
钟守正面色发黑,他不太想见余子清。
可是余子清跟个混子似的,在这片范围晃来晃去。
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片范围潜修。
他哪里不知道,余子清就是来找他的。
“找我什么事?”
“有个事,想请前辈帮忙。”
“你出得起价?”
“传个话而已,我出不起,有人能出得起,再说了,我这能得到什么好处,前辈也看不上。”
“甘霖我就看得上。”
“前辈还是找他们要吧。”
钟守正一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儿。
锦岚山的人,能拿出手的,估计也就甘霖。
可他找那些人,可是能得到天材地宝啊。
这个天材地宝,他可从来不嫌多。
“说吧,你想让我帮你传什么话?”
“这么久了,我要的那俩人,我还没看到他们俩的脑袋。
要是没诚意就算了吧。
还有上次,让崔常甁杀到我锦岚山的事,也不能这么算了。
你们内部先商量好再说吧。
一个月内,不行那就一拍两散,我回锦岚山好好修行。
你们的事跟我们锦岚山再无半点关系。”
“就这些?”
“恩,就这些,我本来倒是能直接喊话的,不过,总不能便宜他们了,还不如当做给前辈送点天材地宝。”
“哈哈哈……”钟守正哈哈一笑,连连点头:“说的不错,不能便宜他们了。”
钟守正乐呵呵的离去,余子清笑着拱手道别。
请一个死要钱的元神境高手帮忙,还一块灵玉都没掏,还把对方哄高兴了。
两天之后,密室之中,钟守正一身黑袍人,环视一周。
“一个来自锦岚山的消息,一株天材地宝,要不要?”
有人默不作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天材地宝。
钟守正将余子清的话,给稍稍修改了一点,复述了一遍,变成了他查出来的机密消息。
“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办,就不关我事了。”
拿了宝物,钟守正转身就走,留下了那些沉着脸的家伙。
数日之后。
阴暗的地下密室里,督主长叹一声。
锦岚山的人,怎么这般记仇。
实在不行了,就舍去一个化身,先平复锦岚山的情绪再说吧。
不然的话,后续的事,便没法做了。
一方面,只有锦岚山的人,手里才有一颗大兑官印。
而那官印偏偏不是谁拿着都有用。
再加上,锦岚山的人,对于化解大兑封印,实在是有一手。
这件事根本绕不过去锦岚山。
……
余子清给下了最后通牒,有些人就开始急了。
督主急了,因为余子清是真敢把官印丢到地洞里。
其余的人也急了,可是他们却根本查不到余子清要找的人是谁。
偏偏他们还真没办法对锦岚山的人用强。
余子清就在大离西南部等着,跟个混子似的,到处晃悠。
一月之期还有三天就到了的时候,余子清便开始向锦岚山的方向走去。
快要离开大离疆域范围时,余子清便感觉自己仿佛刚刚穿过了一层水波,进入到一座大阵里。
大阵之中,鸟语花香,只能看到方圆数十里之地,都被笼罩在一层水波之中,将这里与外界隔绝。
除此之外,还有酒菜灵果的香气。
一个一身华服,面白无须的中年老帅哥,孤身一人,坐在桌前。
看到余子清之后,对方便站起身,遥遥一礼。
“请。”
余子清没再往前走,而是当着对方的面,拿出一个罗盘。
这罗盘是二代罗盘,看起来却跟一代长的一模一样,这是余子清强烈要求的。
但是也就只是长的一模一样而已。
罗盘之上绽放出光芒,其上的指针旋转不停,最后指到了有修过琅琊化身术的选项上。
然而,实际上,标注的东西,全都是瞎标注的。
二代罗盘,无论是面对修过琅琊化身术的本尊还是化身,都会亮起光芒。
若是没修过,二代的指针压根就不会动。
只要指针动了,就证明对面的人,是本尊或者化身。
指向有的时候,其实就是指示对方是化身,指向无的时候,其实是指示对方是本尊。
但这些,只有余子清知道。
罗盘指示出来的只是有,一代罗盘,压根没法辨别是本尊还是化身。
对面那人根本没有阻拦,任由余子清使用罗盘,因为这本就是在表露身份。
余子清收起了罗盘,心里有谱了。
跟他想的一样,督主根本不会本尊出动。
再加上他的一个化身,被斩断了联系,他更不会本尊出面。
余子清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那就一次逼迫他。
他要么低头,跪地认错,要么抛出一个化身,来伪装成本尊,将其牺牲掉。
“你便是东厂的督主吧?”
“不错。”中年老帅哥点了点头,很是客气的伸手虚引。
二人坐定之后,余子清也没动桌子上的东西,随口问道。
“你现在这是什么身份?”
“大离佟家家主。”
余子清微微侧目,大离佟家,比顾家要高上一个层次了。
因为佟家有九阶坐镇。
这死太监到底筹谋了多久啊,竟然还有一个九阶化身,又是一个家主。
不过,九阶好啊,大家族好啊,太弱了,余子清都懒得跟他聊了。
余子清拿起一个灵果啃了起来,随口问了句。
“督主让你来,是已经打算让你牺牲了吧?”
佟家主眼神微微一动。
余子清不等他说话,继续自顾自的道。
“别扯了,督主是个太监,我知道你不是,你只是一个化身。
我专门传讯,就是为了等一个化身。
我这人心善,见不得有人被邪法所害,到死了都懵懂无知。
先告诉你个结论,我们已经找到办法,可以斩断化身与本尊之间的联系了。”
佟家主的眼神一颤,立刻一挥手,笼罩这里的那些流转的水波,顿时凝固了下来,将这里跟外界彻底屏蔽。
余子清看到这一幕,呵呵一笑。
“但是上一次,我其实算是失败了。
因为那老太监太弱了,意志也不够强,虽然斩断了联系,但是他也死了。
咦,你这幅表情……”
余子清微微一顿,忽然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看来你肯定不知道,所谓的琅琊化身术,只是一个伪装。
其实那琅琊化身术,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术。
你压根就不是一个化身。
只是有人在你出生之前,就在你的神魂里种下了符文。
等到你有所成的时候,便会掠夺走你所有的力量、感悟,最终你的自我意识,会彻底湮灭。
这只是邪法而已。
我以为你到了九阶,就能自我觉醒了,看来你根本没有醒。
崔宗主不愿遭受邪法所害,引颈就戮,主动赴死,死在了我锦岚山一个七阶体修手里。”
余子清看着佟家主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会吧,佟家主不会也以为,区区一个七阶体修,能打死崔宗主那等强者吧,他气脉绵长,真元如海,哪会那么容易死的。
还有那位九阶的老太监,你知道他怎么死的么?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引颈就戮,可惜,当时手中宝物太差,虽然斩断了联系,他也不幸陨落了。
但有了他们的牺牲,才有了如今成熟的化解之法。
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根本没有觉醒,你竟然还以为自己真的是督主的化身。
着实有些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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