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隐藏在古画中的幽灵

孙九爷没理会我和胖子的挖苦,匆匆把封师古手书的几本册子塞进包里,指着楼下说:“地仙村下面有阴宅……这座藏骨楼的下方肯定是个墓室,咱们躲进地底,不仅能避开棺材虫,还可以顺着墓道去找地仙墓,否则被困在楼中怎么得了?”

shirley杨拦住孙九爷说:“墓道里更危险,我先前看到地仙村阴宅的墓墙中多有缝隙,棺材虫无孔不入,未必挡得住它们。”

我听shirley杨这话很有道理,“棺材山”中的阴宅纵横相连,一处处不同朝代的古墓叠压在地下,每座墓室的结构和建筑材料各不相同,导致墓道间存有缝隙漏洞,倘若大批“棺材虫”铺天盖地而至,在狭窄封闭的墓室中实是难以应付。

耳听远处虫足爬行之声渐渐逼近,愈发使人心中发慌,我沉住气想了想,那幅《棺山相宅图》中详细描绘着棺材山各处地形,在地仙墓入口处,绘有几道金属圆环围绕的标记,虽然在图中看不出究竟有什么名堂,但既是位于墓穴入口,古时又有“天圆地方”的概念,圆为生、方为死,在卦图中圆弧暗含“生”意,按理推想这几道圆环应为墓前“断虫、防盗”之物,退入其中或许能够躲避棺材虫的袭击,这样做也属“以退为进”之计,总好过困守孤楼独宅。

这时顾不上地仙村里是否真有“忌火”的旧例,我立刻招呼胖子等人一齐动手,抡开铲子拆了几张木案木椅,又扯碎了些布条裹在上面,要点燃了当做火把驱虫。

孙九爷见状急得嗓子都哑了,扯住我的胳膊声嘶力竭地说:“不能点火,地仙村各处宅院里的木料全是老殇树,火头一起,非把地层里的九死惊陵甲引进出来不可。”

孙九爷翻看《观山掘藏录》,从中得知棺材山里全部的建筑,都是以“老殇树”作为原料,这与“地仙村”阴阳两宅的风水布局有关。

“老殇树”是种凶木,冬天冷、夏天热,如做棺椁,装敛的死人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多生长于深山穷谷之地,但木中含有阴腐之气,阴阳两相的混元宅里离不开此物,封师古为了使棺材山里的盘古神脉恢复原状,就特意命人大量砍伐“殇木”,仿照古镇原形建造阳宅。

“地仙村”虽然看似阳宅,但若是在风水之道中细究其来,却属于“影宅”,以前死人送葬,常有用白纸扎成牛马车轿和仆从的,也有白纸扎表的楼房宫殿,都是要烧化了供死者在阴间受用的冥物。造在地底的这处村庄也有此意,专为给殉葬者的亡灵居住,又因“鬼不见地”,幽灵没有血肉形体,故称“影宅”。

地仙村里之所以“忌火避烛”,正是由于棺材山外埋着“九死惊陵甲”,这种极其恐怖的惊陵甲有“抱阴趋阳”之性,如果山中阳气太重,周遭密如虫茧的青铜血蚀,就会穿壁入山;明朝末年的“观山太保”以老觞木作为建筑材料,也是为了不使那些自行增殖的“惊陵甲”接近山中地脉。

此刻顾不得细说,但孙九爷所言之意,我很快就听明白了八九分,“棺材山”里的种种异常征兆,都预示着山里将会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究其根由,恐怕还是我们进入地仙村才引起来的,要说烛火龙气,刚刚点燃了区区一支蜡烛也许算不得什么,最要命的是没有将“归墟古镜”妥善收藏起来,“铜镜、铜符”都是经南海龙火焠炼锻造,古镜中的龙气虽然快要消失了,可毕竟是龙火之气,终于还是引得惊陵甲钻进山壁,并且先把峭壁岩隙里的大批“棺材虫”驱赶了出来。

shirley杨说:“没有火焰必定被棺材虫围住无法脱身,地仙村虽然忌火,但在地下阴宅的墓道里藏有火孥销器,墓穴里应当可以点火防身,咱们赶快拿上火把避入墓中才是。”

众人其声称是,将“观山藏骨楼”中能引火的物事都拿了,随后立刻冲到楼下寻找阴宅的入口,阴阳二宅的通道,每处都不一样,在“炮神庙”中是在神龛附近,民居里有在灶下的,也有在床底的,都按“八宅明镜”之理藏设,先前见过几处,我既然窥破了其中奥秘,那八宅明镜自然难不住“摸金秘术”,很快就率领众人在封氏祖先堂里,找到了墓道。

我们撬开地砖,就觉地底下的阴风冷雾逼人,这时已有许多“棺材虫”从门缝窗缝里涌了进来,众人不敢再有迟疑,匆匆下了墓道,又将通道重新封堵住,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已有数只棺材虫跟着钻进了古墓,都被我们当场用工兵铲拍死在地。

shirley杨和幺妹儿点起两根火把来,“棺材山”虽然深埋地底,却是条群龙相缠的奇脉,墓墙上有些许缝隙,如果有空气流通,虽然会感觉呼吸不畅,火光也随之暗淡,但只要火烛不熄,就还不至于要戴防毒面具,我不敢大意,提醒众人将防毒面具的携行袋挂在胸前,以备随时使用。

地仙村阴阳两宅相叠,上边是房舍,底下就是墓室,不过各不相同,规模有大有小,却皆是大贵族和一些高人隐士的墓葬,在这联成一片的“古墓博物馆”中,各类罕见罕闻的“棺椁鼎器、古尸珠玉”,历代幽冥之物,无所不藏,都成了地仙村“盘古风水”的一部分。

位于“藏骨楼”下的墓室,是一处春秋战国时期的墓葬,椁室主要为“铜、木”结构,四面墓墙都是漆黑的乌木,墓室里堆了许多竹简,更有不少剑戈盾牌之类的古老兵器,多已锈蚀了没办法再用,当中设有一具保存完整的“镣炉伏虎青铜椁”,也就是把铜椁藏在烧汞的燎炉之中,只有两端的伏虎兽头显露在外边,黑沉沉的汞炉里装满了水银,如果盗墓者拆破炉壁,墓室中就会有水银涌出伤人,并不希奇。

我在火把的光芒中四下里一张,见这座春秋战国的古墓并不坚固,墓室的年代太久了,木料多已残破腐朽,不能再此久留,赶紧招呼胖子一同去撬开墓门,以便让大伙夺路出去,谁知墓墙上的乌木虽然腐烂枯朽,却十分厚实,只好竭尽全力用工兵铲一层层抛挖。

正在“心急似火、挥汗如雨”之际,就听身后的shirley杨等人叫声“不好”,忙回头去看,只见墓壁缝隙间好似浊流涌动,无数“棺材虫”源源不断地从墙中爬了出来,这古墓里的“棺材虫”非同寻常,在乡下也有一种被称为棺材虫的奇怪小虫,身上分泌酸液,爬到哪烂到哪,而坟地里的棺材虫则更厉害,被其咬到皮肉,就会立即引起高度溃烂,先是麻痒难挡,随后流血流脓,能一直烂到骨头。

孙教授也抄起一根火把,接在shirley杨手中的火把上点燃了,再加幺妹儿的一根,三支火把流星般往来挥舞,将拥到跟前的棺材虫驱退开来,这些火把都是绑了几条绷带和布头,再倒上些引火的压缩燃料,能够燃烧的时间并不算短,奈何古墓中阴晦极重,火头不旺,有些棺材虫没头没脑地也不知畏火,都被三人用火把戳在地上烧死,随着被烧死的虫子越来越多,便有一股股浓烈的焦臭传出。

这战国古墓的椁室乃是以粗大的方木堆砌,巨木被从原址牵动后,已生出“腐虫、败蛆”,平时都藏在缝隙间潜伏不动,此刻被钻进来的棺材虫惊动了,也纷纷蠕动着笨拙的身躯,从墓墙的窟窿缝隙间逃将出来。

那些木椁中所生的败蛆,有些已借着墓中阴气生出异变,人指粗细的怪蛆竟会“吱吱”尖叫,被棺材虫咬住后发出拼命挣扎的声音,如同婴儿泣血啼哭,在这漆黑阴冷的古墓中听来,足以使人心惊肉跳,几欲发狂,握着工兵铲和火把的手都有些发颤了。

眼见再也支撑不住了,多亏了shirley杨急中生智,她从我背上拔出封师古那口宝剑,抢出两步,抬剑刺入燎炉伏虎椁的兽嘴中,触发了炉中机关,顿时有一股股汞水顺势涌出,将棺椁附近成群的棺材虫和败蛆全部吞没。

这口宝剑应该是当年棺山遇仙时,封师古用来刺死“乌羊王”的利刃,我从观山藏骨楼中带了这柄剑出来,本是有意要用其来对付“地仙封师古”,却被shirley杨拿来插进了“伏虎椁”中,此时已遭水银所侵无法取回来。

我也知事急从权,暂时没办法顾全后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墓室里汞气弥漫,火焰也变得更加微弱了,蜂拥而来的棺材虫却是惧怕汞毒,潮水般地退散逃离,众人罩上防毒面具,一齐动手搬开挡住墓门的朽木,又撬开残缺不全的铜门,先后奔入墓道。

各个相对独立的墓穴间,都有相同的墓道相互贯通,纵横交错犹如街巷,砖墙还算比较坚固完整,不似墓室中那般阴气沉重,手中火把上的火焰再次正常的燃烧起来,众人辨明了方位,就趁着还未有大量棺材虫钻进来的时机,迅速通过墓道向“地仙墓”所在之处而行。

“棺材山”中的盘古尸脉,形如无头古尸仰卧,地仙村依着山势建在古尸胸前,陷入深壑的地仙墓,则是位于盘古脉的腹部,墓道曲折交错,周围的墓室墓坑一个挨着一个,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

众人火烧火燎地跑了好一阵子,仍然不见“地仙墓”的踪影,胖子不紧嘀咕起来:“老胡,你是不是领错道了?怎么跑了这么半天都到不了头呢?咱的原则可一直都是——吹牛不吹浅的,走路不走远的……”

幺妹儿也快坚持不住了,问我这条路还有多远?我只好拿以前从shirley杨那趸来的一句话支应说“你们可千万别泄气呀,别问路有多远,而是问问你们自己——有没有信心和勇气走完这条路,无论路有多远。”

胖子说:“歇菜吧,别忘了地球是圆的,不问路只管往前瞎走,那不成瓜娃子了?”

这当口,我心中也是没底,便对众人坦言相告:“这墓道里漆黑曲折,说实话我都有点发懵了,看指南针的指向,咱们大至的方向肯定没错,但也备不住走过了。”

众人稍一商议,决定先看看《棺山相宅图》,确认一下处在什么位置,否则在古墓里绕来绕去不是道理,于是多点了两只火把,在墓道中清出一小块安全区域来,从背包里取出那几卷古画,一幅幅的展开,想从中找出绘有地仙村阴宅的图画来。

我见第一幅翻开的是《观山遇仙图》,就随手递给胖子让他收起来,刚把第二卷古画展开,却是那幅描绘入墓殉葬情形的《秉烛夜行图》。我心中愈发焦躁了,“地仙”亲手所绘的几幅破画,纸张装裱全都一模一样,卷起来后根本无从区分,正待再取第三幅古画出来,竟发现这张《秉烛夜行图》与我先前在“藏骨楼”中看过的不同了。

我记得十分清楚,原来的《秉烛夜行图》中,是许多人点着灯笼火把,走进一个地层中埋有玉璧、铜器的山洞,而现在眼前这幅古画,却多了一些“东西”,在那些祭山的器皿中,出现了许多模糊的黑影,细看起来竟象是一个个狰狞凶恶的“幽灵”,又似乎是阴曹地府中的厉鬼,在幽冥之中窥视着进入古墓里殉葬之人的鲜活生命,教人一看之下,顿生“不寒而栗”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