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听起来很沉重,之间的间隔也偏长,如果对方不是存心要吓唬我们,那他一定是个老人!

一时间,我和沈剑竟然忘了去抽已经点着的烟,烟头没了吸力,不过一会儿就被寒风吹灭了。

楼角有手电的光芒照射上来,应该是人,然后是一声老迈的咳嗽声,我和沈剑这才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

毕竟这大半夜的,碰到人总比碰到鬼好!

随着手电光柱的摇晃,一位老人走了上来,然后把强光对准了我们,张口喝道:“什么人?”

怎么答?

没法答!

于是我开口反问,“你是干什么的?”

看样子不应该是保安,都这么大年纪了,何况谁傻了会拿保安的工资干国安的活儿?

大概见我岁数不大,老头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你们是那个学院的捣蛋鬼?还打起档案室的主意了?不想毕业了?”

我一听他这口气,心里就算踏实多了,这完全就是一位老师的口气。既然是老师,又能三更半夜摸到这里,肯定对旧校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熟得不能再熟了。

我呵呵一笑,就上前说道:“老师,我是麻醉学院的,我叫王成!今天……”

“胡说八道,一听就知道是假名字,现在的爹妈哪会给孩子起这么简单的名字!”

一边听着的沈剑“噗嗤”一声就笑了,别看这位年纪大了,还真不好糊弄。

耗子他们几个听见外面有动静,也都跟着走了出来。

老头见我们一下子变成了五个人,大概觉得有些压不住,还收了手电往后退了两步。

我这才有机会看清来人的容貌,是位精瘦的老人,瘦长脸,头发霜白,眼睛却很锐利,尤其是盯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像可以看穿人的心灵似得。

“你们到底是什么地方的?深更半夜来这里干什么?”

这次老人的口气开始严厉起来,还伸手掏出了手机,看样子随时准备报警。

我见事已至此,索性就全盘托出,本来我就有打听一下消息的想法,自然不会再瞒他。

没想到我话还没有说完,老头就挥手制止了,“这里是学习的场所,是求真务实、修身养性之地,哪来那些污秽之事!没事就赶紧走吧,不要道听途说,更不要盲目轻信。你们都是年轻人,现在就要树立正确的三观,以后才能报效祖国、服务社会!”

说完他就准备转身走掉,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然后朝门那边走了过去。看到门锁竟然没有撬过的痕迹,才伸手把灯关了,然后关了门。

等路过我的时候还伸手指着我说:“学什么不好,非要学这些溜门撬锁的勾当?以后要再让我碰见,非把你们一个个送教务处去,严惩不贷!”

我正准备说话,却被身后的曾小西拉住了,她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说话。

老头骂了我一通,大概觉得余怒未消,又指着我们说道:“我们学校的校训是什么?笃学、精业、修德、厚生,你们拿这四条检验一下自己,看看哪条做到了?”

我有些不耐烦,于是皱皱眉说道:“老爷子,你大概就住在附近,我就不信你没见过哪个小孩和那个穿着一身白裙子的女孩!”

谁知道我这话一出口,老人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回了一口气,然后瞪着我问:“你……你真的看到她了?”

他的情绪很激动,指着我的手还一直抖个不停。

我当时猜想,他一定也和我一样,确实见过那两位,所以点点头,表示默认。

老人心里有了计较,问过之后就转身走了,不过和来之前相比,身形陡然佝偻了下来,看起来很是萧瑟,神情也没落之极。

等老人下了楼,小西才小声告诉我们,这位就是一直负责看管档案室的那位老师。

今夜大概也就这样了,一顿波折之后却无功而返,我们几个虽然都不甘心,可也只能如此。

正当我们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跟我来!”

我们这才向下望去,竟然是刚刚走掉的那位。

我一抬手,招呼大家赶紧下去,这位老师果然是知道一些内幕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叫我们跟他去!

我们几个呼呼啦啦下了楼,跟着老人穿过了一条小路,然后到了一个精致的小院落。

老人开了门,招呼我们进去,等我们都进屋了,然后才指着旁边的一个套间说道:“苍颉造字不易,从我的角度看来,每张写了字的纸张都是有生命的。那个屋子有不少应该销毁的资料,虽然校方一再强调必须销毁,可我还是把它们都保存了下来。你们去翻翻吧!”

我应了一声就往那个屋子走,路过写字台的时候还随意看了一眼,然后就愣住了。

写字台上放着几个相框,最大的一个放在最中间,上面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细眉细眼,清清秀秀,笑起来很是可人。

“老先生,这位是……”

我指着照片问老人,没想到转眼功夫,老人已经是满面泪痕,“那是我女儿!”

照片上的女孩我是认识的,就是前半夜领着我去解剖大楼的那个。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夜领着我上解剖大楼的女孩,就是这位老人的女儿。怪不得他会一直待在这里,我想他应该是因为思念女儿,才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吧!

小西来的一路上悄悄跟我说过,这位老师是老牌大学生,听说还留过洋,恐怕比前几位校长的资历都老,可偏偏就在一个小小的档案室里待到了退休。

我在背后摆手,叫耗子他们先进去翻资料,我准备和老爷子谈谈,我想他也一定有此想法。

老人睿智严谨,可哭起来却像个孩子,我站在一边也不禁有些动容。

哭了一鼻子,老人才擦了眼泪对我说道:“你真的看到她了?”

我点点头,“嗯,一身白裙子,长头发,还有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发卡!”

“她跟你说话了?她……她好吗?”老人的神情很急切,看起来随时准备冲出去。

我不确定他知道多少,所以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说自己只是看到一个影子,之后就消失了。

“你愿意跟我讲讲她的事吗?我们既然能相见,也算有缘!”

老人叹了口气,才跟我讲起了二十年前的旧事。

他说自己叫苏维康,女儿叫苏茉,是外事学院的学生。因为他的缘故,女儿会经常来医大玩,也认识几个同龄的朋友。像所有父亲一样,看着女儿健康快乐地成长,苏维康满心欢喜。

他爱人死得早,就和女儿相依为命,自己把她看成了掌上明珠。

可就在一天,苏茉在晚饭后,就去找临床学院的几个学生玩去了,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回家。

苏维康心中忐忑,就一路找寻,到了临床学院,然后就看到了解剖大楼的冲天大火。

“那天的火势大得吓人,里面有不少化学溶液,所以消防队来了以后也没办法全部扑灭,整个四层楼全部烧着了,然后……然后,等天亮的时候,才找出五具焦尸,人都烧得不成样了,可我还是一眼能认得出我的女儿!”

老人又开始哭了起来,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起我见到的那三个场景。

如果知道自己女儿竟然是被人毒死后才焚尸,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如此惨烈的真相,也许不知道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幸福吧!

我现在几乎已经可以推测出,二十年前解剖大楼那场大火幕后的真相。

白衣女孩想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可那四个已经被怨念折磨成了恶鬼的怪物,她却控制不了。

也许那四个人当中就有一个是她的朋友,她是在找朋友玩的时候,偶尔成了那件凶杀案的目击证人,然后被灭口。最后,被熊熊大火所吞噬,成了这座充满着罪恶的解剖大楼的殉葬品。

而四层经过大火后,虽然修缮一新却诡事连连,以至于被学校永久性封存。

我伸手拍拍老人的肩膀,“老爷子,节哀,我想就算你女儿活着,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死者已矣,这也是命数使然!”

我在这里劝慰这老人,可那三个场景却在我脑海里不住切换,这简直是一种折磨。女孩通过另一种方式告诉我真相,一定不是请我看电影那么简单!

男孩说过女人不好,老害人,我想她肯定不止一次想带那些闯入旧校区的学生去看那些场景,可终究只有我能看到。这是一种执念,也正是这种执念才让她在旧校区留恋不走。

可到底通过什么方式,来替它复仇或者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这确实是个难题!

我望着老爷子,于是想到了手术室里的那三个医生,尤其是捏着烟卷抽烟的那个中年男人。

“老爷子,咱们学校有没有一个抽烟的时候……”

我话还没说完,耗子就从另一个屋子里冲了出来,拉着我就往里扯,“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