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寒气殷殷,我猜一定不是什么善茬,可为了活下去,再大的BOSS我也得斗一斗。

所以嘴里的香蕉几乎在吞吐之间就进了我的肚子,然后我才打量来人。

屋子里并没有亮灯,所以只能凭借依稀的天光来辨别。

是一位老太太,从她霜白的头发可以确定她已经很老了,而且腰已经弯到了将近九十度,可脑袋却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角度直对着我。

她没有说话,只是直愣愣盯着我,把自己周围站成了黑黢黢一片,没有影子。

我随手又拿起一个苹果,张嘴就是一口,我太需要营养和热量了。

老太太见我没有停下的意思,往前进了一步,然后指着我身后的那些瓜果,“我的!”

我这才扭回头,见一堆瓜果中躺着一副灵牌,上面还写着年月日,先妣某某某。

“对不住,我饿了,让让!”

我也真够丢人的,先是占了一位老太的座,然后又偷吃另一位老太的贡品,老子今天是命犯老太吗?

老太太见我手上没停,整个身形就开始摇摆起来,大概是想幻化出什么吓人的影像来,却被我几声咳嗽震得一片模糊,之后就消失了踪影,我这才拿了一包糕点往外走。

不是说龙山是个大镇吗?

怎么还能任由这些鬼物横行呢?

等我出了门才看清楚,刚才慌不择路,竟然进了一间用来临时祭奠的屋子。

从里面出来,我才循着光亮往其他屋子走去,屋里的光亮影影绰绰从门上的窗户映射出来,不像是灯光。我推开了一间,发现里面点着的竟然是长明灯。

一个个锃明瓦亮的黄铜灯盏,里面灌满了灯油,一灯如豆,看起来古意盎然……

我走遍了有灯光的屋子,基本上都是如此,只不过灯盏的数量不同,而且摆放的位置也各不相同。

二楼充满着油烟的香味,暖气很充足,让已经喂饱肚子的我有些昏昏然。

不是所有屋子都有灯盏,从西到东算的话,是一、三、七、九四个家才有这种长明灯。

没有人值夜班,我基本可以肯定,而这些长明灯大概就算是代人值守。如果这里灯火通明都没人待着,很难想象其他黑灯瞎火的地方能有人。

我的身体已经慢慢恢复了,手脚也渐渐有了些力气,心思也就活泛起来。

好奇害死猫绝对不是一句说辞,虽然我历尽劫波留了条小命,可还是宠宠欲动,想到处看看。

毕竟,机会难得!

深夜参观火葬场的机会并不多,而且还没人拦着!

进来之前我大概辨认过方位,整个火葬场最大的是悼念厅,几乎占去了一般的面积,是一幢四层的仿古建筑。在并不显眼的天光中,它像一只躲在暗处的凶兽,警视着周遭所有的人和物,仿佛随时都可以破洞而出,完成致命一击。

而它对面应该是骨灰存放和供人暂时休息的场所,因为我看到门口有一根布满祥云的柱子,大概是寓意死者可以早达天界吧!

停尸房和火化车间则在悼念厅的后面,一个小山坡上。

我刚才就在对面的山上,所以对这里的形制多少了解一些。

虽然这里故事跌出,哪里都算得上龙潭虎穴,我私人还是比较中意停尸房和火化车间。毕竟,我对那个烧鬼的地方也充满着好奇。

在我看来,所有的情绪一旦极端化,人们都会有一种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感觉,然后会慢慢爱上它所带来的思想上甚至是身体上的变化。

说白了,人是会上瘾的,比如101次求婚,比如老外的各种花样作死。

恐惧也是一种极端的情绪,虽然会紧张、兴奋、手脚冒汗,身体还会不自觉地颤抖,可我依旧沉迷其中。

也许我当时是真得年轻吧!

所以才会冲劲十足、百折不挠。

等我真正见识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或者说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触及的那个层级,我才发现,真相远比电影要恐怖得多!

要到后面的焚化车间就得穿过悼念大厅才行,我从小二楼出来,就直奔了悼念大厅。

这里大概分着几个小会场,以便在同一时间可以处理更多的业务。

我急匆匆从大门穿过的时候,就看到左右两侧的小厅里都摆满了**和祭品,不知道是提前预备好的,还是事情已经办完了,没来得及收拾。

总之,一进入悼念厅就觉得自己胸口发懵。

这种感觉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一个两个鬼物我会觉得有些冷,而鬼物众多的情况下,就是如此。就像我一个外人闯入了人家的集贸市场,自然会有前呼后拥、摩肩擦踵的感觉。

这里的所有房间都敞着门,我闭了口气,然后疾速从大厅穿过。不掐诀、不念咒,沉心静意,一念贯之。我只是借路而已,没必要也不能这么烧包去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周围一潮一潮地涌来,我能感觉有的已经变作了实质,在我是身上推打和冲撞,可我还是咬着牙直奔了后门。

等从后门奔突而出,我才在旷野里大口的喘息了片刻,然后解嘲一笑。

曾几何时,一只狐鬼就能把我吓得要死要活,现在竟然一个人孤身夜探龙山火葬场!而且这种蜕变竟然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发生,我的人生也真他娘够狗血的了!

半山腰上有三根长长的烟囱,即便是在如墨的黑夜中都如此明显,而且孤傲冷峻、笔直地树立在那里。

从刚才的山腰望过来,龙山火葬场最显眼的标志除了那个堂皇大气的门楼,就是这三根烟囱了。

我站在山脚下,抬头注视着眼前三根突兀的烟囱,忽然想起了杨老板说过的话。人怕三长两短,香怕两短一长,因为我眼前这三根烟囱,无论变换怎样的角度去观察,它们都一直是两短一长的格局。

这是个凶兆,难道是要为我初探龙山火葬场做什么注脚吗?

我用力甩了甩脑袋,然后掏出了手机,快五点了……

手机依旧没有信号,所以没办法通知曾小西,于是我朝焚化车间走去,准备探查一番后再往高处走,总能找到有信号的地方。

不管这里如何诡异离奇,可格局大气、植被也很茂密,遍布的松柏显得肃穆沉重,非常符合这座建筑的本来属性。

不知为何,这里都不关门,刚才的小二楼如此,悼念厅如此,到现在的停尸房和焚化车间也是如此。

停尸房是一幢小二楼,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我凭着手机发出的微光,依稀能辨别出被绿植爬满山墙的建筑。门头上竟然还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威武挺拔的毛笔字,“储尸楼”。

门开着,我拾阶而上……

一楼静匿,除了偶尔路过的山风,就再没有其他声响。

在如此的深沉孤寂的黑夜里,静匿其实是一种罪,和那些西里古怪的动静比起来,它对人产生的威压更甚,所以我没在一楼停留。

还没上到二楼,寒气已经从上头散播下来。

我打着手机,在微光下,我能看到寒气潮头有些许的微粒喷薄、翻涌。而这些寒气也仿佛拥有生命属性一般,探测到我的存在后,竟然统统静止在我身前。

果然有古怪!

我顿了一顿,然后掀开厚厚的棉门帘走了进去……

里面的气温明显要低了许多,大概为了尸体在火化之前得保持原样,这里冷库的温度远远比那些食品冷库要冷得多。

很奇怪,除了我刚才去过的那座小二楼有那些长明灯,其他地方就再没有见到过,难道不是阴邪冲煞的地方才最需要法阵稳固吗?

所以这里除了我手机发出的不足两米远近的微光之外,就漆黑一片了……

静!

冷!

黑!

死尸!

闹鬼!

这些大都是人类最害怕的元素,在这里却被杂糅到了一起,所以才会越发显得生猛、凶吝!

忽然,我听到了切切的声音,像是私语,又像是锉刀划过的声音。

而且这些声音绝对不是通过我耳朵听到的,我所听到的依旧是如死般的静匿!

这些声音是跃过耳膜,直接映射到我脑中的,噪噪切切,混乱却又暗合某种规律!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冷柜后探出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手机已经被我塞进了兜里,我怕惊动这些东西,我是来探秘的,但绝对不是来找死!

虽然和找死也差不多少,可我还是要在尽量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去探究这些秘密。

也许进入黑暗的时间长了,我的眼睛也开始慢慢适应起来,也能借助一些从屋顶窗户里透射进来的天光,来观察事物。

那绝对是个活物,因为它在动,噪噪切切的声音依旧,就是从它哪里传来的。

我掩住了口鼻,把眼睛眯了起来,才隐约看见那是一个女人,长发飘飘,却一丝不挂地坐在一个医院里用来转移病人的推车上。

也许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她停止了动作,然后慢悠悠转回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