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时吸了一口凉气,什么情况,停……停运了?

那我坐的是什么?

这怎么又来了?

我今天从牢里出来就去洗浴中心洗了个澡,沈剑说牢里穿的衣服犯忌讳,替我换了身新的,把旧衣服直接扔掉了。

道长替我做的平安符倒是取了出来,可装包里了,沈剑一走就替我拿回去了。

手机已经没信号了,我抬起头望向窗外,本来还车龙马龙的景象已经变成了黑漆漆一团,而且车速飞快,不知道要开向何方……

说实话,即便遭遇了如此众多的诡异事件,可我依旧相信生活是美好的。

我不知道这趟公交线路是重新开张了,还是如何这辆车确实有什么问题,可我既然已经上来了,就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要身后那些人不要乱动,只要司机没把我当回事,我很想一直坐到终点站看看。

周遭忽然就冷了起来,我听到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终于要来了么?

我上车的时候大概瞄了一眼,车上就几个人而已,而且都坐在我的后方。我依稀记得,在后排座上有一对情侣,他们前面坐着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在门口有一位中年妇女,还拉着一个小孩儿。

我不知道来的是谁,其实我对司机的兴趣更大。

不是我神经粗大,对身后的危险毫不顾忌,是因为眼前的挡风玻璃已经被一片浓雾所笼罩。这些浓雾就像蛛丝一般,似乎有形有质而且越来越粘稠,似乎已经把整个破旧的公交车都包裹了起来。

而司机却像打字员盲打一般,刹车、减挡,然后加油、提速,一气呵成。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一片浓雾中辨别方向的,而且轻松写意,看起来熟练至极。

“各位乘客,你们好,前方到站十米桥,下车的乘客请往门口走!”

忽如其来的广播声把正在沉思的我吓得一哆嗦,娘的,配置还挺齐全的。

后门开了,我没听到有人下车,可前门却上来两个女学生,手里抱着书本,头发很长,遮住了脸。我也赶紧掩住了口鼻,等她们从我身边过去,才敢松口气。

经过了这么多事,我也开始捉摸出点门道来。

那就是即便是灵属,在一般情况下也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你冒犯了它或者侵入人家的领地。

就像古话里说的那样,人怕鬼,可鬼更怕人。

我曾经试图用现代科学去解释这种现象,因为这对我很重要。

而且我还多次同沈剑讨论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些灵属应该是生活在另一层空间里,只不过会在极端巧合的情况下,才会和现实的世界相重合,从而显现。

比如每年的盂兰盆节,大概就是一个阴阳两界相连通的日子,所以大家都会有所避讳。

而鬼物之所以会发现人,大概也是通过本能。

鬼物和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温度,人是恒温动物,身体温度会恒定在一定范围,而鬼物所体现出来的外相一般情况下就是极端的寒冷。

而恒温动物身处一群鬼物当中,自然就像光着身子挤公交一样,会引起大家的关注。

那么只要我们把温度降低,或者掩藏这种属性,也许就能蒙混过关。

而道长给我的平安符,应该是为了隔绝某种人类才特有的气息,或者干脆是一张告示,上写“内有恶犬、已伤数人”。自然会让这些鬼物灵属敬而远之,也就起到了保护的效果。

现在没了护身符,就只能把自己的体温隔绝了,冬天穿得厚实,确实也没有多少热气散发出去。

只要我捂住口鼻,身体散发出来的那点儿热气,早被车厢上裂开的一条小细缝给抽走了。

我坐在司机身后第二排的位置,也许稍稍靠前,所以上来的人一律坐到了我身后。虽然看不到身后确实让人有些发毛,可现在再起来换位置很可能被发觉,所以我掩住了口鼻,静静地潜伏了下来。

我再次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广告牌,确实是351路,那么本来已经停运三年的公交为什么又重新开了呢?而且窗户外黑黢黢一片,就像火车穿过隧道,可这隧道也太长了吧?

那个清脆的女声依旧报着站名,可整个车上没有一个人下车,难道都是往终点站去的?

我心下狐疑,本想回头再瞧一瞧身后的人,可公交车再次靠站,然后上来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大衣,拉着一个小女孩儿,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

我几乎是在她上车的同时就猛然低下了头,然后整个身子都贴在了车厢那条裂开的细缝上,希望那里吹来的寒风能把我的体热带走,或者我更希望能从这条窄小的细缝钻出去!

是赵姐,鸟枪胡同那个找我补课的女鬼,前面的女孩儿自然是小玉,而她身后跟着的就是小磊。

我的心脏砰砰乱跳个不停,这他娘的果然是一辆鬼车……

要不然怎么会拉这娘仨?

我听到它从车门上来,然后拉着小玉往里走,小磊也跟着往后走去。

但是到了我身前忽然停顿了一下,我能看见她尖尖的鞋尖……

我没敢抬头,整个身子更加紧密地贴合在车厢上,希望能和它混为一体。

思想的速度极快,所以时间似乎被无限地拉长了,我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大概又来了人。那女人才从我身边离开,朝我身后的座位走去。

很奇怪的是,没有人往前坐!

即便是后来上车的那个人也跟着那个女人朝我身后走去……

那是个男人,我看见了一双大靴子。

如果这是一辆鬼车,那么终点站一定不会是什么东营盘,那里人口众多、商业繁华,有的商铺都是彻夜营业的。

那么车上坐着的大概都是死人吧?

可赵姐一家在五年前就已经全都烧死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真像坊间传说的那样?

人死之后,如果执念很深,就会以为自己还活着,还要不停地重复生前所做的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车上这些东西大概都是死于不同时期的人,而且执念都足够深重,所以才会登上这辆鬼公交。

车上没人说话,死一般的沉默,我也觉得自己的体温开始渐渐降低,连思路都有些困顿了。

车窗外漆黑一片,挡风玻璃前的浓雾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消失了,头顶上的广告灯微微亮着,在漆黑的夜里多少带来了一线光亮。

就在此时,我肩膀忽然被轻轻推了一下,“大哥哥,我们玩好不好!”

我刚要下意识扭回头去,可却想起了这车的真实状况,所以硬生生刹住了。

然后有一双小脚出现在我身前,穿着一双皮质的小凉鞋,声音嗲得很,一听就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我没有抬头,而是从臂弯下偷偷瞧了一眼,大冬天穿凉鞋,再不够数的家长都不会给孩子这么穿,所以我没敢搭腔。

既然都说了是鬼公交了,那么车上除了我自然都是鬼,而且自古以来就说小鬼难缠,所以我整个身子蜷缩着,却没有一丝气息。

小男孩儿又用小手拍拍我,见我没有反应就站住不动,好像僵住了一般。

我以常人不能察觉的缓慢速度渐渐抬起了手,好从胳膊下看看这个小孩到底是怎么了?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松开掩住口鼻的那只手,童言无忌,如果小孩儿要是发现了,那么全车的鬼物肯定很快就会知道。

“啪嗒”,有件东西跌落在了地上,我斜眼望过去,是一个硕大的彩虹棒棒糖。

然后小男孩蹲下腰伸手去捡那颗棒棒糖,而他的脸也瞬间出现在我面前。

我登时心头狂跳不止,要不是嘴被紧紧捂着,我一定会失声喊出声的。

于是我手上加力,才算抑制住了心头的狂跳,整个身子再次使劲儿往车厢上贴了过去。

按说我见识的也不算少了,可眼前的一切还是把我吓得腿脚发软,**一紧。

小男孩头部以下很正常,可一到了头脸却忽然变成了黑色,就像被烟熏火燎过一般,整个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漆漆的孔洞。

大概因为不太高兴,嘴还朝下撇着,像极了怨咒里那个小男孩。

我猜这大概就是这个小男孩死去时候的模样,竟然是被熏死的吗?

我强压住心头的剧烈波动,度日如年的熬着,直到小男孩捡起了棒棒糖才朝我身后走去,嘴里还叨念,“他明明是活的,可就是不跟我玩!”

车依旧前行,偶尔会在不知名的站点停靠,我虽然在这里呆了将近四年,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地方。

也会有三五个人上来,可却没有一个人下车,我身后的位子已经渐渐坐满了,身边也开始坐了人。

我不知道公交车所说的站点到底是哪里,一个鬼车途径的地方,我想不会比在车上好多少!

在这里,我只能装死,耗到终点站,等这帮大咖都下了车再做计较,要不然我可真惹不起这么多个!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老太太慈祥的声音传来,“年轻人,你坐了我的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