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清虚道长说过,法术一旦施展就不能中途打破,要不然会对施术人产生极强的反噬,邪术尤其如此。
这大概就是木村眼见我我杀到近前,也要咬牙坚持下去的原因。
现在法术被我强行打断,木村登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胸前的衣衫染血之后呈现出了深红色,后退了几步后颓然倒地。
而我在得手之后趁势一个翻滚,眼前的危难虽然解除,可身后仍有强敌,不得不防。
这两人被我趁机劫营,自然恼羞成怒,离我最近的那个呵斥一声,举着一把弯刀就朝我劈砍下来。
我手里已经没了武器,只得左躲右闪,勉强应付。
而另外一个已经直奔了莫语而去,看样子是想要用莫语来要挟我就范。
我一般躲闪,心里却不禁偷笑,草人已毁,这时候莫语恐怕已经醒了。他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把我拿下当人质要挟莫语。
“别动,再动一下我弄死他!”果然,那人一只手拎起了莫语,把手里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我朝后退了一步,脱开了战圈,而我的对手也嘿嘿冷笑着朝我望了过来。
一听这人说话不是皱皱巴巴的鸟语,我张口喝问:“你好歹也算个中国人,就这么帮着鬼子祸害自己人?”
“别跟老子说这些,我们兄弟冲的是钱,谁给钱多就给谁干活!小子,赶紧乖乖跟我回去,难得杨先生能看得上你。老三,捆了!”
我双手平举,然后盯着他冷笑不止。
那小子眼睛一瞪,“笑什么?信不信我们兄弟俩个让你生死两难?”
“既然你们两个是自甘堕落、为虎作伥,那对付你们就没什么心理障碍了。”
那人拎着莫语,张口大笑不止,“哈哈,这小子让吓傻了,你自己看看,你的人还在我手里,你他娘……”
这小子只说了半句话就再也张不了口了,因为他那把匕首已经转瞬间到了莫语手里,他正要呼喝,匕首已经到了。
一刀正中肚腹,这人的呼喝最终变成了血沫从嘴里涌了出来,然后跪倒在地。
局势瞬间逆转,我眼前这个叫老三的家伙叫一声娘就返身朝大楼跑了过去,连自己的同伴都不顾了。
莫语跌跌撞撞朝我走来,竟然还咧嘴笑了笑,倒让我红了眼睛。
木村倒扑于地,神情冷厉地瞪着我们。草人已经被我毁掉,胸前还有一块沾满了血迹的白布,我猜白布上的血,就是我和莫语刚才和人打斗时留下的。木村就是用这个来把我们的精魄导入草人,然后加以控制。
木村颤颤巍巍坐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才冷声说道:“中国人,你不讲规矩,我是阴阳师,不是那些下流的打手,你竟然用刀剑来对付我?”
我当场就怒了,“你大爷的,你他娘的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法对付我们,还不让我用刀剑?老子手里是没有AK,要不早把你个王八蛋扫得你妈都不认识了!”
木村神情漠然,这次倒是没有还口。
我是后来才听人说起,日本人信奉神道教的人不少,而这个教派认为死于刀剑之下是无法转世投胎的。木村又自持身份,所以觉得我用刀剑对付他是对他的一种侮辱。
可惜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鬼子的世界果然是人类无法懂的,无耻都无耻得这么大义凛然。
“你既然能化僵,那就是术士,我们较量一场吧!”
木村堵在了大楼门口,朝我鞠了一躬后席地而坐,开始是敲打手鼓,到后来又取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划破食指后把血液滴在了身前纽扣大小的物事上。
莫语要挺身出去,却被我拉住了,“岛国而已,也就女人还能看两眼,哪来的什么术法?刚才那是偷袭,敢跟我面对面斗法,哥哥我秒灭他!”
这纯粹是大话,莫语已经连番受伤,我是不舍得让他再打头阵才这么说的。眼前这个木村连僵尸都能炼制,绝对不会是什么稀松软蛋!
还好经过一番打斗,身子已经热络了起来,刚才的那些伤患也暂时得到了压制。
莫语听劝,乖乖远走了几步,把自己的峨眉刺捡拾了回来。
而我则紧盯着十几步外的木村,一步步朝他走去……
我们在这里也折腾了两三个小时了,现在是后半夜了吧,那个老史是被狼吃了吗?怎么他娘的一点信号都没有,按说那帮人也该来了!
木村神色凝重,嘴里默念着咒语,眼前纽扣般大小的物事竟然发出了幽幽的白光……
我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法器,于是不由自主握住了兜里的虎符,既然连僵尸都能唬住,没理由对付不了这些旁门左道。
和刚才一样,木村一旦开始施法,立刻神情严谨、一丝不苟。只是他原本玄色的衣衫沾血之后,在夜风鼓**之下朝后散开,像极了开屏的孔雀,愈发显得阴气逼人!
木村身前纽扣般大小的物事发出的白光渐盛,然后隐隐催生出一股冰寒之极的气息,我在七八步外都能感受得到!
气息逐渐凝聚,然后渐渐化作了人形模样……
我脚下加快,不等这团气息幻化清晰,就张口暴喝,“破!”
事实证明,能防患于未然,在对方还没能成气候之前提前解决,才是对付这些灵属的不二法门。
因为它们在由虚化实的过程中需要很大的能量,自然也是最虚弱的。
所以我张口就是雷声隐隐的风雷咒,因为声音高亢,在夜空中直如炸雷一般传了很远!
而那团正在幻化的气息,被我一声吼喝,就像风吹雾散,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木村豁然站起,表情阴晴不定,指着我结结巴巴说道:“你,你竟然能破我的式神?这可是……我们木村家族的祖神?”
“你奶奶的,老子管你什么祖神,赶紧给老子滚开!”
“她,确实是我奶奶!是我们木村……”
见我一脸不屑的神情,木村也住了口,只是神情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淡定,而是换成了一副惊恐之色。
“无论如何我要挡住你,为了我的梅佳子!”虽然木村面现惊恐之色,可还是咬牙挡住了后门。
我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能一口气把皮衣男团灭的地步,我想进去,只是想见机行事,能拖就拖,惹不起就跑。
起码也要迟滞一下他们的速度,要不然今晚的打就算白挨了!
我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木村,然后摇摇头,“你挡不住我!”
“我想试试!”
说完木村脚下滑步,手指掐起了指诀,嘴上也开始默诵起来,“斯古溪……马伊尼……塞西……”
这小子嘴上一念叨,我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心头暗道一声不好!
等我收慑了心神,再打眼瞧过去,只觉得这小子的步伐、指诀似曾相识,哎,怎么跟道家九字真言的指诀类似啊?
我心头一震,猛然间想起,东洋那些密宗忍者之流当初可也剽窃了我们不少好东西,然后嫁接糅合,竟然歪打正着,成了气候。
而“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也成了那些忍者必修的咒法!
木村咒颂极慢,几个字节似乎耗费了他无穷心力,而我也心领神会的在他对面足踏禹步,手掐咒诀,然后冲他高声喝道:“临……兵……斗……者……”
我一声高似一声,而对面的木村在我喊出第一字之后就开始身形微颤。第二字时已经满头冒汗,第三字时已经眼睛外突,口角流下了涎水。
等我第四字破口而出,木村像是被巨物撞击一般,直直朝后退了七八步,才侧歪着倒卧于地!
我随后跟上,见他已经倒地不起,再也没了反抗的能力,这才悻然说道:“你一个山寨版的跟我斗,纯粹自寻死路!”
随后我和莫语再次进入楼内,虽然我们都受了伤,可都不算致命。能把那个皮衣男留下,才能把这里潜藏的秘密彻底挖出来!
莫语把刚才那人的那把大卡簧给了我,然后攥紧了手中的峨眉刺紧紧跟在我身后。
一楼里所有房间的大门都敞开着,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我们挨个儿都把一楼的房间查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地下室依旧静悄悄的,于是我们拾阶而上,准备上二楼看看,可刚上了几个台阶就听到后院里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惨叫声过后,就是一连串日语的叫骂声,难道对方起内讧了?
于是我们原路返回,从小门出来后,却见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在追杀木村。那两个人我们也见过,其中一个就是被我用甩棍扎伤的那个黑大个,应该是皮衣男的心腹。
这时的后院已经没有了灯火辉煌的景象,只有小门上还有一盏顶灯开着,散发着昏黄的灯光。
我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由合作伙伴变成了刀剑相向的敌人,可看样子他们没准备放过木村。
前院的停车场里已经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不好,这帮人要逃!
难道他们认为木村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想要杀人灭口?
不行,得救下木村才行!
于是我四处打量,发现锅炉边上有一根钢钎,这根两米多长的钢钎应该是生火时用的,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那个黑大个手里依旧拎着那把日本刀,我手里这把卡簧可不是对手。
木村虽然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可出于求生的本能,还是拼命抵挡着,边打边退,眼看就要退到身后的矮墙边了。
前方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大概是在催促这两人把木村解决完了快走,于是两人一左一右逼住了木村。
我拎了拎钢钎,觉得很趁手,就提溜着朝那两人走了过去。
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两人也警觉地扭回头,黑大个一见是我,登时给自己同伴使个眼色,然后拎着弯刀朝我扑了过来。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我这手里的钢钎就是冲黑大个手里的弯刀来的,你弯刀再利也切不断螺纹钢吧!何况他本来就有伤在身,所以三招过后,就被我抽冷子一钢钎悠在了腿上。
这小子闷哼了一声就侧歪倒地,没等他站起,他身后就蹿出一道黑影,寒光闪烁间莫语的峨眉刺已经接连刺出了十几下。
当啷一声,弯刀落地,黑大个半天都没起来!
我们这才朝木村走了过去,另外那人已经和木村缠斗半天,木村也挨了好几下,只不过一口气死死撑着,所以才和对方一直周旋。
那小子一看我们解决了他的同伴,再不恋战,抬脚踹开了木村后拔腿就跑!
而此时的木村已经浑身是血,眼见是油尽灯枯了,见我站在不远,就伸手向我求救。
我当时的心情很难描述,依据我的推断,炼制僵尸,甚至在此处建这个宾馆恐怕都是这个木村的主意。
想到莫语说的话,我都忍不住扑过去给他两下子,这里本来就是千年难遇的死地,再经他这么一折腾,不知有多少人都因为地气侵害而平白无故地丢了性命!
可看着他进气少出气多的情状,我还是走了过去,兴许还能从他嘴里问出这里的秘密。
“你该死!”我张口说道。
木村愣愣地盯着我,然后苦笑了一下,“是啊,我该死,我就要见我的静香了,这是好事!”
“恭喜!”说完这句,我转身就走,好容易碰到个不怕死的鬼子,说什么也得成全他。
没想到我刚走出去两步,木村就再次叫住了我,“先生,先生……我……”
我扭回身,没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先生,我……死不足惜,可我的女儿,求你……帮我……救她出来!”说完这句,他又喘息了几口,等提起了一口气才再次说道:“是我……贪心了,静香死了,我不愿意,想让她继续陪我,所以才……找到这块养尸地。没想到却被天尸宗的人看出了端倪,……”
说着说着,木村本来晦暗的的眼神中竟然光华流转,我知道这是大限将至的信号。
“是他们逼迫我这么做的,我早该死了,可舍不得女儿受苦,把这个……给她!”
木村一边说着,竟然还整了整衣冠,而后正襟危坐,冲我笑笑,说了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