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老史神情萧瑟了许多,愣了一会儿神才继续说道:“平常人有忌讳不愿意碰死人,所以就有了专门负责迁葬的土工师傅,我就是干这活的土工师傅。”
“树挪死人挪活,为什么不走?”
“走?”老史苦笑了一下,“走哪儿啊?我们祖辈可都在这道岭子上埋着呢!何况,根本就走不了!”
这场谈话很长,所以我们又回到了老史的院子,他开了冰箱,取了点菜蔬和肉,然后给我们做饭。
“祖辈上不是没人出去过,可走不出去啊!民国年间军阀四处混战,可我们这里却平安无事,因为一般人进不来。而这里又到处流传着诡异的传说,所以反倒成了一片乐土。后来解放了,也有人想着出去见见世面,有考学出去的,还有做小买卖的。时间短点儿还行,可一长了就会患上各式等样的怪病,一回来就好了!
所以啊,我们这地界从来就没见过什么风水先生,人家在谷口望望转身就走了。听说民国年间有一位省城的风水先生不信邪,非得进来探查一番,还给一家人点了一处吉穴,可一夜之间,这位就七窍流血而亡。
我们这十几个村子的人也就死了心,这是老李家给我们下的咒,恐怕得等我们都死绝了才算完!”
史为民就算得上方圆左近的能人了,既然他都这么认为,恐怕那些乡野老农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着出去了。
所谓有一失必有一得,老史说别看窦王山名声不好,可这里的蔬菜瓜果可是出了名的,好多省城的瓜果菜贩子都往窦王山跑,所以这里的人们生活并不算穷困。
莫语给老史打着下手,眉头却一直没松开过,我扛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这里是风水相形上所说的死地,一条沟里起码有十几处养尸地,别的地方恐怕还有!可风水轮流转,所谓山无常势、水无常形,风水就没有一成不变的时候,所以这个窦王山的恶风水迟早会消磨殆尽。
可山谷中段的那个宾馆盖得有问题,他正好钉在了这条山沟的地脉上,长此以往,恐怕这地方的风水会越来越糟的!”
老史一听就张口骂娘,说当初有人来投资旅游他是高兴的,可一见是小日本就不乐意了。
“小日本子没有好心眼子,老话就没说错的时候!我这就找乡里的那些头头去,还嫌我们窦王山不够倒霉吗?”
既然莫语说么说,那这个宾馆盖得就肯定有问题,至于当中的深层原因还需要继续探寻才行。
我连忙伸手拉住了老史,“消消气,你说人家玩坏,你有证据吗?空口无凭,乡里的那些头头能信?”
看得出来,老史对这片土地的热爱是由衷而发的,虽然这里处处透着古怪,虽然这里拘束了他们一代又一代,可他依然深深地眷恋着这里。
得,我都已经跳进来了,要是再拍拍屁股走人,那也太不仗义了。回头想想东平的事也算不上紧要,反正迟早能回去,还是先把这里的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老史,咱们这样,让莫语在你这儿再歇两天。等他一好,我们就去查探一番,有了确凿的证据,用不着找乡里,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老史哈哈一笑,拍着我肩膀直说一看我就不是一般人,然后回身抱出了一坛子酒来。他说这是他自己酿的苹果酒,他们这里的苹果可卖十块钱一斤,他这一坛子酒在价格上比我们老家的汾酒都不差!
拐子是个乖孩子,吃饱喝好就回屋睡了,就只剩下我们三个海空天空侃大山。虽然我是个井底之蛙,可比起他们俩人,我简直就是天外来客。
在我滔滔不绝的叙述中,两人依次醉倒。
莫语真是在家歇足了两天,除了吃饭睡觉和打坐之外什么都不管不顾。听说莫语除了懂风水阴阳,竟然还是修道之人,老史这才算真正放了心。
第二天,莫语的精神好了很多,晚上我们匆匆吃过晚饭。莫语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老史也凑了过来,非要和我们一起去,却被我婉拒了。
“老史,不是我吹,我俩就是干这个的,你去不合适。再说你还有家里一摊事呢!”
没想到老史把眼一瞪,围着我就转起圈来,嘴里还默默叨叨不停。然后他突然停住,伸手冲我一点,我就觉得浑身动弹不了了。
还别说,这个老史还真有两下子,我挣了几下才算挣脱。
“老史,真有你的,那就一起吧,反正你路也熟!”
没想到老史却愣住了,老半天才问我是怎么挣脱的,他从师十六年才学的禁术,要不是他主动解咒,就没人能自动挣脱过。
“嗨,我修得是道术,你们这些在我眼里统统都是旁门左道,哪能真把我困住!不过你也放心,我这种人又不是天天都有!”
拐子因为天生憨傻,所以不惧鬼怪,老史才弄了这样一个买卖。今天没人通知要有“人”过来吃喝,所以傻蛋早早就被老史安排睡了。
于是我们三个开车到了山谷深处,在一处林地前把车停下,然后徒步往里走……
既然这家宾馆一上来就钉在了此地的地脉之上,那绝对不会是偶然,一定是有心人专门选址。而且听老史说这里盖好之后就从来没有住过人,只留了一些个人看着,偶尔才会出去采购给养。对外说是资金不到位,所以拖到了现在景区都迟迟没有动工,这就越发可疑了!
莫语大病初愈,所以我打头走在前面,老史老当益壮,紧跟在我身后,莫语押后。
山谷幽深,再加上此地的地形险恶异常,所以行走间总觉得脖颈后凉飕飕的,就像是有什么人在脖子后吹气。
山崖里偶尔会有鸟兽声传来,却分不清到底是什么禽兽,所以风吹草动,都让人有风声鹤唳之感!
前方不远就是那家景区的大门了,虽然已经是深夜,可那栋楼里还散发着微光,把这栋巨大的建筑映衬得愈发诡异难言。
我正要提一口气小跑过去,却被身后赶来的莫语拽住了,“不对,附近有问题!”
听他这么一说,我连忙仔细观望,才发现大门口两旁的两颗高大的松树竟然无风自动,就像是有人不停摇晃一般……
松树枝干挺拔,摇晃间抖落了无数的松针,顷刻间,树下就现出了一团浓雾。
这俩团浓雾似乎是一瞬间出现的,然后迅速变大,直至人形大小,然后朝我们飘了过来……
浓雾袅袅,似乎想要戏弄我们似得,快到我们身前的时候忽然停住不动,就这么定定地悬浮在我们几步开外!
见我们不为所动,才开始渐渐幻化出了人的形态,看样子竟然像是古代的日本武士。而且两个武士都龇牙咧嘴,神情凶戾,眼看着身形朝后一仰,就要作势欲扑……
山谷幽深,可天上有明月高悬,所以眼前的景象我们看得清楚!
这两个刚刚幻化成的武士刚刚蓄势,我和莫语就一左一右扑了过去!
莫语一撩身后的长发,露出了脖颈后的紫色胎记,而我则丹田提气,张口低喝了一声,“破!”
那两个刚刚幻化出来的武士还没来得及由虚变实,就被我们当头一棒,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惨嚎,瞬间消失不见!
一个是道教神通风雷咒,一个是紫气盈身的天生道体,哪里是这些虚影虚形的小角色可以抵挡的。
所以这两个虚影还未曾显形,就被我和莫语同时消灭。我们这一下可把身后的老史吓得不轻,嘴里还一个劲儿的说,早知道我们俩这么厉害他就不来了!
这两个灵属发出一声厉啸后,似乎惊动了里面的人,于是我们赶紧藏身树后,那人举着手电四处照了半天,才叨叨了几句转身回去。
等听到那人的脚步声走远了,莫语才悄声说道:“这是鬼子的地缚灵,被困在这里当了门神,一般人经过都能吓个半死,别说往里闯了,比狗可管用多了!”
见我和老史都一个个瞪着眼睛看他,才勉为其难地给我们科普了一下。他说地缚灵是鬼子阴阳道里的法术,一般会找一些生前有遗愿未了的怨灵来做,这些地缚灵也因为神通大小而作用不同。刚才这两个大概就是起到了看守和门卫作用,兴许里面还有。
这也越发坚定了我一探究竟的信念,如果里面没古怪,干嘛要弄两个地缚灵在这里?
这家宾馆的大门很结实,看样子恐怕还有防盗系统,于是老史就带着我们绕到了山谷侧面。那里是个缺口,我们在他的带领下钻了进去,七拐八绕总算进到了宾馆的前院。
大概有了地缚灵守卫,这里的人也没了戒心,所以我们很容易就摸到了主楼。
楼道里的灯亮着,大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于是我们朝后院走去。后院有一圈矮墙,还有一座巨大的锅炉,大概是用来采暖用的。
莫语站在矮墙外说了句果然有古怪,见我面露疑色就指着那栋楼问我,“你自己看看,它像什么?”
后院有灯,所以这栋楼的影子影影绰绰地显露在黑夜之中,后门的顶上用玻璃砖搭成了浑圆的样式,整栋楼形成上宽下窄的格局。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史就发声了,“老天爷,这就是个坟包啊,这大楼像口竖起来的棺材。”
莫语点点头,“嗯,横看成坟侧成棺,这就是镇阴棺的格局。里面啊,恐怕有大家伙呢!”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虽说心里没底,可还是挨个儿从矮墙跳了进去。
跳进去之后,我们停顿了片刻,见没有什么动静,才慢慢走到大楼的后门。
这是一道镶着玻璃窗的小门,我过去推了推,里面没锁。于是我又朝隔着窗户朝里张望,通道里灯火通明,空空****的,于是我赶紧回头招呼莫语俩人过来。
等他俩快到跟前的时候,我才再次朝玻璃窗望去,却蓦然发现,玻璃那面也正有一双硕大的眼珠直愣愣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