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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章嘉宾(上)
“这才是胡说八道,”陈太忠也顾不得是省长当面,登时就大怒,“他自己吐血,赖到我身上?这话是谁说的?”
“喂,”蒋世方恼怒地看他一眼,眉头一皱,“我这不是也是不信吗,真要相信是你做的,我还问你?”
“恶意造谣中伤国家干部,这是大事儿啊,”陈太忠很愤慨地表示,而且帽子随手就拎了出来,“很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说有意抹黑组织,破坏中国的国际形象,甚至可能阴谋借此颠覆国家政权,省长,这个事情您得高度重视。”
“行了,中纪委的干部你都敢打,打个把日本人算什么?”蒋世方哼一声,没好气地发话,“无限上纲上线的话,你就免了吧,我比你更会说。”
蒋省长的语气不好,但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真的是不见外了。
不过陈太忠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他冷哼一声,“这不是鼓励谣言滋生吗?等下出去我就开车到凤凰,非把四个日本人打得挨个吐血不可……也省得别人说他们是胡说。”
“幼稚那别人说你杀人了,你就真去杀个人?”蒋世方呵斥一句,但是他也担心这家? 伙犯浑,于是又解释一句,“估计他们这么夸大其词,也是想让我重视。”
蒋省长心里清楚,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传话的人也没敢说一定就是陈太忠打的,那边只是说三菱有个人吐血了——不会是咱们的干部一时冲动吧?
其实关于碧涛的针状焦,蒋世方在省级领导里,掌握的信息绝对算最多的,殷放主政凤凰,而他的女儿蒋君蓉参与了聚碳酸酯项目之后,又对针状焦垂涎三尺——这不仅仅是填补国内空白,在国际上都算顶尖的高科技。
不过穆海波却坚决阻止她再对这个项目伸手,素凤手机、光盘生产线和聚碳酸酯,小蒋,你从陈太忠身上得到的东西已经太多了——碧涛的第二大股东,可是陈太忠正牌女友的哥哥,你确定一定要这么刺激他吗?
就因为此事,蒋省长的秘书和女儿还很是争辩了几天,官司都打到了省长大人那里,蒋世方当时只是淡淡地一句话,就阻止了女儿的蠢蠢欲动——你非要抢着投资,不控股都行,但是你确定,碧涛一定能制出针状焦吗?
蒋君蓉登时就不吭声了,从阴谋论的角度来说,她甚至可以怀疑,某个陈姓家伙被抢的单子太多,就有意捏个套子,说能制取出针状焦啥啥的,选的还是自己大兄哥的企业。
然后她所在的高新区兴致勃勃地找过去,软硬兼施要死要活地争取入股了,再然后……项目失败了,所有的投资都打了水漂——这就是传说中的送脸下乡了吧?
所以到最后,蒋君蓉还是没有试图插手这个项目,不过女儿的执着,让做父亲的心里微微有点疑惑,怎么一遇到陈太忠的项目,她就这样呢?平日里君蓉也不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嘛。
由于有这许多的原因,蒋省长对碧涛的针状焦真的很了解,前两天日本来人考察,他就又听到女儿唠叨了,说您看,明明是碧涛的人偷了日本人的技术,搞得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您当初还怀疑人家搞不出来。
之后三菱公司动用关系,在天南找人帮腔说话,蒋省长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但是他根本就不搭理——你三菱又没在中国注册专利,现在找我告状,这算个什么章程?
不过今天又有个关系联系他了,这关系要近一些,而且做事也靠谱,起码消息打听得挺到位,所以他觉得能跟陈太忠说一说,“这个针状焦,日本人想入股,他们不追求控股了……能考虑一下吗?”
“让日本人来跟我说吧,我只靠两片嘴,也照样让他们吐血,”陈太忠怒气未消,直接顶了自己的省长。
“你说话做事,能稳重一点吗?”蒋世方无奈地撇一撇嘴,上次有人跟我这么没大没小的说话,是多久之前了?“我只是听说,离了日本人的指导,那个碧涛未必能生产出合格的针状焦,可能C什么和电阻率会偏高,是不是这么回事?”
“确实可能,”陈太忠点点头,关于这一点,是邢建中亲口跟某个黑脸膛说的,但是同时邢总也说了,就算高一点,对某些产品来说,也能将就着用——有得用总比没得用强,再加上价格优势,真的不用担心市场,别说一万吨的产量,十万吨都供不应求。
然而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陈太忠才会大力支持邢建中抵制日本人,有些东西不掌握在自己手上,那确实太被动,更别说这次针状焦的项目,三菱人猜得也没错——里面还真是有点邢总自己的东西,虽然不多,但真的有。
咱偷别人的东西,那是天经地义,反正小日本欠咱的海了去啦,但是怎么能让外人偷咱自己的东西呢?所以,合作是绝对不可能的。
其实某人的心里,对产品质量真的不太在意,不合格的可以先将就着用——等你琢磨清楚了,到底可能是哪些环节有问题,大不了哥们儿再走一趟日本。
当然,有些话他是不合适跟省长说的,那么就只能将前因后果解释一遍,“……咱没有的时候,他们狮子大张嘴欺负人,咱有这技术了,他们上杆子贴上来了,我觉得,这不是个有诚意的合作态度。”
“嗯,”蒋世方点点头,陈太忠说的情况,他也是比较清楚的,很多人说什么做领导的只在意招商引资在意GDP,只会巴结外国人,那还真是错了,身为省部级干部,哪里会不知道这些门道?还是那句话,愚昧的人走不到这个岗位。
只不过大家看到的,只是领导想让你看到的而已,盲目的迎奉和巴结,或者源于利益,但是更多的,是表明态度罢了。
所以蒋省长也没有促成此事的决心,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好掺乎的,他只是尽一尽心意而已,眼见小陈说得有理,他自然更不会多事了。
于是他撇开此事,开始说今天的正经话题,“文化节马上要开始了,我给你下三个任务,抓展区、彩排和嘉宾。”
“嘉宾?”陈太忠听得眉头一皱,心说其实我只管邀请明星,天南的嘉宾,需要我来邀请吗?“您是说演员里的嘉宾?”
“部委里的,”蒋世方轻描淡写地吐出四个字,略略停顿一下,他又吐五个字出来,“或者国务院。”
“……”陈太忠默然,好半天才低声问一句,“兄弟省份的,行不行?”
“这个……当然也可以,”蒋省长这回答,就相当地勉强了,事实上他兴师动众地搞这么个文化节,除了想留名之外,也是想被上面注意到——别的不说,强调敬老,总是能对老干部们的胃口吧?
至于说部委的嘉宾,蒋世方自己也有联系,请来两三个省部级不成问题,但是兄弟省份的,他还真的不是很在意,我要的是直达天听的效果,口碑什么的,真的没意思。
这正如红山工商分局狠抓食品卫生时的心思,他们并不在意兄弟单位的反应,除了辖区内百姓的反应之外,他们更想要的是上面的肯定。
可是蒋世方想是这么想,还不好做得太过火,要不然斧凿的痕迹太重,钻营的味道太浓,所以他就想到,要陈太忠也发挥一点能力——真要说老干部的话,目前整个中国最有资格被称为老干部的人,应该就是黄老了吧?
蒋省长不求能请来黄老,能请来黄家一系的重量级人物即可,不过黄和祥和郑文彬之类的可不合适——黄老三已经登顶磐石,郑书记则是海角的一号,这些人来的话,味道不对……这是打算结社自保,就此封疆裂土吗?
蒋世方跟黄家有渊源,但是也轻易请不到黄家重量级的人物,更别说眼下小小的节庆活动了,所以他要陈太忠出面帮忙相邀,不需要一定是正国副国的,有个把正部也算。
第一届文化节嘛,办得越隆重,后面的文化节就越好操办。
“您是认为……影响越大的嘉宾越好,是不是?”陈太忠小心翼翼地猜测蒋省长的心意。
“那是肯定的,”蒋世方毫不犹豫地回答,邀请嘉宾图的可不就是影响力?不过想到小陈邀请到的明星也很有影响力——比如说小甜甜什么的,说不得他又补上一句,“我说的是政界……演艺界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副部长行不行?”陈太忠沉吟一下,才开口发问,紧接着他又补充一句,“是管文化的副部长……很对口。”
“文化部……我请了一个副部长了,”蒋世方觉得这厮太没有诚心了,副部长是不小了,但是以你的能力,不该是这样啊,“再有的话,那就是撞车了。”
“我说的……是法国的文化部副部长,”陈太忠低声嘀咕一句,“他早答应我要来……”
3章嘉宾(下)
“法国文化部的副部长?”蒋世方惊讶得嘴巴微微一张,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分了,于是自嘲地笑一笑,“我倒是忽略了,你还在法国干过……这个副部长我好像听说过。”
“嗯,叫科齐萨,亲中人士,来中国的时候,首长亲自接见过,”陈太忠点点头。
蒋世方缓缓地点头,小陈嘴里的首长是谁,他非常清楚,那是不加任何前缀的首长,沉吟一下他发问,“他一定能来……是吧?”
“他是这么答应我的,”陈太忠很肯定地回答。
“唔,”蒋省长沉吟了起来,他还真没想到,小陈不吭不响的,在此之前就请到了法国的文化部副部长——听起来还是很容易的样子,这家伙也太能干了一点吧?
国外的政界嘉宾,其实也不错哈,他发现了一条新思路,于是拿起手边的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头也不抬地发问,“这是之前的,不算我给你的任务,其他国家的能不能再邀请几位?像德国、英国这些。”
“英国我能请来伯明翰的议长,德国……德国人不好请,”陈太忠摇摇头。
“为什么不好请?”蒋世方放下手中钢笔,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他。
“意识形态的问题吧,虽然都是资本主义国家,德国跟英国这些不一样,两德曾经分裂过,并且身处两大不同阵营,”陈太忠在欧洲的时候,对这个问题有研究。
他侃侃而谈,“要说西方国家的对华态度,德国算最不友好的国家之一,原西德不用说,东德也一样,合并之后的东德人,对社会主义国家比西德人还要痛恨,我在欧洲的时候,遇到过基督教民主联盟的总书记默勒尔,这个联盟曾经在东德执政多年,并且推动了两德的统一,她对我的态度非常不友好。”
“哦,”蒋世方又点点头,他对小陈说的这些略知一二,今天听到如此明确的解说,也算是小有收获,“那就伯明翰的议长吧,还有对华友好的朋友吗?”
“红色资本家哈默的助手海因先生,”陈太忠的备选名单越拉越长,而且不带打磕绊的,“阿尔卡特的董事长缪加,我也可以尝试联系……不过这些就都是商界人士了。”
你小子还能再能干一点吗?蒋世方听到这么一个个的人名张嘴就来,也是相当地无语,谁手里要是有个陈太忠,简直能顶十个干部用,不,十个干部都没他一个有用。
“那行,就交给你了,国内的嘉宾也考虑一下,”蒋省长低头又往纸上写什么,“嗯,展区和彩排,你也要重视,去吧。”
陈太忠走出省长办公室,脑子里却是禁不住想起了默勒尔,既然她能为政治前途抱有仇华态度,那么科齐萨的亲中……会不会也是抱有政治目的?
大概是一定的,他得出了这个结论,哪怕这个结论真的让他有点扫兴。
接下来,陈主任去展区看一看,顺便又给翟锐天打个电话,了解一下表演的筹备进展,等到了下午四点多,算一算时差,他觉得不管怎么讲,缪加也该上班了,于是给法国打个电话,不成想那边有个男人告诉他,董事长不在,至于去哪儿了,男人不肯说。
这倒奇怪了,于是他又给埃布尔打个电话,结果掮客先生很高兴地表示,说我要去中国参加一下你们的黄酒节——我的销售成绩很不错,难道不是吗?
尼玛,你要来的话,哥们儿这儿要露馅啊,陈太忠觉得这个消息非常糟糕,他供给埃布尔的曲阳黄价格,是国内销售价的好几倍——那厮来黄酒展销会一看,岂不是绝对糟糕?
于是他不接这个话茬,说你帮我问一下,缪加的移动电话是多少,我找他有点事情。
趁着埃布尔打听消息的时候,陈太忠就给袁珏打个电话,老袁你这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埃布尔来中国参加这个黄酒节呢?
“黄酒的价格,早就不是秘密了,”袁主任苦笑一声,“咱国内都有其他黄酒厂家,接触上了埃布尔,他想去我也没办法拦着,不过我跟他强调了,咱们是做品牌的,他也认可。”
这个倒是,陈太忠点点头,他在国内呆得久了,一时就忽视了法国人玩品牌的能力,那么现在想来,只要埃布尔能坚定本心,这也不是多大的问题,“他过来只是看一看?”
“有砍价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呢?”袁珏的语气里,多少有点无奈,他是承袭了陈主任的工作,没有发展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要倒退,是个人都不会舒服了。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和人相比就差了这么多,陈主任能赤手空拳打下这片江山,而他袁某人维持得都很难,没办法,人家就认陈主任。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我跟市里也反应了,要求在展销的时候,曲阳黄能拉开档次,出口包装的黄酒报得要比供给欧洲的价钱还高。”
“关键是还有外地的黄酒,”陈太忠叹口气挂了电话,想一想之后,又给殷放打个电话,说我在筹办这个黄酒文化节,您能跟我说一说,市里是怎么规划的吗?
殷放则表示说,我正在去省里的路上,六点以后咱们再联系好不好?
这个电话刚挂,埃布尔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掮客先生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他倒没问出来缪加的电话号码,但是他告诉陈主任,董事长现在就在中国,“……应该是关于阿尔卡特收购上海贝尔的谈判,这个谈判已经一年多了,也不知道还要谈多久。”
还没有谈下来吗?陈太忠听得也是有点愕然,不过想一想这么大的一桩交易,双方的责任、义务划分以及利益需求都要商量,久拖不决也正常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就给阿尔卡特中国公司拨电话,那边接起来之后,先是说了一通法语,然后才是中文,“阿尔卡特中国公司,请问你要接哪里?”
“听说缪加先生来了中国,我想问一下他的联系方式,”陈太忠沉声发话,对方明显是个中国人,对于外资企业在国内的傲慢,他是深有体会的,所以他也懒得多事,直接报出自己的身份,“我是天南省凤凰市原驻欧办主任陈太忠。”
“你是从什么渠道得知,缪加先生来了中国?”果不其然,那边一听这是中国人,登时就变得非常冷漠了许多,语气上听不太出来,但是那种感觉是实实在在的。
尼玛你这什么态度嘛,陈太忠整天琢磨的就是怎么说话,一听这种居高临下的发问,他就不爽了,“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消息,这本来也不是秘密,再说一遍,我叫陈太忠,你可以跟缪加或者其他人求证一下,以前在巴黎……”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电话啪地一声就挂了。
我艹,陈主任登时大怒,我都自报了身份,你还敢不等我说完就挂电话,原本他是不想找井泓打听这事儿的,气急败坏之下,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缪加的电话,我帮你问一下,”井部长接起电话,很痛快地表示,只听得听筒那边有人轻声吩咐两句之后,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陈你找他干什么?”
“是这样,我们省里要搞个黄酒文化节,上面的领导要我多多邀请嘉宾,”陈太忠没好气地回答,“本来我不想打扰您,是打到阿尔卡特问的,接电话那小姑娘,态度太差劲……回头一定投诉她。”
“嘿,自己人嘛,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井泓听得就笑,可以想像得到,有这么一个解释,井部长心里会舒坦一些,“你跟缪加很熟悉吗?”
“还行吧,他去过我驻欧办,我也去过他办公室,”陈太忠知道,自己跟那个董事长的关系,真的很一般。
“嗯,号码来了……”井泓念了一个手机号,“这是他的助理拿的电话……对了,你顺便跟他表个态吧,说语音交换设备的生产,涉及到中国的国家安全,阿尔卡特想控股,那是不可能的。”
这才是的……陈太忠道谢之后,很无语地挂了电话,这个态度你们肯定强调过无数遍了,还要让哥们儿再说一遍,有意思吗?
我只是想邀请人家做个嘉宾嘛,他悻悻地嘀咕着,拨通了那边的电话,考虑到是缪加的助理接电话,他就直接用上了法语。
电话那边有点喧闹,不过接电话的人听说此人跟董事长在巴黎见过几面,沉默一阵之后,缪加在那边接起了电话,“哦,陈……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我想邀请您参加个活动,”陈太忠开门见山地发话,随后他略略解释一下黄酒文化节的性质,“……如果您时间允许的话,我会发出正式邀请的。”
“哦,那种酒啊,我品尝过,不是很合我的口味,”缪加不说敬老的性质,只是单纯地点评一下黄酒,然后话题一转,“但是我们跟贵国政府的谈判不是很顺利,我想,也许没有那个心情去参加,真的非常抱歉。”
(更新到,召唤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