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烹狗
邓百顺把被狗咬伤的那个男人背回家,随便把被打死的那只狗也背回了家。
灵芝挺着个大肚子正在他家里给快要出生的毛崽崽做夹衣,看见邓百顺背着个人和一条狗回来,一头脸都是血,吓得不轻。连声说:“阿舅,怎的了?阿舅,怎的了?”
邓百顺喘着气说:“灵妹子,快去叫大娘,快去叫大娘!…….”
灵芝更疑惑了,仍旧问:“阿舅,怎的了?阿舅,怎的了?”
邓百顺进了屋,左肩膀轻轻一抖,把肩头的那条狗“啪”地一声砸在堂屋的地上,然后很小心地把扛在右肩的那个人,放在堂屋中间的那张竹**,搂来一床棉被给他盖上。他舀了一瓢凉水自己喝了,剩下的灌进了那个男人的嘴里。邓百顺抹了抹嘴,对仍张着嘴还要问他的灵芝说:“这个鸟男人,被狗咬了!”
灵芝尖叫了一声:“那你把他背回来干什么?”灵芝紧接着看了那条死狗一眼,说:“这狗又不是你家的狗。”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男人和那条狗,两样东西都不该背回来。
邓百顺喘着气,开始卷纸烟。他咧着被烟熏黑的牙齿,嘿嘿嘿地笑着说:“我想吃狗肉,好久没吃狗肉了!”他把手一挥,说:“快回家叫大娘来啊,找点草药给他敷敷,这狗八成是疯了,下口很重!”
灵芝麻着胆子,寻了那人流血的脚,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穿得很厚的裤管,又尖叫起来:“哎呀,真的咬得不轻,你看这几个狗牙齿印,你看这乌黑的血,你看伤口都肿了起来……”
邓百顺点起烟,有些不耐烦,说:";灵芝,你啰嗦什么,你快去叫阿婆来,我抽完烟就扁这条疯狗,晚上炖狗肉吃!对了,灵妹妹,这狗肉可是大补,吃了对你、对你肚子里的货都有好处!";
灵芝一撇嘴,说:“我可不吃,脏兮兮的!就是我想吃,孩子他爸爸可不允许!”
邓百顺吐出一口烟,笑着说:“灵芝去了一趟大城市,回来就不一样,讲话吃东西都讲究起来,哈哈!”
灵芝摸着肚子,走到门口,回头冲邓百顺吐了吐舌头,说:“那当然,我是对孩子负责,对他老爸负责!哼!”
灵芝走出门口,躺在竹**的男人呻吟了一声。邓百顺问他怎么样,他说他渴,他说他饿。邓百顺跑到厨房,舀来一碗冷粥给他喝下。那个人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嘴唇,眼睛里放出光来。邓百顺见了,开始有些害怕起来。他觉得这人又陌生又可怕。好在那个人呼呼呼**了几下鼻孔,又昏睡过去了。
邓百顺进了厨房,燃起几块劈柴,架起鼎锅烧开水,然后抽出菜刀,在屋门口的磨刀石上开始磨刀。
灵芝在屋上头喊话,告诉他,她刚才忘了,阿婆不在家,大中午就出去,到溪头李家给人问仙去了。
邓百顺闷着头答道,晓得了!他低声说,那就不怪我吃独食啰,阿婆今夜吃叫鸡公,那我就吃狗睾子!
想到吃狗睾蛋子,他立刻来了精神。他用手试试刀锋,刀子已经风快。走进厨房,水还没开。他找来脚盆,把死狗扔了进去。
这个时候,门口的田埂上走来几个人,老远就喊:“瘸子,敲狗也不招呼一声,要不要我们帮忙?”
邓百顺笑嘻嘻地说:“地狗!沙鳖!饿蚂蝗……我的崽!我就晓得瞒不了你们那狗鼻子,闻到人屙屎就撒开四脚跑拢来!快快快!正等着你们吃狗睾子!”
几个人嘻嘻哈哈走进屋来,先是看狗,发现是条母狗,狗睾蛋子绝对是没有的,只有狗X;再看看躺在竹**的那个人,有些害怕。地狗说:“瘸子,这人被狗咬了,得给他找点药,万一得了癫狗病,喊天不应,麻烦就大了!”
沙鳖和饿蚂蝗也说,得赶紧给这人看看。
邓百顺说:“怕是不怕,有卢阿婆呢,她会治疯狗病,等她回来,搞点药给他包一下。”他说,幸亏遇到我,要不这人死定了。
地狗说,要不是这人,我们今天吃不到狗肉。
几个人笑着,各自去找自己要做的活。饿蚂蝗说,趁现在搭不上手,他去后山扯一把砂姜和八角来,要不天黑了,就找不着了。砂姜和八角都是煮狗肉必须的香料。邓百顺夸他想得周全,几个人却笑他偷懒。
滚热的开水淋到盆子里的死狗身上,那狗竟然把头抬起来,睁开眼睛,前爪立起,跳了一下。正在淋水的地狗吓得叫了一声,差点把水壶都丢了。邓百顺说,这狗是有点鬼气。随着蒸腾的热气,狗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臊气,让人作呕。但邓百顺他们不怕,他们习惯吃狗肉,也习惯和熟练了扁狗。趁着开水烫过的热乎,几个人手忙脚乱地给死狗褪毛。
邓百顺吩咐他们把毛尽量搞干净,自己找来了耙田用的铁耙,还搂来一捆稻草,放在门前的谷坪上,准备用火烫狗。用火烫的目的,一是把狗身上未褪尽的绒毛除掉,二是把毛皮烤胀起来,便于开膛。
褪了毛的狗白净了很多,样子也好看了些。不过,摆在横放着的铁耙上被火烧烤的时候,狗的嘴巴裂开,牙齿呲露出来,很有些狰狞。死狗被火一烤,果然身上鼓胀,皮子绷紧了,一下子好像大了很多,肥胖了很多。那皮肉焦黄的样子和发散出来的香气,已经让人感觉是一种美味。闻到狗肉的香气,想象等会儿大吃狗肉的惬意,邓百顺和地狗已经好几次吞口水,讲话的声音已经有了被口水堵塞的变化。
那狗用火烫过后,再用清水抹洗,顿时清爽了很多。邓百顺很利索地用刮刀把狗身上的水气和细毛再清理了个遍,他伸开手掌在狗肚子上揩拭着,满意的样子就像摩挲自己刚剃干净了胡须的下巴。他吩咐地狗、沙鳖把砧板搬出来,马上给狗开膛破肚。忽地,他的手掌触电似地猛然从狗肚子上跳开,他跳开一步,眼睛直视着狗肚子。沙鳖问:瘸子,有什么名堂?邓百顺说:怪了,这狗肚子还在动,莫非这狗怀了狗崽子?
剖开肚子的时候,果然发现这狗怀了一对狗崽子。那狗崽子在母腹里动了一下就没再动。地狗说,这小狗崽子遭了生孽。邓百顺问,这狗崽子还要不要?几个人一齐吐了泡口水,说狗崽子没有见天的,看了都恶心,要了干什么,你吃啊?哼,煮腥了锅!
邓百顺说,不要就不要,地狗,你拿把锄头把死狗崽子埋到屋后的竹林里去,这可是上好的肥料。邓百顺见地狗磨蹭,就骂,狗x的,你快去啊,等会仙娘娘回来了,保不准她拿了去埋禁坛,踩着了,会要你癫!
地狗把死狗崽子用稻草包了,叫上沙鳖,两个人去了屋后的竹林。邓百顺猜想地狗是一个人害怕,骂他这么点鸟事,竟要两个人去。这个时候,扯砂姜八角的饿蚂蟥回来了。邓百顺叫他帮忙,两个人各使一把菜刀,叮叮当当把狗肉剁成块。
饿蚂蟥用手把砧板上的狗肉捧起往塑料盆子放的时候,冷不丁被砧板上的骨头渣子刺了一下,手巴掌上顿时冒出一颗血珠子来。他哭丧着脸,捧着手赶紧跑,他说他要到镇上去,打狂犬疫苗。邓百顺说,你怕个卵,等卢仙娘回来,给你包一副草药。饿蚂蟥不听,声音都变了,他边跑边骂邓百顺:“你晓得条毛卵,得了狂犬病,是要死人的!”邓百顺在后面叫他,你这个怕死鬼,我屋里还有一个被狗咬的呢,你怕什么?你不吃狗肉啦?天都黑了,你到镇上找鬼啊!
饿蚂蟥一拐弯,一下子就不见了。
地狗和沙鳖回来,听了饿蚂蟥的事,都笑饿蚂蟥真是个怕死鬼。邓百顺说,就以为他的命值钱。在香草溪,卢阿婆的狗药可是方圆百里都出了名的,经她治疗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哼,打一针要两百多块钱,让他去打吧,看你饿蚂蟥钱多!地狗说,到镇上几十里路,这个时候去,骑一辆单车,天黑都赶不到。沙鳖说,饿蚂蟥今天吃不上狗肉了。
邓百顺把狗肉剁好,端了盆子进厨房的时候,想到晚上吃狗肉喝酒少了饿蚂蟥,扫兴得很,就又骂了一句:“他娘的,这条狗,怕真的有点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