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强打笑容
他停好车子出来，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想，这个消息朱文亮知道吗？他们应该先招他谈话啊。走到三楼楼梯口时，他往东看了一眼，局长室的门开着。他们好像还没有招他谈话，否则他不会这么安稳地坐在里边的。
于是，薛红星一声不吭地走上四楼，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个人也不说，就忙起自己的事情来。朱文亮不来跟他办移交，他不能去催他，也不能跟任何人说。下午一点半，他看见朱文亮开着车子出去了，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他就想可能是郝书记招他谈话了。
果真，第二天上午，朱文亮没有及时来上班。他坐进办公室只一会儿，不知从哪个办公室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朱局长被调走了，薛局长当一把手局长。第一个打进电话来问的，是秘书处和丁处长：“薛局长，听说你朱局长被调走了，你当局长，有这回事吗？”
薛红星这才“嗯“了一声说：“是的，昨天下午，市委郝书记，还有周市长和刘部长招我谈了话。”
“那你回来怎么没有说啊？”丁处长比他还他激动地说，“这么大的喜讯，你一个人独享啊？”丁处长一挂电话，就跑出来，有些兴奋地到别的办公室去说。
一会儿，整个办公楼上的人都知道了。有些人见朱文亮没有来，就禁不住欢呼雀跃起来，然后才议论纷纷，窃窃私语，有的处室还关起门说来说悄悄话。
可是突然，薛红星听见楼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意识到可是朱文亮来了，就站起来到后窗口去看，果真看见朱文亮一脸沮丧地走了进来。薛红星走回办公桌，等待朱文亮主动叫他去办移交手续。
整幢办公楼上的人好像都屏住了呼吸似的，一点声息都没有。没有人走出去跟朱文亮打招呼，更没有人走到他办公室里去。
这不是势利，而是人心！薛红星从这寂静的氛围里，听到了部下的心声，也看到我们国家的希望！
薛红星静静地等待着，想等朱文亮给他办了移交后，简单开个会，欢送一下他，说几句客气话，再安排一下局里的工作。可是，他等啊等，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过了半个小时，楼梯上传来有人走下去的脚步声。他走了？不肯办移交？薛红星走到后窗口去看，见朱文亮正灰溜溜地往外走去。没有一个人出去送他，连门卫上的人都躲在里边，没有出来给他打招呼。
这种景像着实有些悲凉和可怜。这就说明大家的心里还是有一本帐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民心更是不可欺啊！
朱文亮不肯办移交，薛红星就不能催他，也不好开会，只好默默地工作着，等待着。一直到第三天，朱文亮还是不来办移交，他觉得朱文亮也太没有男子汉的心胸和风度了，做到太显眼，让人看了像什么？这只能是丢你自己的脸。
薛红星也问自己，难道这是我的错吗？这个局长又不是我要当的。是你自己太贪，腐化堕落，不珍惜机会，才导致今天这个结局的，怎么能怪我呢？哼，只是对你动一下位置，你就这样想不开，那以后你东窗事发，被开除党籍和公职，进班房，吃官司，你又怎么样呢？
上午十点多钟，郝书记打电话过来问：“薛局长，朱文亮给你办了移交没有？”薛红星如实说：“没有。前天他来过一次，但又不声不响地走了。”
郝书记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今天就让他来办。”
下午，朱文亮真的开着车子来了。他从车子里钻出来，强打着笑容走进办公楼。刘桂花在底楼碰到他，有些惊讶地问：“朱局长，听说你调走了，调到哪里啊？”
朱文亮有些尴尬地说：“统战部，副部长。”
施建军站在办公室门口，带着揶揄说：“那是高升啊，祝贺你，朱部长。”
朱文亮更加难堪地说：“哪里？只是平调。”
这些对话，站在四楼办公室门口的薛红星听得清清楚楚。他走回办公桌，有些急躁地等朱文亮叫他过去。他确实有些等不得了，倒不是急着想当这个一把手，而是接任后，他要名正言顺地开个会，把自己这几天来形成的一些想法说一说。他不想也来个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想先把局里这一两年来形成的有些不太正常的气氛扭转过来。
朱文亮不来上班以后，部下们有事都来请示他，他却总是有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觉得原来排在他面前的副局长颜振兴和顾卫东都对他有些误解和想法，脸色不太好看。特别是朱文亮这样做，上面又不公开来宣布，更让人觉得是他夺了朱文亮的权。
薛红星感觉有些冤屈，也对朱文亮有些生气，但他不想跟他沤气，而想见面后，说些客气话。可他不能主动走过去，那样，朱文亮就以为他迫不及待，会更加生他的气。
等了半个小时，没有声息，薛红星再也坐不住了，觉得他这是有意给他颜色看，那等一会两人见面，就会很尴尬，甚至还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想了想，就拉起电话给郝书记打电话：“郝书记，我是薛红星。我想，你还是让组织部的刘部长来给我们办一下移交吧。朱局长好像有些想法，我们单独办，有些尴尬。”
郝书记说：“好，我马上让他过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刘部长急匆匆来到教育局，打电话把薛红星叫到局长室，打着哈哈说：“来来，你们两位校友就办一下移交吧。这是工作的需要，都不要有什么想法，啊，这是很正常的人事变动。”
正在整理着东西的朱文亮脸色阴沉，不无尴尬地说：“对，很正常。我收拾好，就移交给他。”
薛红星站在局长室门口，不想当着刘部长和丁处长等会的面说违心的客套说，富有城府地一声不吭。他知道这会儿说什么，朱文亮都会有气。果真，朱文亮沉默了一会，不阴不阳地转脸冲薛红星说：“薛局长，你的进步真快啊，让人刮目相看哪。”
薛红星保持着适度的微笑，依然站着那里不说话。刘部长和丁处长愣愣地看着他们，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话好。
朱文亮将属于自己的一些东西装进几个塑料袋，把一些文件、办公室钥匙和车钥匙都放在办公桌上，冷冷地对薛红星说：“薛局长，我把我的东西拿走，其余的都在这里，以后就是你的了。工作上有什么事，我反正就在统战部，联系很方便的。”
薛红星这才带着诚恳的表情说：“朱部长，要不要搞个欢送仪式？”
“我还在市里，以后会经常见面的，搞什么欢送仪式呀？”朱文亮一脸不快地说着，转脸对刘部长说，“部长大人还有什么指示？要不要我签什么字？”
刘部长这才认真地说：“朱部长，我看你的心态有点问题。你又不是降职，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好了，就这样吧。”
薛红星大度地站在那里，微笑着冲走出去的朱文亮说：“朱部长，以后经常来看看，你的部下都会欢迎你的。”
朱文亮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他大概是怕部下们出来跟他说话，太难堪，就迅速下楼，坐进刘部长的车，暗淡地离开了教育局。
晚上，薛红星跟郝书记通了一个电话，请求他让刘部长第二天下午来教育局来参加他就任后的第一次局机关工作会议，宣布一下他的任职决定，这样他好名正言顺地开展工作。郝书记答应了他的请求。
第二天下午两点钟，刘部长准时来到教育局，与局党组成员一起到会议室里去召开局机关工作会议。他们走进会议室，坐在下面的工作人员都屏声静气地望着他们，脸上个个充满了好奇和希望。
会议由第一副局长颜振兴支持。他等局党组成员在主席台上坐定后，朝坐在主席台正中的薛红星和刘部长看了看，才扯开嗓子说：“好，同志们，今天我们召开一个局机关工作会议。这是一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重要会议，希望大家集中心思，认真听讲。下面，由市委组织部刘部长宣布一个任免决定。”
刘部长先看着下面的与会者说：“其实，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市委、市政府根据民意和工作需要，对市教育局的主要领导作了一下调整。下面，我宣读一下市委、市政府的一个任免决定。”他翻开一个文件，读了文件的抬头和引言后，宣读道：“一，免去朱文亮同志市教育局局长、党组书记职务，另有任用。二，任命薛红星同志为市教育局局长、党组书记。”
他还没读完，会场上就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薛红星听着这比上次朱文亮扶正时热烈得多的掌声，看着下面工作人员脸上洋溢着的欣喜和希望的亮光，心里感到由衷的欣慰，也觉得肩上担子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