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旅游者
柳三棉想,他不能再一言不发地看赵后礼和王秘书一唱一合地演双簧了。
王秘书和赵后礼的私交,柳三棉是明白的。当然,柳三棉也参与一些和王秘书在一起的风花雪月。对于风月场上的女人热情才是可以理解的,当热情没有了或死了的时候,那么,美所引起的美妙的惊心动魄是不可了解的,甚至有点被物的。
望着眼前的王秘书,柳三棉突然觉得人生真的像在演戏。回味着和王秘书在欢场上那些温暖的生动之美,柳三棉兀地有些目光迷离了。他似乎能感觉到那个秀发女子的脸伏在他的大腿上,他在她雪白的小腹上,和她的后臀上,温柔地摩着。他的髭须和他的柔软而通密的头发,紧紧地擦着那个女子,她的两膝开始颤战起来了,在她的灵魂里面,狠遥远地。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她能觉着他深深地沉伏着的专心,她觉着当他**时的骤然的战栗,然后他的冲压的动作缓慢了下来,返种臀尖的冲压,确是有些可笑的。他紧紧地搂着她,他的两腿压在她的可怜的两条*的腿上,想使她温暖着,他躺在她的上面,用一种紧密的无疑的热力温暖着她。
听到赵后礼轻咳一声,柳三棉回过神来,现在需要清醒。但是,有一点,他还没想明白,赵后礼为什么要掺和进来呢?为什么配合王秘书演这双簧呢?难道他与这事也有牵连,也想掩饰什么?他不得不慎谨地说:“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多想法,我只想怎么解决征地的事,只要这事能解决,我就千感谢万感谢了。那里还会想什么其他。现在,王秘书这么想了,这么说了,我反而觉得是我的不是了。”赵后礼笑着对王秘书说:“我早就说了吧,你就是不信。柳秘书长不是那种小鸡肠肚的人,不会抓住某一点至人于死地。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王秘书看着柳三棉,似还有顾虑。赵后礼说:“你还听不出柳秘书长话里的意思吗?你这当秘书的是怎么当的?有些话就一定要说清楚,就一定要给你一个明确答复?”王秘书忙给柳三棉斟茶,说了许多万分感谢的话。至此,就告一段落了。
三人喝着茶,说着闲话。由于多了一个王秘书,他们就不痛不痒地一些天气很好这类的话题。王秘书手机响了。他出去接电话,回来,赵后礼直言不讳地说,如果有事,你先走吧。我和柳秘书长还有别的事要谈。王秘书也没坐下来,点头哈腰地说:“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还要点什么,我把茶钱付了。”赵后礼说:“不用了,你走吧。”王秘书走后,两人又静坐了一会,赵后礼说话。他笑着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和他是不是一伙的?我不想为自己解释。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就你掌握的那点线索,别说能查出什么结果,就是立案也依据不足。其实,我们清楚,像这种腐败案子,那一桩是平白无故查出来的?那一桩不是自我爆炸以后,捂不住了,才查出来的?柳三棉说:“对啊!那你为什么还那么演技派十足地表演一番?”赵后礼说:“你以为,我这么配合他表演是表演给你看的?我是表演给他看的。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呢?明知道你不可能查,还放心不下?有原因的,最近,许传生要叫他到下面挂职,所以,他不想在这种时候,有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议论。他来找我商量这事,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帮帮他,确切地说,是想帮帮你。”柳三棉说:“你这一说,我就更糊涂了,这怎么是帮我呢?”
赵后礼说:“王秘书是什么人?你应该也清楚。说他是小人,一点不过。君子可以得罪,小人却得罪不起。当然,你没得罪他,也不想得罪他,现在问题是,他心里有事,担心你会查他,会引起不利于他的议论,影响他下去挂职。如果,不演这么一台戏,让他放心,他不可能不想办法对付你。他会怎么对付你呢?造谣、诽谤、污陷等等,他什么想不出来?什么话不敢说?他是许传生身边的人,有些话,许传生不会听,但我们也不能保证有些话许传生不会听。这对你将十分不利。你现在,也正处于非常时期,许传生一个不高兴,你就有可以前功尽弃。”柳三棉笑着说:“这我就更不明白了,他这么做,成功了,不就为你扫除了障碍,你就少了一个竞争者,你成功的把握性就更大了。”赵后礼也笑着说:“我也恨不得他这么做,他为我扫除的不是一个竞争者,而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他不笑了,很认真地说:“我不能这么做。我们不但是竞争者,还是好朋友。我们要公平公正地竞争。”柳三棉笑了笑。他感觉到了他的诚意,完全接受他的这个解释。后来,他才知道,他中了赵后礼的圈套。这个貌傲岸然的赵后礼更担心他的反戈一击。柳三棉只要处心积虑地提出调查王秘书,市长龙彪将会倾力支持,即使都知道调查不出什么结果。但是,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查出什么结果,他们只是希望通过这种调查,给许传生一个下马威,许传生的秘书与房地产商有着说不清的瓜葛,许传生是否也掺合其中呢?这是很令人发挥想象的。在这种状况下研究确定市长候选人,许传生还会据理力争吗?赵后礼不希望出现这种状况。一天都在开会,上午开的是城建工作会,下午开的是市长龙彪会议。上午的会是为下午的会做准备的,下午的会市长们一个个轮流发言总结自己近期的工作,谈下一步工作设想,边谈边议,有些问题当场就议定了,有些问题议而未决,要回去补充依据,留待下一次会议再议。柳三棉虽还不是市长,但兼管着城建这一块,且身为市政府秘书长便参加了这个会。他不好对市长们的工作谈自己的看法,也不好抢先发言,几乎一个下午,都那么坐着,听着,快下班了,才轮到他讲城建这块,只得讲得简单扼要。大家许是觉得他离市长龙彪近,事事都请示市长龙彪,就没必要多议了,所以,柳三棉一说完,大家都不说话,等市长龙彪作总结发言。
散会后,柳三棉脑子都麻木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应当去一趟洗手间,解手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个笑话:在铁路旁大号却没带纸时,别着急,火车会提醒你:裤擦,裤擦,裤裤擦!在河边上大号却没带纸时,别着急,青蛙会告诉你:棍刮,棍刮,棍棍刮!
是的,十几年时间真是弹指一挥间,十几年前,柳三棉在虎山沟当农民时,真的解手没有卫生纸的。有时,他会象当地人一样蹲在山沟沟里方便,望着蓝天白云,吸着呛人的劣质香烟,然后,随手找一块石头或木枝朝屁股上刮一下就算完事了。
现在的柳三棉毕竟经历一些官场上的事情,他再也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更不是过去把喜和忧挂在脸上的人。如果是过去,遇到这种情况,柳三棉会打电话给志华,问志华在干什么?志华有时间,他就要志华晚上弄点节目轻松轻松。志华一听就明白了,就打电话去酒店订房,于是,他们就把自己喝得醉薰薰的,让自己放松,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就想怎么让自己的官场之外的生活轻松愉快一些。
现在,柳三棉没兴趣再去酒店。这十几年的都市生活,让柳三棉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生活在都市的人,愈来愈不了解季节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像在儿时的乡下,看到满地野花怒放,而嗅到春风的讯息;也不能在夜里的庭院,看挥扇乘凉的老人,感受到夏夜的乐趣;更不能在东北季风来临前,做最后一次出海的航行捕鱼,而知道秋季将尽。都市就是这样的,夏夜里人们坐在冷气房子里,远望落地窗外的明星,几疑是秋天;冬寒的时候,走过聚集的花市,还以为春天正盛。然后,人,却慢慢迷惑了、迷失了,季节对自己来说已失去了意义,因为在都市里的工作是没有季节的。就算去娱乐场所,那里的三陪小姐只是一种空虚的放纵,一阵过眼云烟,或者说,是一群能看能动,但不能用的女人。在那里,不应该也不可能真实且彻底感受到女人给予的欢悦。
柳三棉打电话给李冬子。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女人,可以可劲享用的女人。
李冬子在电话里高兴地说:“你还想起要打电话给我啊!”听到她的声音,柳三棉已一阵心跳,一阵燥热。他说:“你这不是改正了吗?不是主动给你电话了吗?”李冬子得意地笑,说:“不批评你,你就只会接我电话。”柳三棉也笑,问:“晚上有时间吗?”李冬子说:“晚上不用陪你林枫吗?”柳三棉说:“你不会是吃她的醋吧?”李冬子说:“我敢吗?我是你什么人?”每次,李冬子问这句话时,他都避而不谈,李冬子也不追问,好像只是随便说说。她说:“我今晚没时间,要加班。国税局的人明天要来,我们得准备准备。”柳三棉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有点不高兴,说:“你们平时都干什么了?为什么等到国税局的人来了才忙乎,才加班加点?”李冬子在那边说:“这事好象不归你管吧?你这秘书长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管到我们这些民营企业的内部运作来了。”说心里话,李冬子并不喜欢这座城市。虽然,这里没有省城的混沌喧嚣,空气清新,阳光明媚,是生活居住很不错的地方,而且,刘道杰给予她的工作环境和生活待遇也还让她满意,但是,她始终感觉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别人的城市。她想,她总是要离开这里的。这里只是她一个暂时的栖落点,一个竭息的绎站,她只能算是一个匆匆而过的旅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