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当了副乡长 三、

三、

张明芝和她的师傅在毕云涛的带领下，轻车熟路的跑了五六个村子，找了包括村长和村民在内的十几二十人进行了访谈，天暗下来时才回到峰山县政府招待所住了下来。

毕云涛在路过乡里时就下了车，说好明天一早接着采访。这是要上省报的大块文章，一手资料必须准备充分，要有靠得住的事实才行。

赵铁伟一直在回避着，没有露面。张明芝不愿意让自己的师傅知道要写的人物是自己的男朋友，这样就太没意思了。把所有村子都跑遍了以后，再给赵铁伟来个专访，这是师傅的意思，乡书记卫平顺也是同意了的。虽然主要表扬的是赵铁伟，但赵铁伟在卫平顺的领导下也是事实，乡党委对赵铁伟是基本肯定的。撤职事件只是个意外，而且是口误，一件小事罢了。

采访报道很快出来了一稿。题目叫：村里新来的大学生。题目是老了一些，内容是很扎实的，历数了赵铁伟一头扎进村里所做的种种让农民脱贫的事，重点是打井和贷款让农民养羊致富的事。文章类似于长篇通讯一样，有近二千字的样子。

按照惯例，这种表扬先进个人的稿件必须先交当地县一级政府的宣传部门审核才行，否则就会闹出省报都宣传表扬了当地政府还不知道的笑话。稿件到了县委宣传部，自然宣传科的副科长赵杰看到了文章清样。

赵杰非常清楚这篇文章会给赵铁伟带来什么样的政治资本，赵铁伟的从政道路一定会因为这篇文章而变得畅通起来。再一看文章的实习记者张明芝的名字，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绝不能让赵铁伟拿此当他往上升官的政治资本，更不能让张明芝借这篇文章出名的意图实现。理由，必须找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才行。而且必须要赶在县委书记蒋明生看到这篇清样之前才行。如果蒋明生点了头，什么理由也不是理由了。

他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苦苦的想着，直到快下班了还是没有想出一个能摆到桌面上的理由。想到头都快晕了。他想到了在丰华县工作的好友刘德新，也就是峰山县宣传部长刘海龙的儿子。这小子可能是继承了他爹搞宣传的特点，能说会道的，点子特别多，这种拿不上台面的事也只好找自己的知己来说了。

刘德新和赵杰走的不是一条路，赵杰怕吃苦，一参加工作就提出来要去县机关，是他爸爸强按着才从乡里的普通干部做起来的，但没有几个月就去了县里。刘德新是自愿从底层做起的，他认为从最底层做起的干部以后的升迁速度会更快，大凡市县一级的主官都有从底层做起的经历，严格的说这也是一种政治资本，这样的干部升迁时往往比没有同等经历的干部要顺利一些，提拔他们的人说话也硬气一些。

刘德新在丰华县委组织部长赵初然和他长谈了一次以后，彻底想明白了，既然走上了为官之路，光靠上边有人还是不够，打铁还得自身硬，不然走到了副处这一步家里的关系也算用完了。他从此一改轻浮的样子，务实不务虚，在乡里工作的踏踏实实，由他主抓的温室大棚搞得非常不错，再加上有县委组织部长赵杰爸爸的明示暗示，已被列入这次乡镇换届的副乡长名单。只可惜赵铁伟只知埋头苦干忘了走上层路线，业绩突出却并没有明显的上升势头，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个问题让张明芝写了文章又落在了死对头赵杰的手里，已是凶多吉少了。

赵杰给刘德新打了电话，两人约好晚上在丰华县喝酒。赵杰要刘德新帮忙想个主意，阻止赵铁伟的事迹上报纸宣传。

刘德新的智商不知比赵杰高出多少，赵杰想的头都大了也没有想出来的事，刘德新只是把那篇清样稿子看了一遍就找出了致命的软肋。刘德新说：“贷款还没有还上这事就不算是圆满成功，一场大的灾病下来要死个精光，赵铁伟不但无功恐怕还要吃官司。”

赵杰听了一拍大腿叫道：“一直你的学习就比我好，看来你的脑子比我转的速度比我快多了。今天咱俩是不醉不归！”

赵杰反对这篇文章发表的理由也得到了县委宣传部长的支持。如果在省报上发了这篇文章，又真的出了还不上贷款的结局，那将是一个大笑话，会让人笑掉大牙的。宣传部长刘海龙正式在文章清样上签上了自己的意见：“文章不错，事迹感人，待还完银行贷款后再发表更为妥当，不要闹出政治笑话。”

张明芝有的只能是无奈，人家一岀手就抓到了赵铁伟的软肋，是完全拿的到桌面的理由，像这类表扬先进个人的文章没有当地宣传部门的同意她的稿子是发表不了的。

赵铁伟知道后也是垂头丧气，精心安排的这一切不知卡在了哪里。不过，他第一想到的还是赵杰这个宣传科副科长，这家伙一定没有起到什么好的作用。

刚刚踏入的从政之路前景似乎一片灰暗，如果真的要养五年的羊，靠山屯的养殖业－定是发展起来了，自己一定是非疯既傻的结果，死在这块贫困的土地上也是有着极大的可能，有生以来，赵铁伟第一次陷入了极度的困惑，情绪低落，连话都懒的说了。

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北方亮南方，上帝为你关上大门的同时还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用民间通俗简炼的说法就是：天无绝人之路。文章刚刚被打压，严枫派的调查组又来了。

调查组找了小桥村村长王长富，大井村村长金有财。重点是半山村长老韩叔还有另外七八个村长，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真相，是乡干部李春香送县里赔款时在王长富追问下才告诉小桥村长王长富赵铁伟被撤职的事，赵铁伟被宣布撤职后在宿舍里两个小时没出屋。中午饭是李春香给他从食堂打好后送到宿舍吃的，这时候村民们已有数百人到了县政府大门口，与赵铁伟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一查却查出了赵铁伟在群众中坚实的群众基础，他干的几件漂亮的事情不但感动了市纪委的人，连亲自参与调查的县委书记蒋明生也觉得后生可畏，真是一个人才。当即找了县委组织部长何敏，让她对赵铁伟进行组织考核。准备把他列为这次乡镇干部换届副乡长的人选，让他踏踏实实的抓一抓全乡的养殖业，成功了也好在全县做个试点。

风云突变，柳暗花明。当赵杰听说赵铁伟被列入副乡长名单后已是无力回天了。

赵铁伟以得票第一名列榜首，正式成为靠山屯副乡长，主管全乡的养殖业，林业和其他几个并不重要的部门。赵铁伟的副科级干部比赵杰晚了两个多月，赵杰靠的是“官系”，赵铁伟靠的是业绩。但从此知道了“官系”的重要性。两手都要硬，人脉关系列入了赵铁伟的重点。经商一绝的爷爷就曾跟他讲过平时一炷香用时一座庙的道理。现在他似乎刚刚有所醒悟，干得好也要有人为你说话，蒋明生一句话让他少费了多少心机。

这一次入村调查把李春香也给露了岀来，由于是她把赵铁伟被撤职的消息泄露给了小桥村长王长富引发了一起群访，被卫平顺书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随便找了个理由被派到远在山里的小桥村去当驻村干部。面对这明显的报复，赵铁伟几次替李春香求情都被卫平顺拒绝了，乡班子中排在最后一位的赵铁伟也是无能为力。

市委书记严枫看到市纪委的调查报告，对赵铁伟这个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郑达市长知道以后只是后悔自己对赵铁伟的帮助太少了一点，有些对不住老省长钱洪涛了。不过他把这事记在了心里，适当时候他会伸出援手的。

赵铁伟如愿当上了副乡长，这是他靠着实打实的成绩换来的，不像赵杰只是凭着几篇文章和极硬的关系才走上副科的岗位。赵铁伟准备大干一番，争取有一个更广阔的平台。

赵铁伟有一些衣物和书等杂物留在老韩叔家里，老韩叔和村里的乡亲们都等着赵铁伟，要请他喝一顿酒，吃一顿饭，为他送行，赵铁伟答应了。赵铁伟到了老韩叔家里已是傍晚六点多钟了。

村里乡亲们自发的来到老韩村长家，带着菜，带着酒。为赵铁伟送行。酒刚喝到一多半，村里养羊大户韩满贵跑进来大呼小叫的说：“活不了啦！出大事啦！”

一声呼喊，引出了半山村几十年未出过的最大的偷窃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