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只鸡腿坚定了赵铁伟的心 一、
一、王长富的小孙子有五六岁了,从外边跑了进来,闻到了桌子上的香味,围着桌子转开了,眼睛始终盯着桌上的老王爷带来的一只鸡,赵铁伟下手抓起一只鸡腿递给王长富的小孙子。孩子的小手还没完全碰到鸡腿,王长富的筷子就落在了小孙子的手上,小孙子哇的一声哭了。白嫩的小手上立即起了两道红红的印记,一直忙里忙外的孩子妈跑了过来弯下腰一把抱起了孩子,娘俩站起来的时候孩子妈的眼泪分明在眼圈里打转,迅速向堂屋走去。
赵铁伟极为尴尬地看着王长富,不知如何是好,王长富也是一脸的不自在,说:“山里的规矩,两只鸡腿客人一只,长者一只。”
赵铁伟说:“我这一只我不吃了,给他行不行?”
王长富笑笑说:“吃完饭后剩下了才轮到他们吃。”
赵铁伟的心里像针扎一样,再坚持也没意思,这决不是一个鸡腿能解决的问题,不把这穷根治了,一百个鸡腿也有吃完的时候。山里人有个习俗,家里来了客人女人和孩子是不能上饭桌的,桌上的人吃完了剩多剩少才是女人和孩子的。这个习俗的根子还是在穷字上,东西不多,孩子们一上桌客人们就不够吃了赵铁伟的心情受到了严重的刺激,心里突然激发了帮山里人致富的决心,如果说初期帮村里人致富,自己为了出政绩的想法是主要的,刚才的场景却让他有些发自内心了,他端起酒杯回敬各位,心里已坚定了帮这些穷人致富想法,这么穷的人家请自己吃饭,自己的孙子却吃不上,从良心上说也过不去了。
“王村长,你这村和半山村比起来哪个村的经济条件更好一点?”
“原来比半山村差不了多少,现在成了天上地下,没法比了。”
赵铁伟抬头看了一眼房顶,看到了电灯,知道电是通了,问到:“井水够用吗?”
“人吃是够了,多余的没有。”
赵铁伟心理盘算着,打一口深井不过两千块钱,有了井就可以发展养羊了,问王长富:“全村一只羊都买不起的有多少户?”
王长富虽说是农民,也当了多年的村干部,明白赵铁伟是上心了,马上说到:“这么说吧,全村如果有一百六十只母羊,再有一只种公羊,就和半山村差不多了,不过还要先打一口深井,村里没这个能力。”
赵铁伟笑了,心想,人家把帐都算好了,一百六十只羊三万两千块,一口深井两千块,一共三万四千块。
赵铁伟说:“羊的事也按半山村的模式,只是给贫困户母羊,一年半后按现在的市价还款,深水井的钱不用还了,要每家每户的签协议,种公羊从半山村调过一只来就养在您的家里,要免费给村里的羊配种,在给乡兽医站良站长代养一只母羊,全村的牛羊得了病,他全包了,您看行吗?”
王长富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眼睛里有些湿润,其他五位长者除了老王爷,也都站了起来:“赵干部,全村人脱贫致富就靠您一句话了,如果这一百六十只母羊出了问题,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钱还上!”
赵铁伟也站了起来,挨个和大家碰了一下杯说:“明天我去找人打井,您找老韩叔要份合同,照着写就行,先签合同吧!”
晚上十点了,赵铁伟已躺在了**,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前两天从乡里拿回的过期报纸,手机短信来了,是周丽娜的。他是白天发的短信,晚上十点才回,成了邮寄信件。
“求你了,别当村干部了,回省城吧!”
“等我三年,我要杀出一条血路,干出一番事业才能回去。”
“一个小山村,你就是把它搞成世外桃源,又有多大影响?”
“互相理解吧,人各有志,给我三年时间!”
周丽娜没再回短信,赵铁伟知道事情不妙,穿好衣服,走出院门,去给她打电话。电话里传来的是: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此时的周丽娜受着双重压力,当爸爸妈妈知道他交了男朋友,并送她一辆宝马车时着实吃了一惊,这绝不是一个小康家庭出身的人,而是一个有钱的富二代,通常富二代给人们的基本印象是不踏实、*、没能力,再一看到赵铁伟的照片彻底寒了心,就算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如此英俊的小伙子将来也一定逃不过众多年轻漂亮女性的围攻。
赵铁伟英俊的外形应该算是优点,可在周丽娜妈妈传统而保守的思维观念里,却成了靠不住的男人的标志。
妈妈以过来人的经历劝她,女人要嫁给比自己长相低一个档次的男人才牢靠,长得丑的男人*的机会要少得多!周丽娜的爸爸就是一个相貌出众的男人,这一辈子花事不断,不管是在单位里还是在社会上,是见花就采,见果就摘,和两个小姨子也是不清不楚,让妈妈着了半辈子的急,到现在和两个小姨子还不来往,吃尽了苦头,流尽了眼泪。
在大学校园里的女生们不这么看,她们最看重的是爱情,是相貌,钱不钱的是第二位的,她们把爱情看作是纯洁的、美好的、神圣的,根本不懂这三个比喻都加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懂得爱情时已成为过去。
两地分居对于成熟的人来说是一种煎熬,对于热恋中的年轻人来说就是一种痛苦,在痛苦中,周丽娜做了一个极为冲动,毫不成熟的决定:辞职!去找赵铁伟!
第一个跳起来的是妈妈:“你要辞职去山里,我就去死!”
第二个跳起来的是赵铁伟:“我是驻村干部,带着女朋友在这住算怎么回事啊,你来了我也接待不了,别犯傻了,给我点时间让我强壮起来!”
妈妈和赵铁伟的态度让周丽娜十分痛苦又万分无奈,只能继续忍受着妈妈的唠叨和对赵铁伟的异地相思之苦,同时,心里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成为了后来发生的事情的药引。
村长王长富和几位长辈一商量,第二天就召开了全村村民大会,把打井和暂借一百六十只母羊的事向全村公布了,人们先是半信半疑,后是激动不已,最后居然有几十个人去了半山村去找赵铁伟,他们要感谢这位村干部,同时要问问真假。
赵铁伟正坐在老韩叔家的院子里,端着一个只有在农村才有的黑土色的陶瓷大海碗吃着羊肉面,这个最大号的碗里装的面在城里要用一个中号不锈钢盆来装才行,一只手端着都费劲,赵铁伟正年轻,饭量大,最爱吃面条,呼噜呼噜有滋有味的吃着面,几十人就涌进了院子,老韩叔和这些人都熟的不行,以为是来看种公羊的,也就没有阻止,可这些人中有许多带着小孩子,一看见赵铁伟就让小孩子们跪下了,赵铁伟吓了一跳,马上站起来,这才知道这些人是来感谢他的。
山里人淳朴和狡诈的手段并用,怕的是赵铁伟反悔,酒桌上的诺言在山里人眼里并不是那么可靠。
赵铁伟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明白了这一点,他对大家说:“都回去吧,打井队三几天内就上门,羊的事十天内就落实!”
山里人就是实在,连个谢谢都不会说,又大拨轰着走了。
老韩叔坐在一个木凳子上抽着旱烟,眯缝着眼睛看着赵铁伟,阳光照在老韩叔那核桃皮一样的脸上,泛着古铜色的光。赵铁伟抽着他的红塔山,老韩叔抽着他的旱烟袋,小桌上大号的茶缸子里刚泡的茶冒着热气。
老韩叔说话了:“山里人的脾气,你那一百六十只羊钱跑不了,爹死了儿子还,只是时间要长一些,打井那两千你算白送了?”
赵铁伟点点头。
“全乡二十二个村子,还有二十个村需要打井,一共是四万块,你都白送?你家里是开银行的?全乡两万多人,都要脱贫致富,就凭你一个人哪行?”
赵铁伟听了,心里一阵紧张。老韩叔虽说是地道的山里农民,道理懂得并不少,说出来的话也确实有些水平,是这个理,拿出四万块钱打井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全县呢,全市呢?做工作不是这个做法,还是要发动群众的力量,发动社会的力量才是。
赵铁伟突然想到了赵杰,他在省市报纸上发了几篇短文章就有了资本当乡宣办主任,自己妈妈在省报做记者二十多年了,为什么不利用一下这个关系呢?把国家级贫困乡没水就发展不了的事情捅到省报上,让全省的人都关注这里,打几口井还是大问题吗?
赵铁伟跑到半山腰上,给妈妈打了电话,把这事详详细细的向妈妈说了,妈妈是省党报的资深记者,看问题比赵铁伟深刻的多了,当时就告诉赵铁伟,做一篇深入采访式的报导没有问题,见报后基本上会解决问题,但你要通过乡政府,你一个驻村干部,身份不对,找乡长汇报一下,乡里最好有个扶贫办公室一类的机构,你去挂个名,就名正言顺了,出了成绩也好算账。
赵铁伟一下就开了窍,心里说道:赵杰是靠几篇文章当的主任,我要靠给全乡各村打井当上主任,我要用真正的业绩换取应有的位置!
乡长南培新从上次去半山村陪冯勇和褚为民县长吃了饭以后,领教了赵铁伟的厉害,内心也喜欢这样靠实力干的大学生,不像赵杰那样靠县委宣传部长刘海龙硬压着提赵杰当乡宣传办公室主任,这样的干部脚底下没根基,什么实践经验都没有,这样的人走还不利落直接就跑,不是个好事,这就像开车一样,交通规则还没弄明白就上路,出事的概率要大的多。
南培新今日无事,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没头没脑的想着乡里的杂七杂八的事,电话响了,拿起一听是新来的大学生赵铁伟。
“南乡长您好,有事向您汇报,不知道您有时间没有?”
“是铁伟啊,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南培新想,乡里所有的干部都隶属于某个部门,像宣传、计划生育、工业、农业、财务、国土等等,唯独赵铁伟没有分在某个部门,来报道的第二天就下了村,到现在还挂在乡办公室没安排,是不是这事呢?冯勇要是为这事挑了理那还算挑对了,忘了,真是忘了,看看赵铁伟来了怎么说吧。
赵铁伟骑着个破自行车风风火火的就来了,穿的上衣是一件夹克,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运动裤,脚下是一双耐克旅游鞋,还真有点像个农村青年,不伦不类,上下不搭,看着就好笑,可在村里却很普通,很大众,不像赵杰,天天是西服革履,这至少是县一级机关穿的衣服,整个乡政府大院里这副穿着的不超过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