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流氓却有人性
严莫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随后镇静，不以为然道：
“什么材料？”
李云南当然不能如实回答，就佯装翻找材料，没吱声。
“冲锋枪？”
“对，这人不一般。”
严莫成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那双眼睛？李云南的心里活动，在他看来无疑就是一种不信任，甚至耻辱，因此他明显带有不满地说，“调查一个人并不难，问题是总得有个理由，据我所知，刘青松这个人能量是不小，不过人家也是一级行政执法单位，说他能弄到冲锋枪……谁说的？刚才那小子？”
“近的暂且不说，远的可就多了。这是个双面人，你知道吧？”
严莫成不客气地挥手打断李云南。
“你不要道听途说夸大其辞好不好？刘青松确有不少劣迹，但是说他违法犯罪甚至能搞到冲锋枪就没影了，我作为分管刑侦的主要领导，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些事呢？你不会怀疑白双喜这事是他干的吧？”
他的这种态度让李云南很不高兴。李云南又是什么人，这话的潜台词他又何尝听不出来？谈话一下子就有了某种火药味，潜台词显然是“你不会认为这事跟我也有关吧？”或“你怎么谁都不相信？”虽说严莫成平时说出的话常常一下子就撞人到南墙上，让人下不来台，他习惯成自然，能够容忍，然而今晚严莫成这种反常语气有些让人难于接受。
“是不是他干的，查完才知道。”
“我不同意。”
“为什么？”
“不可能是他！”
“有什么根据？”
严莫成欲言又止，忽然神情放松，轻松一笑：
“算了，咱们都是为党卖命，犯不着为调查这种货色闹得不痛快。再说，我也挡不住你这钦差大臣啊，不管怎么说，局里你是老大，一把手，你的一纸命令下来，我还不是得乖乖照办？这样吧，我马上把这件事安排下去，但是你得给我个保证，万一将来查明刘青松是清白的，他要反咬一口，这个责任你得应承。”
“没问题。”
李云南嘴上毫不客气，立马答应下来，不过他心里却极其反感面前这个人，他不同意自己的想法和意见，恰恰表明了举报信上提到的一些内容，心里没病，调查刘青松他怕什么？当然了，他同意之后也不能迅速开展工作，因为种种原因，上面说过，刘青松不仅职务在那，更重要的是他也跟白双喜这个种猪王一样，头顶上也戴着一个市人大代表的帽子，同时也宣称要当上全国人大代表呢！
因此，要调查他，接下来李云南局长还得请示人大常委会同意才行！
毫无疑问，李云南明白，严莫成至少也知道有人传递到他这里的警示了。他用这套说辞，想先发制人，不要让他提出一些困惑不解的问题。而严莫成这样深具洞察力的人又是怎么想这个问题的？他不能假设，在僵硬的体系中，下属胆敢向他隐匿如此重要的情报是有可能的。
他想问一问这个情况，但是，出于慎重什么也没有说。李云南毕竟经验丰富，“打黑局长”的荣誉不是随便戴上的。刚才那个人的确给他带来新的秘密情报。他之所以连自己最值得依靠和信赖的副手也未明说，自有其道理。
白双喜案发第九天，即二人谈话之后还发生过一件蹊跷事。
……
公安局调查白双喜的结果还没有出来，白双喜这边已经成为全市人大代表高调竞选的一大热门人选了，白双喜心里有底，要讲关系，他在民营企业这一块，目前还没有比他更有实力的人，不过这只是从个人关系和背景而言。如果要讲真正的经济实力，白双喜则不是什么太厉害的角色，比他更具竞选条件的人还有很多，只是出于种种原因，他认为自己已经从市委书记唐山那里拿到了保票，下一步只要抓紧抓好人大常委会那边的工作，那么他今年当上全国人大代表那就是没有太大悬念的了……
所以，这些日子，自从他出院之后，一边跑公司的一些事情，一边也准备抓紧复习一下有关材料，为即将开始的报考公务员做好准备。参加考试，只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但是这个形式，按照他的想法，还必须得正经八百地走一走，反正，他认为这两件事，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成为事实了！
而正因为如此，他心里却对公安局侦查他的案子没有结果，感到越来越不可思议，更加不满……
他不明白，要这些警察到底有他马的神马用？他甚至于也开始怀疑那个公安机关内部传得很神的局长李云南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本事？要是真的有本事，为什么自己的这个案子到他马的今天，仍然不能给他一个结果？这一点，也让白双喜这些日子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出门去公司，还是到市里办事，都不得格外加上一些小心！！
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而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也直接影响了他对公安局和李云南局长的看法、想法和印象。
现在的白双喜，一出门必定有人跟着，都是发达集团公司的强壮保安，一出门，就是前后三辆车，而白双喜的宝马也不开了，新启用的司机也是他公司的老司机，年轻力壮不说，开车的技术也是相当不错，又快又稳当。这也就让白双喜比较放心了，一旦有什么不测，他的这个司机当然会跟为他而死的朱前进一样。这个他绝对相信。
有钱就是这点好，有钱，就绝对有人愿意为他卖命！
而平时，除了喜欢做事张扬和有一些流流氓氓的习惯之外，其他的，白双喜还真就没有太多有钱人的臭毛病，尤其是在对待他公司内部的男女员工上，在对待自己小车队的这些司机上，他是绝对够意思的，从来没有拖欠过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工资，而且每逢过年过节，白双喜还要格外给他们这些人发一个红包，以示对他们的关照，当然也希望这些人好好为公司、为他服务。
这些人呢，当然这些年来就跟发达村的所有村民一样，心里大部分都对白双喜感恩戴德，他们一方面觉得白双喜真的是个能人，能量很大，让他们佩服。
而另一方面，他们同时也觉得白双喜这个人有钱了不像别的那些老板，对上面当孙子，对下面却没有人性！
白双喜不，白双喜什么时候都是有一颗之前没发财致富——没当种猪王之前那样的平常心和穷日子的心态，他不忘本，这一点，尤其是在最近他大张旗鼓公开地为自己的小车司机朱前进公祭、又当场给出了那么多的抚恤金就可以略见一斑。无论是公司员工，还是村民们，这些日子都把这些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当然了，如果白双喜再有事（哈哈，不过任何人都不希望他再有事，因为白双喜要是真的让人给打死了，那么将是整个公司和全体村民的巨大损失啊，他要真的让人给打死了，今后村上的钱找谁去要啊？公司发展、员工们的福利待遇不都要重新泡汤了吗？
一句话：不管公司小车司机、全体员工，还是作为发达村的书记，白双喜都颇为受到人们的尊敬和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