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爱上了人蛇。
虞良的脑海中重复着这一句话,一时间竟是有些宕机。
在刚刚的战斗中,他手下的T1级怪谈生物人蛇在鬼人群中大显神威,而虞良确实有想过,现在的临时队友可能会震惊、羡慕,然后产生强烈的依附心理。
幕强,本来就是人之本性。
如果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产生特殊的交易想法也是正常的,又或者是由崇拜衍生出爱慕之情,这都是正常的情况。
然而虞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爱慕的是人蛇。
的确,刚刚在鬼人群中大显神威的并非是他虞良,而是战力得到直观体现的人蛇,所以这爱慕对象是人蛇,倒也合情合理……
个屁啊!
“你……喜欢我?”人蛇戴着黑色的骨质面罩,面罩下他的脸上满是疑惑,在听明白女运动员的话语后,他的语气立马就变得窘迫起来,“不……不要取笑我。”
“不不不,我真的没有取笑你,我是认真的!”女运动员上前,用自己的手抓住人蛇的大手,清秀的脸上是严肃的表情。
“啊!”人蛇则是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他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整条人都忍不住后退一步。
身为T1,他可以在面对十余只T2怪谈生物时激流勇进,却在一个T2玩家的面前被吓得后退。
虞良黑着脸看着这一人一人蛇,心中的确是万马奔腾。
《霸道の爱:长腿体育部学姐当众告白腼腆年下小学弟》,这是轻小说写法。
《畸恋:下水道的人体蜈蚣》,这就完全变成重口味恐怖小说了。
《禁忌之爱:女运动员和黑甲武士,四十畸形人轮番上阵》,这就是超重口味的持久战题材小说了。
然而不管是哪种写法,虞良的内心深处都有一种抵触,有些不是滋味。
这可是人蛇,是我从【果】中历经千辛万苦才带回来的,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啊,这就想抢走我家人蛇?
此刻,虞良突然就能片面地理解一些婆媳关系的矛盾来源了,就像是养育这么久的儿子被一个认识了没几年的女人夺走,心中多少会有些芥蒂。
不对,仔细想想,这人蛇从伦理上来说貌似本来就算是他儿子!
而此刻,人蛇自然是不清楚虞良心里的戏,他只觉得心里有些慌乱,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抛向自己的家长虞良。
这种时候,本该由家长虞良亲自出面扮演“恶婆婆”角色将女运动员赶走,但大概是担心会被指责歧视性少数群体,又或者是需要表现自己对宇宙各生物自由恋爱的支持,所以他并未说话,只是用眼神告诫人蛇——
拒绝她。
这种时候,当然是要坚决地拒绝麻烦,你可是宇宙中镇守一方的大将,怎能被儿女情长给束缚住?
“抱歉。”于是人蛇摇了摇头,表示了自己的拒绝,“我甚至连人都不是,我不能给你所谓的爱情,我们是没有结果的。”
女运动员更上前一步,情深意切道:“不,在我的心中,你就是一个人!”
她继续说道:“对于一个‘人’来说,重要的是充满人性的灵魂,而不是单纯人的外形。而且,成为人的话就需要去体会人的爱恨情仇,去让自己的心随着另一个人快乐、悲伤、愤怒、忧愁,感受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叮——密码正确】
一旁的虞良越听越觉得不对,冥冥之中他隐隐听见了来自虛空的声音,他立马回头去看自家的人蛇,人蛇的面罩上并不能体现出人蛇的心里情绪变化,只能映射出女运动员那张紧张中带着些期待的脸。
人蛇没有说话,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余几个玩家同样是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他们完全没想象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思维停滞得比虞良还久。
我是老了吗?
怎么突然就看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跳高运动员表白驯兽师的话,倒也还算正常,但表白驯兽师手下的怪谈生物是什么意思啊?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话说驯兽师也石化了啊,这种事情没有过先例吗?
美女与野兽什么的……
而虞良心中则是万分焦急,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如此有实力,精准地拿捏住人蛇的命脉。
对于人蛇来说,除了虞良以外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化人”,他只是一条蛋生人和畸形人错误融合的产物,在百年的时光中诞生了自我意识,从一开始就向往着真正地成为人。
成为被所有人承认的人,成为自己心目中的人,继承早已灭亡的三眼人文明。
那么现在这女运动员的话语无疑是直击他的心灵,彻底动摇了他的心神。
是的,想要成为“人”又怎么能不去实际地体会人所有的情感呢?
那些爱恨情仇,那些生老病死,那些欲望与克制,这才是属于人的生活!
“的确,这或许就是修行的一部分。”人蛇思考了许久,轻轻地点了一些头,连带着头顶的那只大眼睛都带上了一些思辨的哲学色彩。
学会爱一个人,这也是成为一个人的必经之路。
如果能更深刻地体会属于人的情感,那么他或许就能离三眼人的境界更近一步,那就是他终极的梦想,是他至死追求的境界。
金眼的使用绝对不算简单,它已经涉及到了血肉的本源使用方式,三眼人利用金眼,得以更精确地操控血、肉和各种身体组织,利用身体快速进行能量地转化。
说到底,这就是提高自身能量利用率的一种手段,生物能可以更高效地转化成动能,又或者是生产出酸液,甚至是释放出电能等等。
T1级别的身体已经极其可怕,而大多数的T1级血肉怪物只运用了40%的身体潜能,在金眼的帮助下,人蛇可以将其提升到60%,至于那些本就是天纵之资的三眼人,那些在脑域网中的三眼人甚至可以运用到90%以上。
90%对60%可不是简单的1.5倍差距,这个差距实际上至少在3倍,一个技术娴熟的三眼人至少能打3到5只人蛇,毕竟人蛇只是用“废料”堆砌出来的产物而已。
畸形人,点火用的电池而已。
蛋生人,受三眼人驱使的低端机器罢了。
以这种方式组合出来的东西,凭借着臃肿的体型成为了T1,获取了金眼却难以掌握更深层次的使用方法,这令人蛇更急切地想要寻找成为人的方法。
他知道发生在“之”身上的事情,但他觉得那不能对自己提供什么帮助,“之”本来就可以是人,只不过一开始的她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当字符改变了她的认知,她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人,这种解决方法和他身上的难题并不匹配。
“等等,运动员会不会是被刚刚那些鬼人感染了?”突然间,心理咨询师的一句话让在场的这些玩家找到了答案。
“对,刚刚那几只鬼人包裹住了她,可能就在那个时候造成了精神状态上的污染。”小黑顿时明悟。
对嘛,怎么样也不可能真的是爱上了一只怪物吧?
不知为何,在场的这些玩家纷纷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了然。
如果是鬼人怪谈的影响,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鬼人怪谈能够令一个人爱上怪物,这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事情当然是没有鬼人怪谈的影响,这个人是自己爱上怪物的,那才是对三观最直接的冲击。
“不,不是什么鬼人的影响,我对他是真心的!”女运动员大声说道,试图用言语上的激烈来改变这些玩家的想法,但很显然,现在的这些玩家根本就不会接受。
不管你是不是,人民群众认为你是,那就一定是了。
蒸馍,你不服气吗?
而心理咨询师则是上前冲着女运动员开启了安抚能力,利用言语间的暗示让女运动员变得安静而祥和,暂时忘却鬼人怪谈的影响。
几个玩家围着女运动员,端茶递水的,试图让这个队伍中唯二的体武者快点恢复过来,只有钟晨默默地看着女运动员,若有所思。
“我前面也被软泥鬼人抓住过,但没什么别的感觉啊,它们似乎不能对玩家传播这种鬼人怪谈……”钟晨继续说道,颇有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意味,“好想和这些鬼人的底层逻辑有关系。”
至于虞良,他当然是不敢深思什么,于是飞快地回话道:“你不是玩家,可能和她不一样。”
“好吧。”钟晨一向是听虞良话的,所以停止了这样的思考。
虞良则是回头拍拍人蛇的肩膀,继续说道:“没事,你想要的属于人类的爱情,以后会有的,毕竟你也不想要一份被怪谈玷污的恋爱吧?那和强迫有什么区别。”
人蛇点点头,觉得自己的生父说得有道理。
初步解决完这个闹剧后,小黑带着众人继续向前,除了刚刚这些鬼人以外,一路上竟是没有再遇见任何鬼人,似乎是因为前面的凶手选择了一条更安全的道路,又或者是因为凶手提前处理掉了可能会遇见的鬼人。
路上遇见的同阵营武装势力倒是不少,但由于他们都是同阵营,所以并未出手,但似乎是担心财宝被其他人抢走,所以这些武装势力对他们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加快了步伐。
对此,小黑一行人自然是不甚在意,只是不断地接近任务目标。
毫无疑问,凶手才是整个大事件中最重要的人,找到凶手才是最紧要的事情,从凶手身上得到情报比什么都更重要。
总之,当小黑领着众人来到一片破旧的防空洞空地时,都是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是从一段小道进入空地的,小道的洞口在空地的半空中,面前是几根石柱,它们遮挡住了几人的视线,但同时也让空地上对峙的两人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左边,一个男人身穿黑色紧身衣,手持一截断刀,站姿吊儿郎当,似乎是完全不将对手放在眼里。
右边,一个女人裹着宽大的道袍,道袍之中似乎是什么也没有穿,隐约露出丰腴的身体和大片雪白的肌肤,与空地上这些散乱的灰色石块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
男人戴着与紧身衣连体的黑色面罩,所以看不出面容,而女人看起来在35岁左右,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那随性的穿搭令她看起来极具**力。
“你就是大长老?”男人的面罩里传出了电子合成音,他瞥了一眼只是随意裹起来的道袍,口中啧啧出声,“果真是人如其名。”
“废话少说。”大长老面色冷冽,她既然选择这么穿那就自然不怕别人看不怕别人说。
她继续说道:“道祖呢?”
“死了。”男人呵呵一笑,他耸了耸肩,显得颇为自在。
“不可能。”大长老眉毛蹙起,粉面含怒。
“你不是学道的吗?试试看能不能算出来啊。”男人继续说着,言语中颇具挑衅之意。
闻言,大长老脸上愠色更重,在听说道祖逃走后,她立马就推算起道祖的位置,试图寻找道祖的位置。
原先是能大致推算出道祖位置的,所以她一路追踪过来,结果突然间道祖就完全消失了,而道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在这附近的一个下水道。
极为巧合的是,这个时候大长老又注意到别人的足迹,然后她就在这片空地上堵住了这个男人。
从那些鬼人教徒的描述中,大长老自然是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一直追踪着道祖的家伙。
道祖突然消失,连尸骨的位置都推算不出来,这就代表着道祖不是被杀死,而是有一个隐匿能力在她修为之上的存在将其藏匿了起来。
一定和面前这个凶手有关!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杀死道祖,而是为了夺走道祖!
大长老深刻地知道道祖的身上藏着多么恐怖的大机缘,那些气运对她这样的修道者来说是天然的养品,别人设计夺走道祖是很正常的事情。
“看起来,我需要用一些手段才能让你明白,撒谎不是好事情。”大长老冷哼一声,抬手积蓄起一团赤红的光球。
“等会儿,你等会儿。”男人却突然像是蜘蛛感应一样地原地跳起来,他莫名地有种被食物链上层生物盯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安,更甚于对大长老那深不可测气息的不安。
“怎么总感觉……好像有个熟人在附近啊?”男人眨巴着眼睛,旋转一圈,目光望向空地周围的那些下水道小洞,“不对啊,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是不信的,这么大个赛博城,还能和那家伙碰上?
不会的,肯定是错觉。
虞良怎么能找到这地方呢?
笑话,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