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死灰
菊儿用一双受过刑,手指骨被折断,几乎要残废的血手抱着徐亚镜的大腿,这感觉不得不说让人非常的得慌。
“清儿姑娘,我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菊儿用手腕的部位紧紧的圈箍着徐亚镜的大腿,让她想挣扎都不不能。
“别,别!菊儿姑娘,你不是受了伤吗?这时候要赶紧去治疗。”
这菊儿姑娘刚刚被夹手的时候喊得嘶心裂肺的,但现在却好像不知痛似的。徐亚镜当下就对她没了半点怜悯和好感
。
“放手吧。不然我一脚踢过去了。”徐亚镜冷冷的说道。
这个菊儿,双手已经伤成这样,却像是没事人儿一样的抱着她。徐亚镜迅速的就把她踢出了“可能是于紫”的人选范围外。是问,若是正常人的话,哪个人手断了还能若无其事的做着别的事情?就算是内心强大的于紫,要么被夹时她不叫,要么就是现在也会一声不吭的忍着。
可现在,这个菊儿却具有着丧尸的特殊功能,手断了都依然能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抱着她的大腿不放断掉的指头也毫不影响她的行动力。
徐亚镜的语气一冷,菊儿讪讪的放开了圈着她大腿的手。放手之后,她好想才记起自己的疼痛。
“啊,我的手,好痛……”她的眼泪又像扭开的水龙头一样哗哗的直往下淌。
这个表演是挺逼真,可惜的是出现得太晚了。
“我……我不能走路,清儿姑娘,你能扶我回房里吗?”菊儿一脸鼻涕一脸眼泪的哀求着她说:“奶妈肯定不会替我请大夫来,清儿姑娘,我自己没法上药。你好人做到底,帮帮我吧。”
刚刚还说报答她,现在又在要求她。看来这个菊儿的目的不是“报答”而是“纠缠”。
纠缠着她,不让她去找出她真正的伙伴吗?
菊儿不是于紫,那个少奶奶会是于紫吗?
少爷大抵不会是了。而那个少奶奶,虽然和于紫一样高傲,可是眼睛里的神色与于紫有所不同。徐亚镜没有阴阳眼,不能一眼看出谁是人是鬼。可是,她能看透别人的眼睛里的色彩。
少奶奶脸上的表情虽然会变化,神色中也露出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例如嫉妒、轻蔑、憎恨。这些情绪都符合一个大奶被小三抢了老公之后所会露出的神色。徐亚镜也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差点。
差的那一点,是徐亚镜知道这宅子里所见到的大多数人都是幻化出来的,所以她不会轻易的相信。在抱持着这样的信念之后再去看少奶奶,她便能透过那些表面上表露出来的情绪,捕捉到更深处的色彩。
少奶奶眼睛中的色彩,是灰暗色的空洞。
这就是她与于紫绝不相同的一点,于紫眼睛里的色彩,是明亮的,是一种属于活人特有的明亮。这种明亮无关于她的性格,无关于她的处事方法,而是一种有着生命力的明亮。
当然这些细微的区别,徐亚镜是过后细细回想时才品味中了其中的真谛。当她在少奶奶的房里时,她所感觉到的只是一种压抑与逼迫。那当时,她可没空去细分少奶奶眼睛深处的颜色。
转念之间,便划去了菊儿与少奶奶的可能性。接下来剩下的就是少爷了。
少爷对她倒是挺不错,可是少爷的表情让她觉得很扭捏,似乎总像是戴着一张面具似的
。因此,她也没能在那张面具上的眼睛里捕捉到什么东西。
算了,少爷这桩先不去想吧。夏修不一定也被困在这宅子里。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出于紫来。
到现在为止,徐亚镜见过的人都被划去了是同伙的可能性,莫非是真正的于紫她还没有见到?那于紫会在哪里呢?
徐亚镜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宅子里四处搜搜。可是菊儿却不肯放过她。
“清儿姑娘,清儿姑娘,我求求你,帮帮我。来世我一定作牛作马的报答你。”
菊儿姑娘表现得很苦情式。
“我不知道你房间在哪里。你是断了手,没断脚。所以你应该能自己走回去。再说了,就算手断了你也能抱着我的大腿,估计自己上药什么的也是没问题的。”
徐亚镜冷冷的说。说完便要转身走人。可是菊儿又一把抱回了她的大腿,大有一种你不帮我我就死挂在你身上的架势。就算你要走去哪里,我也要拖着你的腿。
徐亚镜此刻还不想太快亮出她的剑,无奈之余便道:“好吧好吧,我先送你回房。不过,少爷还等着喝我泡的茶呢。等你回到房间后,就别再挂着我了。”
菊儿想了想,便道:“可是我回到房也没有人帮我上药。不如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去厨房,等你给少爷上好了茶,可否帮我上药?”
正常人手痛的话,还可以忍到这么久吗?这明显就是一招无技术含量的拖延术嘛。
“行啊。反正我还不知道厨房在哪里。”
徐亚镜觉得跟这个菊儿纠缠纠缠也挺好玩的。
徐亚镜和菊儿一道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菊儿,你手指头掉了。”
徐亚镜一边走一边瞥了眼菊儿的脚下。
“啊?啊。是哦。”菊儿走了几步,又慌慌张张的转回头去把自己的手指头捡起来。
捡起了手指头之后,她脸上一阵茫然,这手指头该怎么处置?
肿胀的手指握着断掉的手指有些难度,几次差点滑下去,按着在断口上,手指又无法自己接上去并连接起来。
菊儿茫然的望着徐亚镜向她求助。
“断掉了你不痛吗?”徐亚镜提醒她。
“痛……痛……痛啊。”菊儿才乍然想起,然后捧着自己的手指痛哭
。人傻,就连痛觉神经也傻了吗?是谁派出了这只脑袋有点透逗的鬼来跟踪她监视她的?这背后的boss可真是无语啊。徐亚镜相信,如果这鬼宅子里也装有摄像头,或者那背后的boss,这群鬼魂们的领头儿自己有一个可以透视的水晶球之类的东西,看到她们两个的相处和对话,一定在镜头后面气得跳脚了。
想到这,徐亚镜嘴角忍不住咧一咧。
“好了别哭了,早点办完事找根绳子绑回去就好了。”徐亚镜道。
“哦。”菊儿像是得了主意一样应道:“原来还可以这样。”
“当然,断掉的手指还可以接回去,你不知道吗?”
“那,那我先收起来吧。”菊儿便将自己的断手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可是她的手太肿了,身上穿的丫环服,口袋又缝得隐秘,她试了几次也没办法把自己的肥手伸进去。
于是,手指又掉在了地上。
徐亚镜忍着笑,故意转过头往前走不理她。
菊儿见徐亚镜背过了神,便假装不经意间一脚踩在了自己的断指上。
吧滋。
非常非常细微的血肉包着骨头的东西被一下子碾成渣酱的声音在菊儿的脚底下响起。这声音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空气中沿着空气分子慢慢的传达到徐亚镜的耳膜,并在她的耳朵内放大了音量。
徐亚镜无需回头,便一清二楚自己的身后发生了什么。
呵呵,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
厨房在七拐八弯之后的地方,挺隐秘的,而且,还很脏。
地上到处都是积滩的污水,黑黑绿绿的,如同是从臭水沟里流出来的。一股食物发霉之后的气味也在沾染着这里的空气,鸡毛,鸭毛等积成一团,混着一些更加黑更加脏的物质被水流冲到了障碍物的边角,厚厚的粘成了一层,走到这里,仿佛来到了没有人打扫过的厕所。
“这地方怎么这么脏?”徐亚镜诧异的站在厨房外面的小道上问。厨房门外就已经脏成了这样了,那里面又会是什么恐怖的景像?
这还是厨房吗?还是做出吃的东西的地方吗……噢。对了,这个地方早就不做吃的了。
可是拜托,既然要演戏,就不能专业一点吗?把厨房弄成这样,是成心不想让人走进去吗?
“这是矛厕吧。”徐亚镜问菊儿。
菊儿的脸上有一阵窃笑。“不,这是厨房。清儿,厨房里面本来就是很脏的,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
徐亚镜不说话只斜眼望着她。她在窃喜?很得意?看来这厨房是故意弄成这样的吧。
“给少爷倒茶的事,就叫厨房里的人做吧。不要污了你的鞋子。”菊儿控制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然后抬起头,扬着声音冲着厨房里面的喊道。
“喂,里面的谁,快烧一壶茶来,给少爷泡茶。”
菊儿冲着厨房的墙壁叫喊,过了一会,里面便有人答应。“是。”
于是徐亚镜便望着菊儿。“你不是说这府里已经没人理你了吗?现在还能使唤里面的人,不错啊。干嘛不叫她们帮你上药。”
菊儿的脸上就很滑稽的出现了呆了呆的表情。
“啊?这是……因为厨房里面的人的地位在府里面是最低的。而且她们长年在厨房干活,从来不走出厨房一步。我……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也不知道。我原来是伺候少奶奶身边的丫环,所以,我的地位……比她们高一点点。”
“嘿嘿。”
说到后面还加了“嘿嘿”两个字,简单就是把自己的滑稽表现得淋漓尽致。
“原来你还是有点地位的。”徐亚镜动了动嘴角。“那你就不要进去了,免得污了你的地位。”说着,她便转身大踏步的往厨房里走去。
“喂,喂,清儿姑娘,你别进去啊,里面真的好脏的……”菊儿见徐亚镜迅速冲进了厨房里面,便不断在她的身后叫唤着。又见自己完全拦不住她,于是便也顾不得地上的到处都是积的污水,紧跟在徐亚镜的身后冲进了厨房里。
这个厨房,算起来也不算大。就是由两间厢房连接起来的面积。在这个不算太大的厨房里,一眼便可以望尽。
徐亚镜看着这厨房里面的两个下人。
一个蹲着在地上洗碗,头垂得很低,看不见脸。只见她的旁边堆积如山的碗碟像是用车子运过来放在旁边的,而且数量勾得上是一整条街上的餐厅所有的碗都堆积到这里的程度。
要洗这么多的碗,可是这个女孩却连一双手套也没有。哦对了,在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手套吧。
没有手套,也该多准备洗个洗碗用的大盆吧。要用清水过干净的不是吗?可是女孩的面前只有一个大水盆,里面的水已经发黑,上面飘浮着一层稀薄的泡沫,就连泡沫也被黑水染成了黑灰色。
盆里面的水因为女孩的双手在里面不断的搅动,所以水不断的从盆的边缘泼出来。
另一个女孩,则是站在旁边,却好像什么也不干似的看着蹲在地上洗碗的女孩。
徐亚镜冲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好诡异
。徐亚镜当下就如此觉得。
原来地上的那些积成的黑色水滩全都是这个女孩洗碗造成的。
可是这个厨房连东西都不煮,这里的鬼也不用碗吃饭,哪来的这么多碗呢?
难道!
徐亚镜的脑中灵光一闪。
“莲儿,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在徐亚镜的身后紧随进来的菊儿扬起声音打断了徐亚镜的思路。
站着的女孩就是莲儿吧。一个下等的丫环却有这么好听的名字,比菊儿的好听多了。
“菊儿姑娘,是方丫头,她犯了事,被厨娘罚她洗碗。”
莲儿的声音细细脆脆的,入耳倒是挺好听。
“洗碗?连碗都不用的地方,还用得着洗碗吗?”
徐亚镜可不信这两个人的一唱一搭。菊儿紧紧的跟着她不放就是怕她能看出端倪来。莲儿的存在也不过是一种掩饰,又或者,就是一直在监视着洗碗的女孩吧。
徐亚镜不看莲儿也不理会菊儿,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蹲在地上不断的洗了一个又一个碗的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徐亚镜的运动鞋踩着地上脏水,站在了洗碗女孩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徐亚镜又问了一遍她。
女孩仿佛耳朵出了问题,什么都听不到似的,只顾着埋着头刷着手上的东西,连停顿一下的动作也没有。
“清儿姑娘,你别理她,她是傻的,上不了台面,经常犯错,又受了罚,所以才会在这里洗碗。她除了洗碗,便什么也不会干,什么也做不了了。”菊儿在徐亚镜的身后有些焦急的说道。
“清儿姑娘,少爷不是在等着你上茶吗?莲儿已经烧好水泡好了茶,你快端去给少爷吧。”
徐亚镜进来时,看到的是那个叫莲儿的什么也不做只呆站着,现在她才问了两句话,再转头时莲儿的手上已经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有一个冒着热气的茶壶。
这么快就变出来了。
徐亚镜用冷眼扫了她们两人,然后迅速的回头,蹲下,一把握住了洗碗女孩的双手,将她的双手从乌黑的水盆中提拽了出来。
“于紫,你是于紫吗?”
徐亚镜紧紧的盯着女孩的脸。随着她把女孩的身子往上一提的动作,女孩被打断了手中的事情之后,也不得不扬起了脸。
……
不是
。
不是于紫。
脸上的五官不是于紫,眼中的神色也不是于紫的。
于紫是很骄傲,很高傲,很冷艳的。可是这个女孩,眼睛之中的色彩,却是灰暗的,仿佛是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夜晚,天上只有漆黑的一片。
徐亚镜呆呆的看了女孩数秒。女孩被她拽着手,但是没有挣扎,也没有露出其他的表情。她的脸上死灰一片,整个人就如同是一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一般。
除了洗碗,她什么也不会做。
一旦把她拽离了洗碗盆,她就失去所有的动作,如同一具死尸般僵硬。而一旦放手让她回到了洗碗盆边,她又会机械的,一遍又一遍的洗着手上的碗碟。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究竟是不是于紫?就连徐亚镜,也分辨不出来了。
……
徐亚镜捧着托盘,沿着菊儿指示过的道路往少爷的书房走去。
“清儿姑娘,我这贱身不能出现在少爷的面前,那我就在房里等你了。”菊儿的心情很愉快,走过一间厢房时,主动要求离了徐亚镜的身边。
看着她就仿佛是完成了任务一样得意洋洋的背影,徐亚镜的心里绕起了千头万绪。
厨房里面的女孩,一定是有古怪的。
脸孔不是于紫,很简单,一定是这里的迷术将她的面貌改变了。或者是自己的眼睛被迷惑了,所以即使看到了于紫,也认不出她是于紫。
不能从表面上看,不能仅从脸皮上辨认自己的伙伴,这一点徐亚镜是深深的清楚的。所以她一直在走心灵路线,在辨认的时候只看眼睛。
眼睛。
可是这回,却恰恰是那双眼睛让她更看不清楚情况了。
为什么被罚在厨房里面洗碗的女孩会有那样一双死灰般的眼睛呢?那是一种完全的绝望了,彻底的放弃了自己之后才会有的神色。
如果,她是于紫的话,她是被什么打击了才会熄灭了自己眼睛中的明亮?
如果,她不是于紫的话,这个“府”又何必对她做这样的一种残忍残酷的处罚。
徐亚镜觉得,那女孩洗碗的事情,一定是已经进行了许久许久了,而且目前看来也没有结束的征兆,就好像她要那样一直洗到世界的尽头。这种处罚,比之菊儿的受刑,要更残忍和可怕。菊儿手指断了却不会感觉到痛。可是,那个洗碗的处罚,就算是鬼,恐怕也是承受不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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