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之中,沈复生正和他的女朋友余梦在南山孤儿院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
这是他们俩不知道第多少次来探望孩子们了,不过每一次探望都让他们对生活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沈复生穿着一件黑色加厚的呢子大衣,蓝色的牛仔裤,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
余梦穿着一件漂亮的黄色为羽绒服,扎着一个马尾辫,看起来青春活力。
孩子们围在他们身边,兴奋地拍着手。
“沈哥哥,我们今天玩啥游戏呀?”一个小男孩好奇地问道。
沈复生笑着说:“我们今天玩丢手绢儿,好不好?”
“好呀好呀!”孩子们齐声欢呼。
于是,大家围成一个圈,坐在了孤儿院活动室的空地上。
余梦拿着一块手绢,开始在圈外慢慢地跑着。
她一边跑,一边偷偷地把手绢放在一个小女孩的身后。
小女孩没有发现,还在开心地笑着。
跑了一圈后,沈复生的女朋友坐在了小女孩的位置上。
小女孩发现自己身后的手绢后,笑着站了起来,开始追赶着余梦。
她跑得飞快,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余姐姐,哈哈,我要追上你了!”
余梦笑着加快了脚步,最后还是被小女孩抓住了。
“哎呀,我被抓住了。”余梦笑着说道,“嗯……那我就给大家唱一首歌吧。”
她站在圈子中间,唱起了一首动听的儿歌,孩子们都静静地听着。
沈复生则在一旁轻轻地打着节拍,眼中满是温柔地看着唱歌的余梦,他仿佛看见的是一个降临人间的天使。
游戏结束后,孩子们被安排去睡午觉了。
沈复生和余梦站在窗外,隔着玻璃看着准备睡觉的可爱孩子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少顷,沈复生竟然脱口而出:“梦,我们结婚吧……”
这一声“我们结婚吧”,让余梦有些恍惚。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复生,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婚吧。”沈复生注视着余梦,一脸郑重,“我们也要个孩子,行吗?”
余梦眼中灌满了幸福的光,她多希望马上就答应眼前这个男人。
但是刚要点头,他却突然僵住了。
因为沈复生现在身上还背负着人命,余梦担心孩子一旦出生就没了爸爸。
余梦没有说不行,也没有说可以,只是默默地抱住了沈复生。
当所有人都对“红丝巾系列杀人案”报以事过境迁的态度时,唯独陈文明仍忐忑难安。
因为他知道,隐藏在案子背后的真凶并不是杨栋梁,而是福星商贸的老板沈复生,也就是他的儿子陈铮。
这位老刑警日以继夜地夹在亲情和法理公义之间,备受煎熬。
身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可是心里那道口子迟迟没有结痂的迹象。
陈文明难以抉择,儿子不肯相认,如果他继续追究与“红丝巾案”相关的事,会不会让儿子误以为这是一种报复?
可是如果就此装聋作哑,隐藏案件真相,他又极度担心会有其他尚未浮出水面的拐卖案关联人继续被害。
百般煎熬多日,最终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陈文明决定用自己这条老命,来换取儿子停手,结束这一场又一场复仇的杀戮。
是的,只有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下定这个决心之后,陈文明慎重地思考了半宿,反复分析儿子目前的心理状态和对他的态度,以及该如何降低儿子的戒心,答应跟他见面。
等他的深思熟虑有了结果,窗外的天已经渐渐放亮。
年轻人不会这么早醒,就算早起,他也没有儿子的手机号,只有办公室座机号。
于是他起床到厨房熬粥,静静等着天光大亮。
九点整,陈文明坐在床边忐忑地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他本以为,沈复生一听到他的声音会立即挂断电话,并且已经做好紧接着再打的准备。
意外的是,电话没有被挂断,而且当他惴惴不安地提出见面喝两杯时,沈复生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答应了。
简短的通话很快结束,陈文明抬头看了看窗外簌簌而落的雪花,好像看到了与儿子见面之后的自己。
回归大地,无声无息地消融,将是他今夜即将面对的结局。
他静静坐了一阵,拿起手机给前妻打了一通电话。
自从上次徐丽来找陈文明,希望陈文明劝说韩涛放陈铮一码,陈文明一直都没有给徐丽回复。
幸亏,红丝巾案已经结案了,不再需要去找韩涛给陈铮说情。
电话接通,没等陈文明开口,徐丽那边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陈文明,小铮的事情,你去找涛子说了吗?”
“嗯,我给你打电话,也是想说一下这件事。”陈文明紧握着手机,高兴地说,“小丽,你现在可以放心小铮了,红丝巾案已经结案了,凶手杨栋梁已经死了,现在是死无对证。”
闻听此事,电话那头的徐丽惊喜不已,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
“真的!不信你去问小磊!”陈文明用力点了点头。
电话中,徐丽兴奋道:“那太好了!小铮这回安全了,你也不用去找涛子了,两全其美。”
“嗯,是的。”陈文明也是一脸喜色,旋即面露苦涩,话锋一转,“对了,今天给你打电话,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和你说一下。”
电话中,徐丽问道:“啥事儿?”
陈文明深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语气温和地,“小丽今晚我约儿子出来喝两盅,顺便看看他最近过得咋样,打个电话先跟你说一声。”
徐丽一直无法鼓起勇气去见一见儿子,微微叹息道:“行,多接触接触是好事。那啥,他要是不抵触,你帮我拍张孩子照片吧,微信发给我。在网上我下载的那张照片,有点模糊。”
“嗯,好。”陈文明的眼泪掉了下来,用指尖揩了两下,“小丽,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你一个人这么多年其实挺孤单的,你再找一个吧,老了毕竟有个伴儿……”
“老陈,别往下说了……”徐丽打断他的话,电话中陷入一阵静默。
陈文明顿了顿,轻声问:“小丽,那现在你还怨恨我不?”
徐丽苦笑一声,感慨道:“小铮虽然不愿意认咱们,但是至少他还活着,对于当妈的来说这比啥都重要。现在红丝巾案已经结了,小铮已经安全了,这二十多年来你也过得挺惨的。唉,不怨恨了。行了,别瞎寻思了,晚上跟咱儿子好好喝顿酒。”
“嗯呐,跟儿子好好喝上一顿。”陈文明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偷偷擦眼泪,点着头笑道,“二十年了,你总算有个笑模样了。”
这对因失孤之痛中年离散的夫妻,在此刻一笑泯恩仇。
挂断电话之后,陈文明感觉压在心头二十年的沉重卸去不少力道。
这些年,他对妻子和儿子的愧疚自责,早已化作两块罪己的石碑,上面刻着他说不出口的忏悔。
现在,这石碑只剩一块了,今晚见过儿子之后,也将从他心头卸去。
想到这些,陈文明安然一笑,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药瓶。
然后看着窗外,静静等待天黑。
可是徐丽并不清楚,这或许是她和陈文明最后一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