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心里一紧,慌张地爬起来跑到门口侧耳听。

直到脚步声渐渐从楼梯间消失,周知在不知所措中本能地拉开门就往外冲。

可是,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周知心头一凛,意识到不妙,猛地转身要返回屋里。

可却被那人“咣”的一脚,重重踹了进去!

这一记窝心脚,踹得周知差点当场呕出来。

他踉跄着摔倒,蜷缩在地上感觉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饥寒交迫了好几天,又挨了这一脚,他眼前发黑,飘满密密麻麻的金星。

“这下我看你还怎么跑!”

这时,一道狠厉的阴笑从门口迎面灌来。

周知喘息着扭头向上看去,不用看清这个人的相貌,只听声音就知道,那是杨栋梁。

出租屋里的白炽灯泡,挡在杨栋梁脑后。

逆光中,周知看着他,像见到恶鬼一样吓得浑身哆嗦:“杨哥,我、我不跑了,再也不敢了,你饶我这一回吧?”

杨栋梁没接他这话茬,随手关上了门,几个手下站在了两侧。

他抬手指着横尸两米外的女人,戏弄地向周知明知故问:“以前是我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还是个狠茬子,敢下死手杀人。这女的谁啊?你女朋友?”

周知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用力摇头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杨栋梁“噗嗤”一乐:“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杀了自己女朋友,周知,你小子挺有一套啊。”

周知晃了晃发晕的脑袋,侧过脸看向躺在不远处的乔慧,如梦方醒。

看着她那张血色褪去的脸,周知心里充斥着悔恨和恐惧。

和她争吵时的狂怒现在已经吓没了,他已经明白,就算戴了绿帽子当了活王八,也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

“看看你干的好事,多好的姑娘就这么被你活活掐死了。”杨栋梁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知,眼神中满是冷酷的威吓,“等着挨枪子儿给人家姑娘偿命吧。”

周知一听这话,顿时吓得哭了出来,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她!她太欺负老实人了!”

“人已经被你弄死了,警察是不会听你说这些屁话的。”杨栋梁抬腿在他肋骨上踢了一脚,冷笑道,“不过,你要不想被警察抓去一枪崩了,我倒是能给你指条明路。”

周知吃力地爬起来,怯懦地小声问道:“啥、啥明路?”

杨栋梁弯下腰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反正你已经走投无路了,我给你个机会,跟我干,到劳务市场招矿工。”

“那不就是往矿场里骗奴工吗……”周知小声嘀咕一句,感觉这话说得容易招来毒打,又闭了嘴。

“少他妈废话,一句话,你跟不跟我干就完了。”说着,杨栋梁故意往死去的女人那边看了一眼,“只要你跟着我干,你掐死女朋友的事,我替你保密。而且,你还能挣钱,挣大钱!”

周知在茫然中心头一亮:“真的?你不会诓我吧?”

“我正缺人手,诓你干啥。”杨栋梁笑了笑,“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不管是你误杀女朋友的事,还是你被通缉的事,我都能帮你摆平。”

周知木然地仰头看着让他无比憎恨厌恶的杨栋梁,心中充满绝望的无助。

他知道,一旦答应杨栋梁的要求,这辈子都没有回头路了。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不答应,等着他的无疑只有被法律制裁。

他闷头想了半天,终究在对法律制裁的恐惧之下,选择答应了黑矿场的马仔头目杨栋梁。

次日上午,周知按照杨栋梁教的,跑到了公安局报案。

看到警察他就害怕得厉害,心跳急剧加速,像要快跳出嗓子眼一样。

他尽力克制着心里的紧张恐惧,让自己看上去很悲伤的样子。

接待他的警察按照程序先询问了一些基础信息,周知一一回答。

接下来,警察问道:“周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女朋友乔慧被害的?”

周知按照杨栋梁教他的话,答道:“今天早上,我去乔慧的住处看她,打开门就见她躺在地上,我以为她又低血糖晕倒了,赶忙跑过去看,结果、她……”

他捂住脸哽咽起来,从指缝里偷偷瞄着警察,还好警察在低头记笔录,没看他。

警察又问了一些现场情况,他如实回答完毕,心里忍不住担忧,会不会当成投案自首的通缉犯被直接扣留。

果然,警察记完他说的话,抬头看着他:“周知,虽然你是来报案的,但是你的名字在通缉名单上,这……”

“警察同志!我不是什么‘红丝巾案’的凶手啊!”周知老实巴交地哭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说呢!我女朋友尸体旁边也放了一条红丝巾!”

他狠狠吸了吸鼻子,补充道,“如果我真是‘红丝巾案’的凶手,咋会跑公安局来呀?而且,我怀疑我女朋友也是被那个真正的凶手杀死的。”

警察看了他片刻,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清者自清,我们警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你先喝杯水平复一下情绪。”

说完,警察起身出去了,询问室里剩下周知和另一位年轻的小警员。

大约十来分钟之后,那位警察回到询问室,告诉周知他得留下配合调查,其实就是按程序拘留。

周知心里发慌,但是也不敢多辩白,怕话说多露了底。

不过,他毕竟不是“红丝巾案”的真凶,只要杨栋梁的安排靠谱,他相信能蒙混过关。

那位警察刚才离开询问室,正是上楼到刑侦大队向“203专案组”负责人韩副队报告情况。

韩涛得知这个情况之后,亲自带队决定前往死者乔慧的出租屋勘验取证。

不过在出发前,韩涛得亲自审问一下“犯罪嫌疑人”周知。

到了询问室后,韩涛打量着精神萎靡的周知,面无表情地问:“通过监控,看过你二月二日晚上在红丝巾案的案发现场出现过。然后,你就和家里失去了联系。你说说吧,这段时间你都去哪儿了,过年都没和家里联系。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你去那里干什么?另外,你父母给你打电话,为啥联系不上你?”

既然已经同意和杨栋梁合作了,就必然不能把被骗去黑矿场的事实说出来。

在来报案之前,杨栋梁早就把警方要问的话,以及周知该怎么回答,都已经排演过了。

因此,周知稍微顿了顿,回答道:“我刚刚已经和民警同志解释过了,我是和家里赌气出去打工的,所以过年就没有回去。至于为啥联系不上,是因为我的手机被偷了。还有,出现在案发现场,是因为当晚我要和女朋友乔慧在绥河公园见面,”

“见过面之后你去哪儿了?”韩涛注视着周知的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周知解释道:“见过面之后,我就去客运站附近的小旅馆睡觉了,然后第二天去了劳务市场蹲活儿。”

“谁能证明?”韩涛又问。

周知一时犯难:“四季旅馆的老板娘知道,那晚是她晚上值班……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蹲了几天劳务市场,没有合适的活儿,就去沈城打散工了。”

“既然你和家里闹矛盾出去的,过年也没有回来,那为啥现在回来了?”韩涛还是觉得可疑。

周知一声叹息,眼泪掉了下来:“因为我想乔慧,他也想我,她说给我介绍活,她不想再两地分开了。可是谁成想,她竟然被人害死了!”

“行了,把眼泪擦擦。”韩涛递给周知两张纸巾,夹着笔录离开了询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