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萧邺这么说听上去是有些道理, 可郑容汐想的却不是这些。
不被期待、不被喜欢的孩子生下来也只是受罪而已。
或许孩子被生下来之后还会埋怨她,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世上?
更何况这世上也没什么她所留恋的了,若生下孩子后又只能独留孩子一人在世上受苦受难, 岂不更是煎熬。
郑容汐只是这么想着, 并未出言反驳萧邺。
如今,萧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已不在乎了。
郑容汐没想到, 原来彻底看开来以后会是这么洒脱自在, 也不必去理会萧邺, 不必虚与委蛇,强颜欢笑。
反正她连命都可以不在乎了,又何惧被萧邺如何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
郑容汐依旧不说话,沉默以对。
“人应该懂得审时度势。”
“朕给了你机会,你就应该抓住, 不要等错过了才追悔莫及。”
郑容汐听到这些话,觉得有些可笑。
萧邺依旧是如此, 从未有任何改变。
也是,他是皇帝, 是天子,从来只有其他人对他俯首称臣,讨好他, 对他阿谀奉承,他又怎么会退让呢。
他稍微退一步,就觉得对她来说是天大的恩赐了。
可是, 难道他觉得如今的她还会再在乎这些吗?
“你想跟朕这么耗下去?”
“好, 朕有的是时间。”
“你想死, 朕就偏偏不让你死。”
“就像今日一样, 太医会把你救回来。”
“你只会一次次地受折磨,在濒死的边缘徘徊,想死又不能死的感觉,让你体会个够。”
“如果还不够,你屋里所有尖锐的物件,所有能让你寻死的器物,一件都不会留。”
“朕不会给你机会寻死。”
“如果你想这样的话就试试看。”
郑容汐听着这些话,心中毫无波澜。
如果一个人想死,还怕死不成吗?
萧邺如今在这,她不能做什么,可是他总会走的,她不相信萧邺能没日没夜地在这里看着她守着她。
萧邺没那个耐心,她对萧邺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朕是不能日日守在你这里,但是,你宫里有朕人,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想在他们眼皮底下寻死?你想得太容易了。”
郑容汐依旧没什么反应。
不能死那就这么耗着吧。
反正她已经没什么在乎的了,随便萧邺如何。
连兰心都没有想到,萧邺竟然会留在颐华宫中过夜。
郑容汐伤口未愈,脸上没什么血色,身子更是非常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连太医都说必须静养,不宜动气伤身,但是萧邺竟然直接就躺到了郑容汐身边。
饶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浑身软绵绵的,但当萧邺带着一身凉气躺到自己身边时,郑容汐还是有了反应。
郑容汐几乎是立刻就撑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已经躺好在**的萧邺:“皇上这是做什么?”
郑容汐气虚体弱,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像是都用了极大的力气,说完后立刻咳嗽了起来,原本没有颜色的脸,因为剧烈的咳嗽微微泛起了红,看着倒是比方才有精神多了。
萧邺轻笑一声:“原来皇后还是会有反应的。”
“朕还以为你什么都看开了,不在乎了。”
原来即便是如此,她还是不忘这么抗拒他,连与他亲近些,稍微近一点的接触,她都反应这么激烈。
郑容汐不理萧邺玩笑似的话语,眉头轻醋,说道:“皇上,我是病人,皇上还是不要与我同床了,恐怕我将身上的病气传给皇上,让龙体有损那就不好了。”
萧邺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没看郑容汐:“皇后究竟是怕朕被你染上病,还是不想与朕同床共枕,皇后心里一清二楚,朕也清楚得很。”
“没想到,到如今你还能说出这么违心的话来。”
听到萧邺这么说,郑容汐也笑了。
是啊,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怕撕破脸吗?
“是,皇上说的对。”
“我不想与皇上同床,不想伺候皇上,不想跟皇上做些什么,若皇上坚持,我只能反抗了。”
“皇上不怕臣妾拖着病体闹出人命的话,那就只管来吧。”
“如今的你倒是比过去坦诚多了。”
“比你以前那副假惺惺笑脸相迎的模样要讨喜不少。”
“皇上若喜欢这种,后宫里多的是人愿意这么跟皇上说话,皇上大可以去找其他人。”
“皇上喜欢什么样,她们就能让皇上看到什么样,比起我,她们更会讨皇上欢心。”
“若她们见到皇上,定是欢天喜地,喜不自胜,皇上又何必强求我这样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
听到郑容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萧邺没见愠色,依旧十分耐心。
“还有什么?”
“继续说。”
“朕今日得闲,有兴趣想听听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想到萧邺会是这样的反应,这倒是让郑容汐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原以为这番言辞会让萧邺大怒,最好是定她死罪,让她得以解脱。
但萧邺今日却奇怪得很。
她都这样说了,也不见萧邺动怒。
若她再继续说下去,就显得有些可笑了,像是她一人在唱独角戏,萧邺只是旁观的观众而已。
明明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这般独自抱怨,喋喋不休,萧邺却完全不接招,显得她像是怨妇一般。
不对,这样的氛围不对。
她与萧邺不该是这样的。
郑容汐突然不再继续说了。
她一把拉起被子,重新躺回了**,背对着萧邺。
萧邺是平躺在**的,郑容汐这一番动作把被子拉去了大半,看着郑容汐明显带着气的背影,萧邺却道:“朕都不知道你这么讨厌朕,这么抗拒与朕接触……”
“你说,朕应该直接将你废了或是将你逐出宫去,这样就合你心意了,是吧?”
“不然你今日说了这么多忤逆朕的话,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让你爹听了去,恐怕早就让朕治你的罪了。”
萧邺是无意识地提起郑誉,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如今郑容汐与郑家的关系有些尴尬。
果然,原本还气冲冲的郑容汐听到这话后立刻又安静了下来。
萧邺不用看着都知道,郑容汐又在默默流眼泪。
“哭什么?”
郑容汐怎么可能答话。
她也不想哭的,可就是控制不住。
“不懂你到底在伤心什么?”
“郑誉他们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爹娘,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可是,这么多年他们将你抚养长大,不比那虚无缥缈的血缘真得多?”
“你所在乎的东西根本毫无意义。”
即便是亲生的,也不一定能比得上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朕从来不在乎这些无意义的东西。”
从小到大,他也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