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容汐只觉得头昏昏沉沉, 如有千斤重。

耳边嗡嗡作响,她根本听不清兰心在说些什么,连眼睛也只能勉强睁开, 只看到兰心的嘴巴在动, 一脸着急的模样,但怎么都听不清她讲的是什么。

渐渐地,郑容汐觉得眼皮也越来越重, 最后连兰心的样子也消失在了她的眼中。

兰心不停地拍打着面前的柱子, 试图唤醒郑容汐, 想让郑容汐能继续保持清醒,不要昏过去,但似乎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郑容汐还是逐渐失去了意识。

牢房中很暗,没什么光,但兰心还是看见了。

原本几乎发灰的那张草席上的颜色逐渐变深了起来, 并且慢慢地晕开来,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像是有水一样的东西缓缓散开来。

兰心闻到了血腥味。

即便她不想往坏处想,但这个味道也在提醒着她, 那些可能是从郑容汐身上流下来的血。

兰心大喊起来:“来人啊!”

“快来人!!”

“这边出事了,快来看看,出人命了!”

一群狱卒在外面喝得昏天黑地, 对兰心的呼喊充耳不闻,早已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不省人事。

兰心喊得声嘶力竭, 但依旧没有人来。

看着眼前足有小臂粗的锁链, 兰心无可奈何。

明明她就在郑容汐的不远处,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容汐昏迷过去, 还流了那么多血,她却又无能为力。

兰心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尽头处突然传来声响,兰心激动起来,连忙大喊道:“是谁在那?”

“有人吗?”

“快来这里,这边有人昏迷了,出事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兰心恨不得将头伸长到远处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谁,看看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这里来,才能将郑容汐救出去。

一个人影慢慢走近,兰心眼巴巴地望过去,见这人从逆光中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

在看清来人的模样时,兰心顿时大哭起来:“公子,您终于来了,您快看看娘娘吧,她昏过去了,还流了好多血,奴婢怎么叫人都没人应。”

“奴婢喊了好多声,娘娘都没反应,您赶快去看看吧。”

郑韫顺着兰心手指着的方向,回过头去一看,这才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郑容汐。

郑韫面色严峻,立刻喝道:“来人,赶快把牢门打开!”

已经呼呼大睡的狱卒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跟在郑韫身边的随从去将狱卒身上的钥匙解了下来,直接打开了牢门。

郑韫赶紧走进去,只见郑容汐面色惨白,身下全是血,看着是触目惊心的场面。

因为郑容汐的身份,即便郑韫与她是兄妹关系,于理来说,郑韫征也不该抱着郑容汐就走的。

可是,事情紧急,郑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今要立刻将郑容汐带去看大夫才是。

郑容汐流了很多血,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将她的衣裙染得鲜红。

郑韫将郑容汐抱了起来,只觉得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瘦成了这般模样。

郑容汐裙上的血也将郑韫的衣摆染成了红色。

兰心小心翼翼地跟在郑韫后边,又急又慌。

“公子,娘,小姐……没事吧?”

“奴婢看小姐流了好多血。”

“公子,小姐真的没做那种事,都是误会,被人冤枉陷害的,您一定要帮小姐主持公道,跟皇上说清楚啊!”

“您不知道那些狱卒多凶,明明知道娘娘的身份,还敢对还对娘娘这么粗暴,分明是故意针对娘娘,就是不想让娘娘好过。”

一见到郑韫,兰心就像见到了救世主一样,觉得终于有人替她们来主持公道了,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也没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几乎是语无伦次,毫无逻辑。

但郑韫也没制止,只是安静地听着。

直到兰心哭到停不下来,几乎没法继续说话的时候,郑韫出声安抚道:“好了,没事了,别哭,有我在。”

这话一出,兰心哭得更厉害了。

“公子,小姐……不会有事吧?”

“她流了好多血,奴婢一直叫她,她都没反应,而且奴婢明明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这么近也不能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昏过去,奴婢真的很恨自己,如果奴婢跟小姐在一起,小姐也不会受这样的伤。”

“怎么怪你呢。”

说起郑容汐的情况,郑韫却不敢轻易给出答案。

因为他也能看出,郑容汐的情况不那么好。

方才抱起郑容汐的时候,他大概看了一下,郑容汐身上没有外伤。

那些狱卒即便再大胆,在没有上面的命令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敢对郑容汐用私刑的。

只是郑容汐身上的血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他还弄不清楚。

郑韫抱着郑容汐上了马车,兰心也跟着上了上去。

直到这时候,兰心才有心思问起:“公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不回宫吗?”

“您知道那件事了吧?”

“娘娘真的是冤枉的,也不知道是谁,还故意弄了这些假的信来污蔑娘娘,皇上还真的信了。”

“皇上明明该了解娘娘的,娘娘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郑韫当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

若不是他有事耽搁,没能及时进宫,也不会让郑容汐变成如今这番样子,想到这里,他有些懊悔。

郑容汐本不该受这些苦的。

郑韫想起了方才在昭阳宫中与萧邺的对话,也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他匆匆赶到昭阳宫,请求觐见。

可萧邺却以有事为由直接拒绝了他,避而不见。

郑韫知道萧邺是故意的。

他肯定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却连一个见面的机会都不给,更不给他帮郑容汐说话的机会。

郑韫很有耐心.

既然萧邺不愿意见他,那他就等到萧邺愿意见他为止。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期间,屋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郑韫起初还以为是宫女,可后来再仔细听,这才确认了陪在萧邺身边的女人的身份。

原来就是宋嘉茵。

大殿里的门没有关上。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透过那条虚掩着的门缝,萧邺说话的声音,还有宋嘉茵娇滴滴的女声,两人时不时地交谈声从那里传出来,飘进郑韫耳朵里。

郑韫大概听了一些,从中也能猜到为何宋嘉茵在萧邺面前为何那么受宠。

宋嘉茵跟郑容汐不同。

她很会看人眼色,更是会服软,放低姿态,体贴入微,知道萧邺爱听什么,她就说什么,并不会跟萧邺直接起冲突。

听了宋嘉茵说的那些话,郑韫还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宋嘉茵很会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即便不高兴,即便有别的想法,但从不会在萧邺面前展示出来。

就像郑容汐被冤枉一事。

他虽然还没跟郑容汐见过面,但他知道,以郑容汐的性子,以及郑容汐对萧邺的态度与真正的想法,她是绝对不会做出与男人私通这种事的。

其实萧邺应该也了解郑容汐的。

但是既然萧邺震怒并下令将郑容汐关起来,也就是说一定有人告到了萧邺勉强,并且还提供了让人无法辨明真假的所谓证据。

有了这些,才能落实郑容汐的罪名。

有人故意污蔑郑容汐,一直在虎视眈眈地暗中盯着郑容汐。

郑韫跟宋嘉茵没有来往过,更不了解宋嘉茵是什么样的性情脾性,但是他也曾经了解过。

他直到,宋嘉茵一直喜欢萧邺。

以宋嘉茵的身份,本应该进宫的,但是不知为何,当时没能进宫来,严格来说,郑容汐算是抢了她的位置,当了皇后。

按理来说,如果说谈不上恨,宋嘉茵至少是不喜欢郑容汐,对郑容汐有怨气的。

但是从他在门外等的这一两个时辰中间,宋嘉茵只是安静地陪在萧邺身边,趁着这样的大好时机,也没有说过郑容汐的半句坏话。

宋嘉茵只是帮萧邺研墨,替他斟茶递水,偶尔会说些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哄萧邺开心,从没有提到过郑容汐。

郑韫想,这一点,其他的后宫妃嫔是很难做到的。

由此看来,宋嘉茵很能耐得住性子,而且隐藏极深。

等到后来,宋嘉茵应该是知道了他的存在,甚至还主动提起他,从侧面劝萧邺,让萧邺见他一面,这一点让他十分意外。

“皇上,外面是郑大人吧?”

“他等了好几个时辰了,您真的不见他吗?”

萧邺看了一眼宋嘉茵,问道:“你不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的吗?”

宋嘉茵也不会刻意装傻,直接道:“知道。”

“可是我一直觉得这其中或许有冤情。”

“郑大人为了皇后娘娘而来,您也该给郑大人一个解释的机会,至少见郑大人一面。”

“皇后娘娘或许只是一时赌气,不愿意开口解释,但您不能因为这样就认定她有罪。”

“她消失了不是更好吗?”

“这样一来,就能把位置留出来给你了,你陪在朕身边不好吗?”

“嘉茵自然是想陪在皇上身边,可皇后娘娘为人和善,待我也很好,嘉茵也不想见到娘娘被冤枉。”

“皇上说的是,如果皇后娘娘离开了。我就能陪在皇上身边,自然是开心的,可是我也不想见到皇后娘娘被污蔑陷害,弄清事情的真相不是更好吗?”

“你真的这么想?”

宋嘉茵点了点头:“是。”

“所以请皇上见郑大人一面吧,至少听听郑大人怎么说。”

“皇后娘娘千金之躯,养尊处优,怎么能待在大牢里?”

“牢里阴暗潮湿,不知有什么蛇虫鼠蚁,而且都是些重犯恶人,皇后娘娘在那样的地方,怎么能行?”

“朕真是没看错。”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帮她说话,她可是从没有帮过你什么的,你这样以后会吃亏的。”

宋嘉茵露出温婉的笑容:“吃亏没关系。”

“皇上站在我这边就好了。”

“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吃再多亏也没关系。”

宋嘉茵虽然是这么说,却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萧邺,见萧邺听到她这话后露出了极浅的笑容,虽然心里不怎么满意,但也从来不会表现出来,继续说道:“那皇上是愿意见郑大人了?”

萧邺没说话。

宋嘉茵拉了拉萧邺的衣袖,一脸娇俏:“皇上,您就见一见郑大人吧。”

“郑大人等了很久了。”

“您要是再不见他的话,他肯定还会一直等下去的。”

萧邺朝着一旁的常进保使了个眼色,常进保立刻领会,往门口走去了。

“皇上,您答应了,那就太好了!”

“您耐心听郑大人说说吧,郑大人跟皇后娘娘兄妹情深,肯定很关心皇后娘娘的情况。”

萧邺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宋嘉茵很有眼力见,见到郑韫进来,便主动道:“那我就先下去了。”

离开的时候,宋嘉茵抬起头瞟了郑韫一眼,正好与郑韫的目光交汇,她冲着郑韫笑了笑,点头示意,郑韫同样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宋嘉茵离开后,郑韫这才开口:“皇上,臣很想知道,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一切应该都是误会。”

“您知道,她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骨子里倔得很,而且轻易不会服软,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

“有些时候,事情明明可以很简单的,但就是因为都不愿意开口,所以才变得越发复杂起来。”

“其实臣觉得,有时候遵从自己的内心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口是心非,只会把事情弄得更难办。”

萧邺听出郑韫话中有话:“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在教朕做事?”

“臣不敢。”

“臣只是有感而发。”

“她是我的妹妹,臣自然了解她,她就是这样的脾气。进宫这么多年也没改过。”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珍贵,不是吗?”

“在这样的环境中依旧能保持初心,这是她招人喜欢的一点,

臣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只是这样的珍贵的心更应该保护。”

“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臣今日来就是为了妹妹。”

“臣恳请皇上,不要因为她一时赌气的错误举动而就此给她安上这样一个罪名,更不要因为我爹的关系对她有偏见。”

“皇上应该比臣更了解她,她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

萧邺冷冷地盯着郑韫:“你说说,朕要怎么做?”

“她甚至都不肯开口跟朕解释一句,你说朕该怎么办?”

“要不然你来教朕该怎么做?”

“如今信上的笔迹跟她的笔迹是一模一样,信上的内容更是不堪入目。”

“除了朕,她不管给谁写这种信都是大逆不道,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置她?”

“皇上,您也清楚的,笔迹一样并不能代表一切。”

“只要有心模仿,可以做到□□成相似的笔迹,这并不是难事。”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模仿她的笔迹,写下这些信来栽赃陷害她,是吧?”

“臣不敢妄加揣测,但臣知道,她不会写那种信,更没有认识别的什么男人。”

“那你想让朕怎么做?”

郑容汐甚至都不愿意跟他解释一句。

他当然知道郑容汐不会写这些信,但是他要的是郑容汐的态度,如今看来,郑容汐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会误会,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就为了跟他赌这一口气,她宁愿被冤枉,被关进大牢,也不肯低头。

“常进保,把那东西拿上来给郑大人看看清楚。”

“是。”

郑韫有些疑惑,只见常进保端着一盆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灰烬放到了他眼前。

“郑大人请看。”

郑韫不懂:“这是什么?”

“这是从她房里搜找到的。”

“不用我说你也能看出这是什么,这是烧掉的纸剩下的灰烬,她没有及时处理掉的。”

“你说说,朕该怎么相信她?”

“你说她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烧掉?”

“你觉得朕应该怎么想她这样的行为?”

“如果这些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她又为什么要烧掉?她在跟谁书信往来,是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又是什么样的人与她通信让她警惕到要把往来的信件烧掉。”

“这些,她都不肯跟朕解释一句。”

“不如你来教教朕该怎么办,朕该怎么对她。”

“皇上,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萧邺笑了一声:“朕说不当讲,你会不讲吗?”

郑韫摇了摇头:“皇上英明,臣的心思瞒不过皇上。”

“说吧。”

“自从她进宫,臣见她的精神状况一天比一天差,身体也是一天比一天弱,越来越瘦,风一吹就要倒了。”

“但臣每次见她,她总是努力在臣面前表现得很好,想让臣觉得她现在过得很好。”

“但是装出来的好又怎么是真的好?”

“臣一眼就看出来,她只是在强颜欢笑,她在宫里过得不快乐。

皇上觉得她不肯开口跟皇上解释一句。”

“恕臣问一句,如果她解释了,皇上会相信吗?”

“她是很容易封闭着急的人,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主动去做的那些事,但受到的却是冷嘲热讽,甚至恶语相向,一次以后,或许她还会继续,但是两次三次以后,人的心也是会冷的。”

“皇上日理万机,自然不会记得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但是那些对她来说,却是刻骨铭心,难以忘记的。”

“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曾经的她不是现在这样的。”

“皇上说她不肯解释,不肯开口,但臣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是因为她知道,即便她解释了,她愿意开口,皇上真的会有耐心听下去吗?又真的对她没有偏见吗?因为经历过太多这样的时刻,所以她早已心灰意冷,觉得即使解释了也无济于事,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反倒让皇上觉得厌恶,所以她才放弃了,就是一次一次这样的受到这样的对待,她才渐渐地退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她画出来的领地,她不会再主动,也不会再相信一些事情。”

最后一句话,郑韫没有直说,只是暗示萧邺。

萧邺没说话。

郑韫长舒一口气,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与其让她继续在宫中,您看着她厌烦,她也煎熬,不如就放过她吧。”

萧邺眼一眯,紧盯着郑韫:“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知道臣是什么意思,即便皇上要治臣的罪,臣也要说,臣只是不想看她继续在宫中受煎熬,受折磨。”

“你知道,她是皇后,要离开皇宫,只有两条路,一是废后,二就是死。”

“臣当然清楚,皇上肯定知道臣的选择,只有一条路可走。”

“郑大人那里你怎么交代?”

萧邺知道,像郑誉这样的老古板,老顽固,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虽然是郑韫的意思,但郑誉绝对不会同意的。

萧邺了解郑誉。

在郑誉看来,可能郑容汐死在宫中都比被废后要强得多。

“皇上与臣都了解我爹的性子,可是,即便这件事很难,臣也会去做的。”

“臣想,这样的结局,也最符合皇上的心意。”

“宋家小姐温柔贤淑,大方得体,比她更适合在宫中生存,也更适应宫里的生活。”

“你凭什么觉得你这样说朕就要答应?”

郑韫突然笑了,似乎早有预料:“那臣还有一个请求。”

“臣想去见见她。“

“一切还没有查清楚,就这样定她的罪,似乎太过草率了。”

萧邺冷笑一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的。”

郑韫很聪明,知道他不会答应他前一个请求,所以故意先说前一件事,在他拒绝以后,像是退而求其次地提出一个更容易办到的事情,也更容易会被答应的请求。

这样,因为没有答应他前一件事,他可能就会很容易地答应他后面说的这件事。

但其实后面的这件事才是他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

郑韫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皇上英明。”

“还是被皇上识破了。”

“不过方才臣的那番话也是发自内心的,还希望皇上能考虑一下,当然,如果皇上能答应让臣去见她,那是更好了。”

“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说这件事,朕要是再不答应,似乎是不通情理了。”

听到萧邺这么说,郑韫知道,萧邺是答应了。

“谢皇上。”

“反正只是让你去看看她。”

“至于你说的前一件事,朕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皇上,宋家小姐已经进宫了,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件事,宋家小姐以后又该以什么身份在宫中自处呢?”

“恐怕让她屈居在汐儿之下,她是绝不甘愿的。”

“臣看宋家小姐对皇上一往情深,皇上也更喜欢她一些,汐儿若是离开皇宫,只是原本属于宋家小姐的东西还给她而已。”

“臣以为这样做是一举两得,对两方都有利。”

郑韫不懂,为什么这样的事萧邺也不愿意做,难道就是为了继续折磨郑容汐吗?

没想到萧邺确实不耐烦地一扬手:“行了,闭嘴。”

“朕允了你去看她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别得寸进尺。”

“是。”

郑韫及时地止住了话。

他知道,萧邺这么说便是真的该住嘴了。

马车在一处院子前停下,兰心先下马车,在马车下伸手扶着抱着郑容汐下马车的郑韫。

郑韫对着兰心摇了摇头:“去开门,这里让我来就行。”

对于郑韫,兰心当然是放心的,点了点头:“是。”

郑容汐的下半身几乎全是鲜血,如今血迹干涸,呈现出极暗的红色,郑韫原本穿着一身白衣,血迹的颜色在他的白衣上格外刺眼。

将郑容汐放到**后。郑韫对兰心道:“你先帮小姐把衣服换了,大夫马上就来。”

兰心立刻点头:“是,奴婢马上就替小姐换衣服。”

看到郑韫一身污渍,兰心又补了一句:“公子,您也赶快去把这衣服换了吧。”

郑韫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被弄得一团遭的衣物。

斑驳的血迹,染上了他的袖口,衣摆,甚至胸前都有不少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受了多严重的伤。

“行,你在这里先好生照顾着小姐,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是。”

临走之时,郑韫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郑容汐。

萧邺没有允他将郑容汐带走,但是这样的情形,若郑容汐再留在大牢中,无异于是让郑容汐送死。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即便是违抗圣命,也要先将郑容汐带出来。

大夫为郑容汐诊脉的时候郑韫一直陪在一旁。

“如何?”

“真是万幸”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感慨道,“若是再晚点,孩子就保不住了。”

兰心惊讶地叫了出来:“孩子?!”

郑韫十分意外:“你说,孩子?”

大夫一脸怪异地看着两人,不懂他们为何这么惊讶:“你们不知道吗?”

“这位夫人已经有两月的身孕了。”

“可是身子比较弱,胎并不稳,加上心情郁结,情绪不畅,更是影响腹中的胎儿,今日的大出血便是征兆,往后一定要好好调养,保重身子,我待会儿帮她开几副安胎药,再开些调理的用药,记得一定要好好休养,千万不要再让她受什么刺激。”

郑韫足足愣了许久才接受了郑容汐已怀有身孕的事实。

见大夫起身要走,郑韫吩咐兰心:“送大夫出去。”

兰心也还处在震惊中,有些呆呆的,愣了许久才答道:“是,大夫,您跟我走吧。”

引着大夫出门的时候,兰心脑子还没清醒过来,竟引着大夫往里走了,直到大夫提醒,她才反应过来。

“大,大夫,这边请。”

郎中走后,郑韫看着躺在**的郑容汐,神色复杂。

他知道,以萧邺的脾性,绝对不可能有让郑容汐有机会怀上他的孩子。

郑容汐是长期在服用避子药汤的,但是,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郑容汐还会怀有身孕?

若是在以前,郑容汐或许还会对萧邺心存希冀,但是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恐怕她早已心死,知道萧邺对她的态度,也绝对不会再让自己怀上身孕的,这其中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郑容汐再醒过来时,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旁守着她的郑韫。

她试图想坐起来,可是身上虚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手刚撑起来,便又重新跌回了**。

郑容汐弄出的声响惊醒了在一旁闭眼休息的郑韫。

“醒了?”

“怎么不叫我?”

“哥哥,你一直在这里守着吗?”

郑韫没有回答,问道:“怎么样?想吃什么?渴不渴?”

“我吩咐人去弄。”

郑容汐看了看四周的陈设:“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昏倒前明明是在大牢里的。

“先别说这些了,好好休息,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也不会让你再回到那个地方去。”

郑容汐却担心郑韫:“你这样把我带出来,皇上知道了,怕是对对你不好,我还是回去吧。”

郑容汐说着就要起身下床,被郑韫按回到了**。

“躺下,好好休息,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养好身体。”

看着郑容汐,郑韫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她已有身孕的事情告诉她。

“最近这些日子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觉得身子有什么不一样一样的地方。”

郑容汐摇头:“没什么。”

只是她胃口更差了,一点胃口都没有,胸口总是闷闷的,也不知是为何。

郑容汐突然发现自己已换了一身衣服,她才想起昏倒她似乎是腹中绞痛难忍,这才晕了过去。

当时她好像还流了许多血:“我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

“大夫应该来过了吧?是什么原因?”

郑韫看着郑容汐,不知该如何开口。

郑韫这么明显的犹豫,郑容汐当然能看出来,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还是我得了什么疑难杂症?”

“难以医治?”

郑容汐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或许她得了什么重病,连大夫也无计可施,所以哥哥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如果我说了,你不要激动。”

郑容汐看得很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真让她得上了什么无法医治的病症,她也只能坦然接受。

“我得了什么病?”

没想到郑韫却摇了摇头:“不是病。”

郑容汐意外:“不是病,那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会让哥哥露出这样的神情。

“你有身孕了。”

“什么?”

一听到这个消息,郑容汐脸色大变,猛地咳嗽了起来。

郑韫轻轻地拍了拍郑容汐的背。

“现在只有你跟我还有兰心直到,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郑容汐听出来郑韫这话是在暗示她。

如果她不想要,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她大可以把这个孩子流掉,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萧邺没有发现之前就做完这件事,那么也不必再有负担。

“我……”

郑容汐只说了一个字,她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那里似乎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并且还能感受到心跳呼吸。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站在你这一边,不要有心理负担,按自己想的去做就行。”

郑容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是震惊的,可没过多久,想到自己的腹中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是属于她跟萧邺的,她的心情很复杂,分不清是喜是忧,但是她知道,她想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如果萧邺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

一定会让她打掉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不被萧邺期待和喜欢的,甚至根本没有机会降生下来。

考虑了很久,郑容汐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不要这个孩子,她不希望孩子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降生下来。

“我不要。”

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