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又一轮晨阳,又一日好天气,灿灿暖阳,继续消融着此前时那一场纷扬大雪还遗留下来的积雪。

积雪彻底融化,消融的雪水自那瓦砾房屋间潺潺流淌,滴落青石阶台上,溅起细细水花,一息又被阳光蒸发。

云琅边城内,城主府中,那道月华身影,安静伫立与窗棂前,蒙缎之下视线虽模糊,却依旧注目诸暹方向。

周身,淡然月华之感,芝兰玉树世子。

一旁的守护者,自乃已全的左右侍卫。

云凌和云风。

“主子,苏五公子受伤,筋脉被伤,一时半会儿恐难好,苏小姐知晓后,已赶去戈壁关,必然会逗留,诸暹与云琅一时间应是不会再起战火。

主子是否该回京,将琅京一切事宜皆处理妥当,然后得回去澹梁了,时间拖的越久,对主子只会越不利。”

如此之言,自不会是云凌所说及,而乃云风,已回到云霁身边的云风。

他们不能再继续耽搁了,需尽快处理好云琅这边之事,然后回去澹梁。

澹梁那边虽因萧家被灭让其放松了警惕,可他们不能因此就大意了。

澹梁那边一日未曾找到沐白的尸首,逍遥楼一日就有被发现的危机,主子身份也就一日有被发觉的危险,一旦主子身份被察觉,他们将陷入被动。

且他刚还收到另一则消息,云大那边有了消息。

竹先生竟独自一人前往回了澹梁,未曾带着云大,还是云大自己察觉跟着上去,才不至于让竹先生不见踪迹。

主子而今身子愈发羸弱,他之病症,出来之人已不止主上那一人了,竟还多出一个更加难以明晰的主子来,只惠善大师,怕是已难控制主子的那颗心,他们也需尽快去找竹先生。

云风所言,云凌这次没有制止云风,看着云风一眼,随即又看向云霁,冰凉无感眸内也带出一丝期许来。

“咳…”

云凌的这种目光,云霁轻易便察觉着,须臾,敛回注视向诸暹的模糊视线,陇了陇月华大氅,转身出屋。

“走吧!”

也是该回去还苏家公道的时候了。

一日,不过又匆匆,接连几日的好天气,让积雪阻碍的路况也彻底的转好,马路上那被车轱辘碾压而生成的冰面也皆消融,只留下些许水坑,在夜幕来临之际,投映出灯火。

那戈壁客栈内,烛灯灯火依旧燃燃作响,映照清楚着那床榻间的兄妹二人,只是此刻,他们之间氛围有些…

“五哥,你恼着,也别拿自己的身体来气,把药喝了,等你的腿脚好了,我让你出气,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随你怎么来消气,成不成。”

柔荑端拿药碗,舀一勺泛着热气的汤药,苏娆轻吹吹,喂给苏五嘴边,可苏五却还生气的偏转着头不理苏娆,对苏娆所言他也不作理会。

“五…哥…”

苏娆抿压了唇角,贝齿咬着唇瓣内侧,咬出了牙印,可见苏五还是不理她,那双桃花明眸之内生出水色。

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了,终不愿理她吗?她很想作苏娆的,她真的很想的。

“五哥,我没有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我嫁给暹毅迟韶,是因为他是真心待我,是他相助我去劫法场,也是他把我带至诸暹,护我周全。

嫁他,是我认真考虑后做出的决定,虽然这里面确实有我想借他之势缘由在内,可我是真愿嫁给他的,对于我的这个选择,我从不后悔。”

见苏五还是不理她,苏娆只得放下药碗,柔荑也轻抚掉眼角未曾落下的水色,留下句药凉了就不好喝了,便准备起身离开,免得再气着苏五。

步伐刚动,柔荑却被大手一把拉住。

“谁让你走了的,怎么着,旁人说不是我苏家女儿,五哥还就管不着你了。”

此生气火,苏五一把拉着苏娆又坐下,可瞧着苏娆那微微泛红的眼眶,苏五面上气火又一时难以再怒着。

谷</span>眉间,拧巴起。

一息…

“啊…”

嘴巴张开,发出一声啊,意思很明白,让苏娆给他喂药,他最厉害的可就是轻功了,他的脚可不能瘸了。

瞧着苏五这别扭样子,苏娆嘴角蓦地勾起,桃花明眸更弯出了月牙,忙又重新拿起药碗,给苏五喂药,怕苏五会烫着,每勺她都会吹吹。

屋门缝隙间,前来之人,苏娆所言那番语,她不后悔,此刻只因苏五一个好脸色便如此喜悦,这般甜甜笑容,皆狠狠的冲击了暹毅迟韶内心。

垂落的手掌,微微蜷捏,寒眸之内浓生出一股难以再压抑的眷恋之感,让他周身那清寒之色一息消没,身上突兀而现的一种压沉感也减弱。

一直等着,直至苏娆给苏五喂完了药,他才敲响屋门,叨扰了这对兄妹。

暹毅迟韶此来见苏娆,是有事与苏娆告知,他可能得要回去京畿一趟。

今日早间时,暹毅迟韶前脚刚收到云霁将要回去琅京的消息,后脚却又得到另一则消息,让他不得不回。

容皇后服毒自杀之事,卫皇因此而病重之事。

此两件事,卫皇怕暹毅迟韶知晓后担心他,从而动摇了鹰冀军军心不稳,所以一直瞒着,直至今时才瞒不住,不是卫皇那边走漏了消息,而是云霁,云霁告知的暹毅迟韶。

“毅亲王非野心勃勃之人,诸暹与云琅之间的这场战事,本就无任何意义可言,何必再如此累及那无辜百姓,平添多处无甚名姓的土堆坟墓。

且卫皇之病症,竹先生其实早有言,卫皇体内丹毒早已蔓延其肺腑,哪怕毅亲王得到解药,恐也无甚大用,毅亲王还是早些回去,免得最终只留下遗憾,难见其兄最后一面。”

诸暹营帐内。

云霁只身前来,只留下这么两番语,告辞离开。

对于暹毅迟韶会不会相信他此番言,云霁并未曾再有多言。

而对于苏娆,云霁更没有多言一语,一语关切。

月华身影,就要走离暹毅迟韶营帐时,才为暹毅迟韶所阻拦,也问了一句话:

“霁月世子心思,本王一直难以看透,此前时,本王以为霁月世子所为是为天下,而今方明,霁月世子所为皆为那一人,既然霁月世子今日来此,本王也问一句,亲手将所爱之人送与本王身旁?霁月世子可会遗憾?”

此声清寒,又带有诸暹国人该有的厚重感,暹毅迟韶那双瑞凤眼就看着云霁,这位芳华惊世的霁月世子,云琅国的二皇子,他究竟如何之人?

而对于云霁所言卫皇身体,暹毅迟韶并未曾有表现出什么惊慌的举动,不知是他不信,还是此刻他在乎着另一人,在乎着他内心的女人。

营帐之内,一息静谧,静谧的只有两个完全不同气质之人的面面相对。

直至一语清透,带着淡笑的清透。

空谷悠扬。

“毅亲王,你何其幸运,你这一身,未曾有沾染了半点秦家的血色。”

云霁走了,暹毅迟韶却蓦然间明白。

随即一息,撩开营帐帐帘,看去那离开的月华,他之风华,若随意就去臆想其叵测心思,实乃对其莫大羞辱。

只是…

“霁月世子高风亮节,本王钦佩,本王待阿娆自会用心,霁月世子大可宽心,只是,本王唯不敢苟同霁月世子那时做派,以灭苏家之法毁与阿娆之间情谊,伤己,却更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