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妃捏着她下巴的手骤然收紧。
绣娘微微撇眉，齐妃这才缓缓放松，轻笑起来：“瞧着倒不像是二十有五的人。”
不得不承认，绣娘的容貌虽然并不如何惊艳，不过五官生得大气，即使素面，看着也让人觉得舒服。
她面庞细腻，一双眼睛尤为明亮，即便穿着打扮都很素净老气，但掩不住这张脸蛋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
哪里像是一个嫁为人妇劳力奔波之人呢？凑近了看，最多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
齐妃细细端详，觉得这双眼睛若是精心装扮起来，也是很能勾魂夺魄的。
她手指抚过绣娘眼下，眼敛下的正中，有一颗痣。
齐妃心下一沉，尚未触及便收回了手，光是看着这颗痣，都会让她想起不好的过往来。
被突然推开的绣娘俯身磕头，不知道齐妃怎么了，也不敢贸然起身。
齐妃撑着额头阖上眼睛，记忆里的某个身影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记忆里依旧那样明媚灵动，而自己却在这十年的时间里，一日比一日更担心美貌的逝去。
她甚至午夜梦回，噩梦缠身的时候，都会更狠毒的想着，当年不该让她那样美丽的死去。
可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就算是死了，也永远保留着自己的美貌，永远留在了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年纪。
也算是幸运了吧。
齐妃烦躁的重新睁开眼睛，晨露凑近上前，轻声道：“娘娘若是觉得此人不行，奴婢便把她带下去了。”
齐妃抬抬手指，示意不必，她只是自己想到了烦心的事，跟眼前的人倒是没有什么干系。
烦闷的劲头很快便压了下去，齐妃稍稍弯下些身子，语气冰冷的问道：“本宫听说你是会些民间秘法的，是真的么？”
绣娘以头抵地：“是，民妇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齐妃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本宫召你进宫来，可不是听你说这个的，你的脂粉手艺本宫已经见识过了，这样好的东西，若是民间大肆流传，算不得什么好事，你说呢？”
绣娘一愣，慌张抬头，这可是她赖以生计的东西，听齐妃这意思，是不许她再做了？那她靠什么过活？
“娘娘，民妇靠那东西吃饭，还请娘娘可怜民妇一家。”
晨露听得皱眉，这乡下来的妇人就是目光短浅，自己方才跟她说的话看来是一个字都没记着，都到宫里来了，还惦记着自己那点破生意，趁着齐妃还没发火，晨露赶忙开口提点：“娘子这话可说得不对了，今日娘子见着了娘娘，是多大的福分呐？多少人想进宫当差呢？娘子这样的手艺，做那些细碎生意能有几个赚头？能有什么前途？若是叫别有用心的人学了去，那才真是断了生路呢，娘子如今见着了娘娘，只要一心一意伺候好了娘娘，还愁什么生计？”
绣娘愣住，半响后才明白过来，赶紧磕头：“是是……民妇胡言乱语，都是瞎说的，娘娘若不嫌弃，民妇这手艺便只伺候娘娘。”
见她终于开窍了，晨露也松口气看向齐妃，见齐妃神色如常没有什么波动，这才笑着道：“娘娘看重，更是你的福气，有什么本事都要使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来回报娘娘才是。”
绣娘连声应着，偷瞄一眼齐妃，发现齐妃正盯着自己，又赶紧垂下眼帘。
齐妃轻笑一声，大概是觉得绣娘这模样有趣，但疲惫袭来，让她也没有更多的精力来享受这种快感。
“你能让本宫有孕么？”齐妃说得淡漠且直接。
冰冷的语气让绣娘确信，自己若说不能，今日怕是走不出这偏堂了。
她咽了口口水，颤着声音应道：“民妇的确……的确有这方面的秘方，若娘娘愿意相信民妇，民妇必竭尽所能为娘娘调养身子！”
齐妃微眯眼睛：“你要多久？”
绣娘顿了顿，谨慎道：“这……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民妇也不敢欺瞒娘娘，胡乱承诺什么，快则半年，慢则一两年，都是有的，这事儿最忌讳心急，一旦心急，凡事都不易求了。”
她一个乡下妇人，说起这事儿倒还蛮有道理，齐妃不欲为难她什么，只是自己如今年岁渐长，心急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越是让她别急，越是心头焦虑。
不想被一个妇人看了自己笑话，齐妃也只是淡淡应声，让她今日就不必出宫了，有什么顾虑可以告诉晨露，会有人出面解决，至于在炎阳镇的那间老作坊铺子即日起也会关闭，幸好这些玩意儿也只是在炎阳镇附近卖的不错，没了也就没了，风波平定下来，很快也就没了声息的。
晨露领着绣娘退下，都走远了，才听见绣娘长长出了一口气。
“吓着了？”晨露端正走在前面，笑着问一句。
绣娘笑得僵冷，小声道：“娘娘威仪，民妇惶恐。”
晨露没再言语，到了转角交代了守着的小宫女几句，撂下绣娘便回去伺候齐妃了。
见了小宫女，绣娘才彻底放松下来，这小宫女在晨露跟前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探头看见晨露走远，立马就对着绣娘翻个白眼：“跟我来吧。”
她在前面懒懒散散的带路，晨露说给绣娘专门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住，小宫女还有些愤愤，什么宫外来的娘子，待遇还这般好，可晨露姑姑吩咐了，她又不敢不照做，便只能在心里不待见一下，嘴上嘀咕两句，不敢真的如何怠慢。
一路都没有交谈，这个小宫女更没有那心情去看绣娘，是以根本不知道方才在晨露姑姑跟前畏手畏脚的娘子早已经收敛了惊慌失措的神色，此时正眸光清冷的盯着她的后脑勺。
夜来摇晃的烛光将整个长廊都照亮，落进绣娘的眼底，像是在她的眼眸中烧了一把火。
宽松的素色锦衣彻底遮盖住婀娜曼妙的身形，纤纤玉手藏在袖中，难以窥见娇嫩白皙。
小宫女停下脚步的时候，绣娘也垂下了眼帘。
“到了。”小宫女推开门。
绣娘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的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