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清这话便扯得有点偏了。
凤翎没想帮她,只是刚接任这个破管事第一天,不想给自己添麻烦而已,顺嘴给她点明白现在的情形。
但徐幼清这么理解也怪不着她,毕竟她满脑子都是云曜,能留在府里这么久,她这个不太高的智商应该是最大的功臣,凤翎也不能指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处境和做事的出发点,便噎了一下,承认不下来,干脆沉默。
徐幼清当她是默认,脸色阴晴不定的,被自己最不喜欢的人帮了,她高兴不起来,却又不能像刚才那样说硬话,便别扭的道:“你别以为你假惺惺的帮了我我就会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凤翎应声:“这我倒是真没指望。”
徐幼清张张嘴想反驳,到了嘴边又把话咽了回去,别过脸:“你要是没别的事了,就回去吧。”
凤翎看她耳根发红,双拳紧握的样子,说一句感谢的话跟要了命似的,不自觉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徐姑娘不会再想着要跑出去的事了吧?”
徐幼清回过脸来瞪她:“我傻么?!这般掉身价的事情,我可不做,若是哪日爷把她领回府上来了,我再见识见识是何等的绝色舞姬!”
看来是真的想明白了,生气归生气,不会再冒火上头要往外冲就行。
凤翎露出一抹孺子可教的欣慰笑意,但她站起来也不是要走,反倒是站在门边看了一眼,开始公事公办起来:“徐姑娘,我方才一路过来,每个小阁都瞧过了,大家的陈设装扮都大同小异,为何你这里却多了鱼池水榭,还有那么多花呢?”
徐幼清翻个白眼,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我与她们如何能相提并论?正好你问了,我也顺便同你说一声,如今既然是你管着这些事,往后也别出了纰漏,省得到时候我要东西没有,两头还得吵起来。”
听这口气,能这般商量还是看在方才自己‘帮’了她的面子上,要不是正碰上这么一出,怕是现下已经吵起来了。
凤翎扬眉,保持着笑意轻声道:“徐姑娘且说来听听。”
徐幼清倒是不客气,稍微端正坐姿些:“我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没听说过也不要紧,你只需知道我与府上这些女人不一样就可以了,我身边有丫鬟伺候,也是爷恩赐的独一份,爷疼我,更是府上人人皆知的事情,你如今虽然在爷跟前伺候,但爷就不会把这样的苦差事交给我来做,这便是咱们之间的差距。”
凤翎汗颜,已深知徐幼清对云曜的爱慕和崇拜到了何等地步,她们现下正说陈设的事情呢,她也能拉着自己说一遍在云曜跟前和心里的地位。
只可惜越是这般强调,越是暴露出了她内心的不安。
真正拥有了这些东西的人,是不会时时刻刻把这些挂在嘴边的。
还有她所谓的身份,想必也是如此。
徐幼清如此强调,心里面的在意程度,可见一斑。
但凤翎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听徐幼清说完,果然,说完之后没有被反驳的徐幼清心情转好,甚至站起身来走过凤翎旁边,率先朝着小院子里走去。
凤翎跟在她身侧,能够清晰的闻见徐幼清身上的清香,早前在凤翎的印象里,几乎都被她鲜艳的着装吸引去了,这会儿凤翎才发现,徐幼清身上并没有浓妆艳抹后留下的呛鼻胭脂味,反倒像是衣服上染的淡淡清香般。
她似乎也注意到了云曜不太喜欢这些味道。
唯一的一些细心,全都放在云曜的身上了。
凤翎收回视线,顺着徐幼清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听她轻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些都是我自己要来装饰的,你也觉得好看,是不是?这些东西我都很喜欢,若是哪一日爷到我这里来,瞧见的也是跟别的地儿不一样的景致,你难道觉得不好吗?”
凤翎微微眯眼,不知为何,总觉得徐幼清这般笑着说出来的话,听着有些心酸。
她这辈子要怎么活才算是自己觉得值得呢?
凤翎没有办法代替徐幼清作答。
或许将来的她回望这一路的时候,会觉得有些不值,或许直到生命的终结,她也会心甘情愿的为之付出。
无论有没有回报。
无论最终能不能如愿,她都飞蛾扑火一般,爱上了那个看上去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动情的男人。
这些话听上去像在问凤翎,何尝又不是她在问自己呢。
难道不好吗?
凤翎垂下眼帘眨了眨眼睛,半响后,还是沉声道:“据我所知,每个人都是有固定的开销额度的,你这般装饰景致,溢出来的银钱却一直都没有填补上,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得从你的月银里扣下来了,或者扣胭脂水粉和布匹之类的开销也可以,徐姑娘,你自己选一个吧。”
刘叔早前便跟她说过这事了。
徐幼清是个姑娘家,脾气还不小,他一把年纪了,总不能去跟个小姑娘计较,更不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去惊动了云曜。
刘叔是个做账一板一眼的人,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拆东墙补西墙这样的事情更是没有做过,是以自从徐幼清开始装饰自己的院子开始,刘叔便跟着自掏腰包帮她填空了。
好在这些东西建好了,每个月也就费点鱼饵钱,刘叔每个月补点,当现在早已经平了账了。
刘叔月银高,不在乎这点钱,跟徐幼清说了几次没结果后自己能摊下来,可凤翎不行啊。
她问过刘叔了,自己每个月,拢共就那么二两银子,这要是再到处缝缝补补点,她什么时候才能凑一锭银子出来?!
这笔开销说什么也得徐幼清自己补上!
果然,凤翎一说完,徐幼清就变脸了,她回过神来,皱眉道:“怎么你一来就这许多事?!从前刘叔管着的时候,可没人来跟我要过钱!”
凤翎没再同她笑,严肃道:“徐姑娘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刘叔好心,替你补了这漏洞,可我是个一贫如洗的,别说每月一吊钱的鱼食了,就是两块铜板的烧饼,我也舍不得掏,从前如何也已经是从前了,咱们且论现在,徐姑娘要是自己选不出来,我便自己看着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