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曜翻了两页手里的书，看不出是个什么神色。
他抬眸，正好和凤翎四目相对，这人眸光深得很，现下和昨日一样，风轻云淡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病好了没有。
上回那个白衣男子前脚一走，云曜就进屋了。
这回青玄刚离开没一会儿，云曜就回来了。
这里头要是没点猫腻，凤翎是断然不信的，他知道这院子有人来，却不抓人，不知在盘算什么。
凤翎收敛心神，准备往云曜那边过去，不过没等她动身，云曜已经捏着手里的那本书过来了。
到凤翎身边的时候停下脚步，也没看贴紧门框的人儿，只是轻声道：“跟我来”
说完，他便往软榻那边去了。
凤翎磨蹭着跟进去，凑近了看，发现云曜的脸色好多了，至少比起昨夜回来的时候来说，精神头足了不少。
想起今早不见了的药瓶，凤翎觉得他大概还是把药吃了的，至于有没有找人查验过药性，便是另一说了，但他吃了以后肯定没什么问题，再加上出去一趟回来看见自己也的确还在等他，是以现在脸色比起昨夜和缓不少。
凤翎觉得，云曜恐怕不会提那颗结缘珠的事情了。
方才她看到一眼飞影，看她的眼神很是敌视不满，想必流尘昨日已经把事情经过跟飞影说了个清楚，流尘全程跟着她，他的话可比自己的话有可信度多了。
只是……依旧连累了这个孩子挨罚，凤翎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的。
云曜手里还拿着那本书，这会儿正随意翻看，看似不经意的开口问她：“认字吗？”
凤翎一怔，觉得自己还是别说谎比较好，万一哪天不小心脱口念出些什么，打的还是自己的脸，便含糊道：“认得一些。”
云曜浅笑：“看来当日教你认字，还是我小瞧你了。”
凤翎：“只是略懂皮毛，和大人比起来，差得远了。”
听她这么说，云曜抬起眼帘来，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书：“你方才是在看这个么？”
隔着一段距离，云曜把扉页折起来也看不见是什么书，凤翎也随口应：“是，晒书无聊，随便翻翻。”
云曜听完，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看上去不太妙，可现在要改口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这么站着。
“那你来读给我听听。”云曜把书合起来，随手放在自己身边，端起茶来喝，一脸看你如何辩解的模样。
凤翎心里一咯噔，云曜这是给她挖坑，一连挖一串，一个比一个深啊。
不过这些书都是他的，应该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吧。
凤翎深吸口气，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坦****的过去，把书拿起来就看见上头豁然写着几个大字——《艳史闲志》
凤翎：？？？
云曜挑眉，再开口的时候显然是在憋笑：“愣着干嘛？念吧。”
凤翎一头黑线，试图挽回一些自己的颜面：“这书……是大人的。”
云曜坦然承认：“是，摆在最下头，都堆灰了，不记得是谁送的了，今日要不是你口味如此独特，我还不知道原来有这么一本书呢，既然你喜欢，必然能读得绘声绘色一点，我自己是看不下去的，便劳你读给我听听了。”
凤翎干笑两声：“也不是……不是很喜欢。”
她哪里知道那一堆民间杂书里还有这种东西！凤翎有点心累，她教得那么好一个孩子，这十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学得这般多心眼的？
云曜不依不饶，显然还记着昨晚的事在生气，他把茶杯放下，佯装冷肃的正了正身子：“让你读。”
凤翎咬牙，读就读，他都不害臊，她这个比他大好些岁的人，有什么……有什么可害臊的！
被逼急了眼的凤翎翻书翻得一身正气，入目就是搂抱着的一张男女图，惊得她脸颊发红，手指发抖，下头一行小字，她念得声音发颤，磕磕巴巴，大意便是古来有这么一个青楼女子，身量纤纤，妩媚入骨，入了她帐的男子，皆是神灵活现的来，脚步虚浮的走，用词极其轻浮，念完这么一小段，凤翎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云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盯着凤翎的神情目不转睛的看，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看她羞红了脸颊还要强撑的模样，看她发抖的手，样样都入了他的眼。
太像了。
越是在身边养得久，云曜就越觉得像。
或许他活着的剩余时光里，可以当作一种上苍的恩赐和慰藉。
哪怕只是看着也好，他实在做不到放手。
看得入了神，云曜突然伸手把凤翎手里的书拿了下来，显然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的为难她什么。
书被拿掉，凤翎还怔了一下，她疑惑的看向云曜的时候，脸颊绯红，眸光亮晶晶的，全都落进了云曜的眸中。
他好像在笑，神情是凤翎看不懂的温柔，半响后，他才开口：“你想杀我么？”
凤翎愣了愣，没有脱口回答云曜这个问题。
若十年前背叛她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人的话，那么她是要杀的。
但现在……还没有定论。
她想了想，才道：“不想。”
云曜站起身来：“想杀我也没关系，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他话里满是自信，以及对自己权势的完全把握，凤翎抿紧嘴唇，由着云曜替她把耳发理顺，“我想了想，做暖床丫头，似乎太委屈你了，过几日，我给你个新身份，如何？”
凤翎往后退一步，直觉感到不好，这个新身份，肯定会带来新的麻烦，是以下意识拒绝：“我现在这样在大人身边，挺好的。”
但她现在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云曜不介意她的疏离，他的靠近，也仅仅只是偶尔，维持在得体又有分寸的距离里。
“府上近来太乱了。”云曜看着她，轻声道，“没有主母管着，小吵小闹的事烦得人头疼。”
云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来帮我管吧。”
凤翎深吸口气，听这话的意思，便是要给她放权了，虽然只是管一管后宅里的女人们，但算是变相解了她不许出院子的命令。
是好事！是个好的开始！
刚刚还想着怎么拒绝的凤翎一改嘴脸，郑重颔首道：“大人放心，令羽一定不辜负大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