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奉茶这样的事情，青河姑姑没有刻意安排谁去。

谁有空便谁去，才不至于每个人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导致该有人伺候的时候反倒是没人，所以每一件事都是要学习的。

每到这个时候，凤翎就会感慨自己刚醒的时候在后厨房进行了一系列的磨练，这才不至于跟刚开始的时候一样，连手边的东西是什么都不清楚。

为此挨了不少打，倒也不算冤枉。

银霜显然比她以前要有出息些，至少自力更生更多，比凤翎当时了解起来要接受得更快，在府上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从陈嬷嬷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不至于让青河姑姑一遍一遍的强调重复，让人疑心究竟是不是在府上侍奉的婢女。

能够近身御前的宫人本也不算多，很快大家便互相熟络得知了姓名。

青河姑姑看着凤翎，别有深意的浅笑道：“令羽这个名字……是摄政王给你取的么？”

凤翎颔首。

青河姑姑轻垂眼帘，颇为感慨道：“倒是一个好名字。”

交代过要做的事情之后，青河姑姑便离开了茶房，留下御前别的宫女教导凤翎和银霜。

御前宫女板着脸，倒也不能说态度不好，该教的自然也都要教，不然在前面错了规矩，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但她话里话外含沙射影的，语气听上去便不那么让人舒服了。

“御前都多少年没来过新人了，你们倒是命好。”御前宫女回眸，在凤翎和银霜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模样也都生得不错，想来是能哄主子开心的，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到了御前到底跟在摄政王府不一样，心思端正些，比什么都强。”

凤翎不把这些话往心里放，只敷衍的应声，银霜更是完全不在意，大概心里还觉得奇怪，这人絮絮叨叨的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御前宫女挑衅了半天，遇上两个不动如山的，把自己噎了个半死，摄政王府送来的人果然不一般，自己说那么多两人还能面不改色，看来是两个狠角色。

在心里自我脑补了一堆东西的御前宫女终于安静了下来，银霜轻皱的眉头也松缓下来一些。

刚开始几天她们两人主要辗转于仓库和茶房，等待熟悉之后才会上前侍奉。

有这么几天的时间和缓一下，凤翎也松口气。

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见凤凌恒。

说实话，她甚至想象不到凤凌恒现在是什么样子。

脑海里还停留着幼弟八九岁时候的面容，他们是血亲，和旁人再如今亲近挚交，都是不能和凤凌恒之间的这种牵绊来比较的。

银霜体会不了也理解不了凤翎的心情，她满脑子只有柳若幸的吩咐，刚进宫到处都还不熟悉，她便只想着摸索宫中的道路，尽快能够跟宫里的绣雾搭上线。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思，一天的时间忙碌着很快便过去了。

夜间回到房间以后，凤翎还专门去找青河姑姑要了一柄大大的旧屏风来从中间隔断，屏风白日里能折起来，也不算太占位置。

寻人帮着搬屏风顺便跟过来看看的青河姑姑站在门边不远处，浅笑着同凤翎道：“布置安排得太匆忙了，只想着把厢房两边各自隔出床位来，倒是忘了要在房间里准备一方屏风。”

帮忙的宫人放下屏风后便同青河姑姑福身，赶着回去休息了，倒是青河姑姑不急着走的样子，见凤翎看过来，接着道：“若是有什么短缺的，只管来跟我说就是了。”

凤翎看一眼站在里间没有打算要出来，甚至把屏风拉上了的银霜轻叹口气，就算是教了那么多的规矩，她还是会有我行我素的一面，对于银霜来说，一天的忙碌结束，也就意味着当天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吧。

还好青河姑姑还算和善，若是换了旁的姑姑，瞧见银霜这态度，责骂都算是轻的。

等青河姑姑走了，还是得再好生同银霜说一说这里头的门道。

这般想着，凤翎已经提着裙摆跨过门槛站到了青河姑姑跟前：“姑姑已经替我们操心许多了，倒是我……这么晚了还去劳烦姑姑。”

青河姑姑盯着她看，眸光在月色下显得更加的慈祥和蔼，她甚至不愿意移开目光，好似笃定眼前的人绝不会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一般，但青河姑姑还是开口轻声道：“我有个孙女，也和你们一般年纪大小，所以瞧着你们总是觉得亲切，你们见着我也不必要太过拘束才好。”

她口中的那位孙女，凤翎当然知道指的是谁。

自己死去的时候，可不就是和如今的令羽一般年纪么。

青河姑姑念着她，想着她，这世间还挂牵着她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凤翎有些哽咽，不敢被青河姑姑看出来，虽知道青河姑姑只是一时勾起回忆，想要多来看看她的模样，但还是忍不住和姑姑说了不少话。

青河姑姑走的时候明显很开心，人上了岁数，就总是容易因为一些微小的事情而心情开怀，凤翎看着青河姑姑走远，良久之后才进屋，关上了房门。

屏风被拉开，看不见厢房另一边的银霜在做什么，凤翎站在屏风边轻声喊她：“银霜，你睡了么？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里面半响没有传来回话的声音，倒是站了会儿周围安静下来，能听见里面传来非常细微的摩擦声。

不知道是什么，但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听得人心中疑惑。

“银霜？”凤翎又试探着喊了一声，抬手握住屏风边沿，顿了顿才道，“我进来了？”

正要用力拉开屏风的时候，里面坐在床边用小磨刀石磨刀的银霜才终于停下了动作，冷声道：“已经夜了，有什么话不能明日再说？”

凤翎干笑两声：“你没事吧？你那里面是什么声音？”

银霜声音更冷：“与你何干？”

她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蚁了，自然还是有点关系的。

凤翎心里默念一句对不起你了，下一瞬间便猛地将屏风拉开，看清楚银霜在干什么之前，眼前闪过一道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