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曜今日回来得早，半生刚睡着没一会儿，凤翎轻手轻脚关上门准备去陈嬷嬷那里坐会儿的时候，正遇见云曜回来。

她把轻纱撩起来的，回眸就和云曜看了个对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视线太过清晰，又抬手去把轻纱拽了下来。

云曜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似乎真没觉得自己这个样子难看，到了近前还问她慌着挡什么，这样遮着会不会反而好得慢。

凤翎笑：“不会的，多谢大人关怀。”

说完便听见云曜不太高兴的啧了一声，想起他近来总是莫名其妙的脾气，凤翎全当没有听见。

“你这是要去哪儿？”

云曜问她，凤翎正好如实把半生的情况跟他说了。

结果云曜听完好像心情反而转好般，勾着唇角说了句和陈嬷嬷差不多的话：“这孩子还真是喜欢你。”

凤翎汗颜：“大人就别取笑我了。”

云曜果真收敛了神色，语气淡淡的：“何来取笑之说，我跟你说的自然都是真话，这孩子既然喜欢你，跟着你也不是不可以。”

凤翎：？

怎么十年前十年后，她都逃不掉捡个孩子带在身边的命运呢？

老天爷会不会太戏弄人了些？

云曜看她愣住，示意她跟着自己进屋，关门坐下来以后，云曜才接着开口：“这孩子原本也没有打算让陈嬷嬷带的，嬷嬷如今年纪大了，看见孩子总是免不得会更加慈悲一些，但这孩子来路不明，流尘坚持要留在身边，我也不好太强硬的拒绝，这孩子留在你这里正好，养一段时间看看到底是什么心思，你总该也要有些用处。”

凤翎深吸口气，反驳不了。

谁让她现在是云曜手里的马前卒呢，让她干什么就得干什么，多说一个不字，脑袋上就得安‘叛徒’二字，这条不知道怎么捡回来的命八成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只是云曜这说法，属实有些不中听，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的凤翎干笑两声：“大人倒是很看得起我。”

云曜扬眉：“我自然很看得起你，不只是我，看得起你的人多得很，你自己不知道么？”

得，这下要把青玄也扯进来说，凤翎干脆闭嘴。

屋子里静下来，说到这里，凤翎才想起自己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青玄在自己面前晃悠了，她回来以后原本是有别的事情要做的，偏偏又赶上流尘把半生捡了回来，这孩子要跟着她，近几日肯定粘人得很，她要办的事情就只能往后延了，但凤翎不确定延这么几天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数，便在云曜身上动了心思。

她撇云曜好几眼，想着怎么开口，云曜早发现她的小心思，耐心等了会儿没等到她说话，皱眉开口：“要说就说。”

凤翎轻咳两声：“大人知道在宫里接应我的那位绣娘到底是谁么？”

云曜眉头皱得更紧一些：“我有什么必要知道她是谁么？”

他只需要知道那是柳若幸手下的人就足够了。

凤翎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她叹口气，这件事儿还得是她自己去找答案。

“叹什么气？”云曜看着她轻笑一声，觉得她这样子似乎在担心什么，呆在他什么，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

凤翎抬眸：“我只是在想，很久没见到锦烟姑娘了。”

她是望春楼的花魁，是皇城近段时间以来最吸金的头牌，说不出现就不出现了，望春楼竟然也真没闹得起来。

背后是谁在把控着？

云曜看着凤翎，听出她话里的试探：“你觉得，宫里接应你的人，是锦烟？”

凤翎颔首：“大人不觉得过于巧合了么？”

云曜未答，只是这般深深的看着凤翎。

这一瞬间，凤翎觉得云曜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无足轻重罢了。

宫里的人究竟是不是锦烟，对云曜来说都无所谓。

只要柳若幸能帮他查出当年的真相，他要怎么用他的人，他在自己身上缠了多少丝线，又明里暗里利用了自己这个身份多少次，云曜都可以不计较不追究。

他可以成为柳若幸局里的一枚棋子，心甘情愿的。

只要能走到他心中的彼岸去。

凤翎从云曜的这一眼里看出了很多的深意来，反而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便低垂下眼帘，说了句大人心中都有数就好后准备离开。

看她转身要走，云曜在她身后幽幽开口：“这些事情与你没有什么干系，你不必想得太多，只要照我说的去办事就好了，我会给你自由。”

凤翎应声，不知为何，现在听云曜说这样的话，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心里空空的。

知道的越多，越是无法抽身离去。

她放不下皇弟，如今什么都是乱糟糟的，真正的自由于她来说，似乎还有太远的路要走。

推开门出去的时候，凤翎被站在门边的半生吓到了，半生乖乖站着，看见她的时候露出了又安心又可怜的表情，正要开口说话，视线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一下子慌张的垂眸，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凤翎伸过去要拉半生的手挺住，从半生的反应想到了什么，回眸一看，果然云曜跟着自己一块儿出来了。

他功夫好得很，一点儿脚步声也没让凤翎听见。

此时站在凤翎身后，一袭墨色长袍，看上去神情更加冷峻。

凤翎下意识转身把半生护在身后，其实并不是觉得云曜会对半生做什么，只是这样或许能让半生稍微安心一些。

结果云曜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令羽，凤翎的灵魂深处还是感到了内疚。

云曜是她救回来的孩子。

如今她也护着别人了。

凤翎张嘴想要解释一句，还没说话云曜已经挪开了视线，放在了藏在凤翎身后的半生身上：“叫什么？”

凤翎正要答，云曜一记凌厉的眼刀便甩了过来：“没问你，让她自己说。”

拽紧凤翎的半生被云曜一声一个命令吓得哆嗦，她大概知道眼前这个漂亮又冷峻的男人才是这座府邸的主人，流尘也好，令羽也罢，都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放肆。

想要留下来，就要乖乖回答他的问题。

所以抖归抖，半生还是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云曜大概率是没听的，半生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云曜的视线刀子一般抵在她脖颈上。

“府上不养闲人，说说看你都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