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看青玄的眼神微冷，倒不是真的生气了，只是这时候若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青玄指不定蹬鼻子上脸，又顾左右而言其他去了。
瞧见她这表情，青玄果然老实了一些。
他盯着眼前的女子看了很久，不知为何越看眸光越镇静，好似要穿透凤翎的眼眸，去看到她内里的灵魂一般。
半响，青玄轻笑了声：“怪不得这般护着你。”
这话他方才说过了。
只不过刚刚更像是玩笑话，这一刻才像是从心底里发出的感叹。
凤翎面不改色的接过话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一位故去的人？”
青玄一怔，连带着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他原本就是懒散样子，此时却忽然紧绷着看她：“什么？”
凤翎很轻微的眯了眯眼：“我家大人说，我很像一个非常厉害的故人，你认得吧？你家主子呢，也认得？”
青玄终于没有了笑意。
他没有办法回答凤翎抛过来的问题。
因为是真的太像了。
她坐在这里，虽然穿着素朴的服饰，头上戴着的不过一根紫檀木簪子和几个时兴的珠翠，可端正冷静的模样，清晰凌厉的目光，敏锐聪慧的推测，都像极了故去的崇纯长公主。
她不仅仅是一具值得利用的躯壳。
云曜走不出去，狠不下心，愿意接受投诚，都是有原因的。
他是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一个相似的身影也好，满心的苦痛也终于有了可以寄托的地方。
青玄看她看得太久，浑身紧绷着的状态也维持了太久，久到凤翎轻唤了他好几声，青玄才回过神来，他垂下眼帘，闭了闭眼睛，随后整个人又重新放松下来，开口时完全略过了凤翎的问题，接着之前的话题道：“你说起炎阳镇的那位娘子，我倒是想起来，前些日子俞楼接了一队商队，领头的就是位娘子，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很神秘的样子，不过房都开好了，人也住下了，不到半天功夫又匆匆离开，便再没见过了。”
凤翎皱眉，对于青玄强行拉扯回上个话题的行为有些不满，但想想也是，她毕竟只是个婢女，怎么可能要求旁人对自己知无不言呢？不过看他的反应，八成是认得的。
认得她的人多了去了，能成为云曜客人的，凤翎倒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一个来。
毕竟她还活着的时候，云曜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她死后他跟谁交好，也没烧钱的时候告诉过她。
想当初她刚醒来的时候，摄政王府三天两头的热闹，明面上的寒暄客气，这些人都是做得极好的。
只不过近来云曜一直忙着，府上才显得清净起来。
问肯定是问不出了，凤翎遗憾的轻叹口气，不过能在其他事上有所进展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
“你是说那位娘子便是炎阳镇制作霞云面的娘子？她入京了？”凤翎若有所思，“可你们怎么知道就是她呢？”
青玄大概是没想到凤翎也会问这种傻乎乎的问题，没忍住笑，掩嘴遮盖道：“这……既然想知道，自然是有办法的，令羽姑娘要是信不过我，那就当我没说便是了。”
凤翎听见青玄没忍住的那声笑了，她倒是不恼，反而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来：“原来如此，看来你家主子很擅长情报收集，俞楼是你家主子的，京都还是有多地方是你家主子的？表面套了一层繁华的外皮，身后的长线都攥在一个人手里，不简单啊。”
说罢，没等青玄反应过来，凤翎又立刻冷脸，厉声道：“那日俞楼外头的偶遇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对不对？！真是好大一盘棋，我竟然一时都分不清楚，那个时候你到底是真的想把我带走，还是仅仅作为引起我家大人注意的引线罢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盘环环相扣的。
哪儿有那么多的缘分遇不完。
每一次看似偶然的经历，背后都藏着想象不到的必然。
她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定然在进府之前，就被注意到了。
青玄背后的那个人，比凤翎想的还要神通广大。
这样的布局人她只认得一个。
但那个人并不需要如此费劲才能接触到云曜。
被凤翎识破，青玄也不觉得尴尬，他大咧咧的笑着，语气松快：“这不是必要时候必要手段么？令羽姑娘不是那般斤斤计较之人吧？”
凤翎冷笑，并不回答。
青玄干笑两声，清了清嗓子：“霞云面主要是杨嫂在买，其他铺子里虽然摆着，但无人推售，也基本无人问津，所以令羽姑娘其实是头一个用上这东西的，除此之外，同府的徐姑娘也在用，不过徐姑娘倒是很喜欢这东西的样子，想必不会愿意看到它消失不见，且以徐姑娘的身份，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凤翎：“所以除了我们二人，还有人用了这东西，是杨嫂推出去的？”
青玄抬眸：“不是。”
那便是自己发现的了。
若是寻常人发现用了，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她们没有那样的能耐，青玄已然说明，所以他的意思也很清楚明白，第三个用了这个东西的人，至少是个高门贵女。
不仅是贵女，还得是家里有权有钱，受尽宠爱的贵女，否则话语权不够高，也不可能莫名花出去这许多钱。
可像这样的高门贵女，是有自己的一套做派的，她们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去用霞云面这样的东西。
一来掉了身价，二来不保安全。
这位贵女既然买了，必然是看见了有人用，心感好奇，所以才买回去看看的。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落在了徐幼清身上。
她是云曜身边唯一一个有些名头且被云曜宽待的女人，这个贵女想必一直很注意徐幼清，所以才会知道她买了这东西回去。
徐幼清上次出府是什么时候呢？
凤翎精准的抓住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细线，是她让流尘去问后宅女子置办东西的事的时候，徐幼清专门打听了她要去哪儿，然后随行。
也是那之后几日，凤翎发现徐幼清开始用起了霞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