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武举殿比,可以说是自大魏建朝以来,最为隆重的一次,满朝文武皆来观战。

只因这次,身为禁军左卫和右卫的两位官员参试,从中选出禁军统领。

当然,选禁军统领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此乃太后一党与韦相一党的争斗,最后便看禁军统领之位,鹿死谁手了。

身为礼部侍郎的沈御云自也出席了此次殿比,这是两党派之间的争斗,而沈御云身为清流派,自是作壁上观。

他正与几位大臣攀谈,便听有人忽的咦了声:“那位考生,怎么看着,有些像沈侍郎你的兄长呀?”

“哎周大人怕是眼拙了吧,沈家二郎怎会参加武举比试?”

谁不知道沈家家风严谨,更是一连三代封王拜相,位极人臣,荣耀加身,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

传承至今,沈家人才辈出,尤其是沈家三郎沈御云,更是从小被誉为神童,十八岁高中探花郎,文采卓越,本该是状元,但因其样貌出众,而特被定为探花。

毕竟状元好当,这探花却不好当,不仅需要才华横溢,更要长相俊俏。

而沈御云也不负众望,仅用短短五年时间,便坐上了礼部侍郎的位置,可是本朝最为年轻的四品高官,前途无量,风头无两。

不过提起沈御云,便不由得让人扼腕与他同孪双生的哥哥沈御风了。

沈御云有多优异,沈御风就有多令人失望,当然,是对于沈家而言的失望。

因为沈御风不爱诗词歌赋,反而只喜欢舞刀弄枪,沈太傅平时没少因为这个二儿子而动肝火。

当然,沈御风便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着沈家的家风不顾,而报名参加武举。

沈御云自然是不相信,所以他只是随意这么一暼,哪儿知下瞬,他的视线便僵硬住了。

因为,他真的在场上瞧见了自家兄长!

“几位大人,御云失陪。”

沈御云先环顾四周一圈,确定沈太傅还没来,这才快步走向令人操心不已的兄长。

“二哥,你怎么会在此处?”

沈御风正在找陆明棠的踪迹,冷不防被沈御云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三弟你吓我一跳,我在这儿不是明知故问吗,自然是来参加武举的了。”

“简直是胡闹,快随我走,趁着父亲没发现,便当你今日从未出现过!”

沈御云拉住沈御风,就想将他拽走,沈御风甩开他的手,“我不走,我可是一路打上来的,三弟你待会儿只需坐着看,二哥给你赢个武状元回来!”

“你疯了二哥,你忘了家风?若是让父亲看到你出现在这里,他会打断你的腿的,快随我离开!”

但这次,沈御风无所畏惧,岿然不动,“就当是我疯了,谨小慎微的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敢如此正大光明的发一次疯,就算是被打断腿,我也不怕!”

“二哥你……你不能拿武状元,你若非要参加,我不阻拦你,我会帮你支开父亲,但前提是,你绝不能拿武状元。”

沈御风不解,“为何?”

“此次武举,名义上是选拔武学人才,实际上是太后与韦相两党争夺禁军统领一位,若是被你拿下了状元,必然会将整个沈家拉入两派争斗的漩涡当中。”

沈御风不懂朝政,但他也知道张太后与韦相斗得你死我活,因为势均力敌,朝堂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而如果今日他拿下了武状元,那么依照之前在朝堂上的约定,禁军统领一职便是他的了。

沈御风代表的不仅是他一个人,而是他背后的整个沈家。

到嘴的禁军统领飞了,张太后和韦相又岂会善罢甘休?

沈御风没想到一个武状元竟然会牵扯出朝堂争斗,心中震惊犹豫之时,太监尖锐的嗓音响起。

“太后娘娘驾到!”

张太后与韦相一同出现,一前一后,众人立即跪首行礼。

而沈御风抬眸看去,下一瞬,目光便牢牢的锁定在了一抹倩影之上。

虽然此刻,长身而立的年轻女郎,身着玫红色长襦裙,颜如舜华,容色动人,并不是记忆中一身男装干净利落的郎君。

但那张脸,那一身无需言语,哪怕是站在角落,都能气质超然,叫人惊鸿一眼,再难相忘的气质,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

而在沈御风的目光锁定之后,对方似是有所察觉,也抬眸看了过来。

在对视上的一瞬,陆明棠的凤眸笑意流转,朱唇微微张开,上下动了动,用唇语和沈御风说了三个字。

你可以。

她说他可以,除了她,这个世上再无人肯定他习武。

沈御风再难挪开视线,在发现陆明棠是女郎,而非郎君的那一刻,沈御风有种莫名的喜悦,比这二十三年来的任何一日,都要喜悦。

这一刻,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也再听不见旁人的话。

“三弟,我这二十三年,都是为了沈家而活,但这次,我想为自己而活,我想向所有人证明,文臣能治国,但武官亦能护国,不是只有文臣才能光宗耀祖,我走武官之路,也能受世人敬仰,护卫我大魏国泰民安!”

沈御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兄长,若是放在今日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胆大妄为的话来。

似乎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三弟,我不求父亲他们能理解我,但你我同孪双生,我希望,你能支持我,可以吗?”

沈御云叹了口气,“你都已经瞒着我,报名走到了这一步,我若是不支持你,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你被父亲打断双腿吗?但是你得答应我,点到为止,状元你绝不能碰。”

“我就知道三弟你最好了,快回你的位置上去吧,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沈御风嘴上答应着,但心里却是道了声对不住。

他答应了人,必然要拿下武状元,若是到时有明枪暗箭,只管朝着他来便是,他既答应了人,便绝不会食言,尤其是……那个人。

张太后在主位上坐下,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龙椅。

“陛下怎么还未到?”

有太监回禀:“启禀太后娘娘,沈太傅正在给陛下授课,陛下差了人来说,不必等他,武举照常举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