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公主,冒充皇室,欺君罔上,祸乱朝纲,罪无可恕,处以五马分尸之刑,即刻执行!”

陆明棠从内狱被拖拽出来,刺目的阳光让原本适应了黑暗的眼眸本能的阖上。

在视线焦灼中,她的目光锁定在了高台之上,江潮升神色寡淡的在宣读圣旨。

七日前,她还是拥立新帝,权倾朝野的朝华公主,他是朝廷新秀,年轻有为的权臣,更是她的驸马都尉。

可在新婚之夜,他领兵血洗公主府,下毒废了她一身武功,将她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内狱,甚至用她并非是皇室公主的秘密,断送她最后的生路!

“江潮升,我只问你一句,曾经你对我说的海誓山盟,可有半分真心?”

江潮升看着她,用她最熟悉的嗓音,说出最冷漠的话语:“从未。”

陆明棠仰天大笑,呕出一口鲜血。

“江潮升,我陆明棠一生戎马,行过善,做过恶,从未后悔,但我此生最后悔的,便是与你相识相知相爱,若有来生,我必断情绝爱,食汝之肉,饮汝之血,至死方休!”

手脚以及头,被套上铁锁,五匹马各向四面奔跑,身体被撕裂,陆明棠却始终在笑。

瓢泼大雨,血与水混作了一团……

“五。”

“四。”

“三。”

好晕,脑袋似是要炸裂了,浑身上下也都使不上劲儿。

耳边不断地回**着犹如鬼魅一般阴冷如霜的嗓音。

是下地狱了吗?

是呀,她一生杀戮无数,怕是连阎王都不敢收她。

陆明棠吃力的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晦暗的烛火,随风摇曳。

这是地狱?不,眼前的雕梁画栋,让陆明棠莫名有种熟悉感。

“陆明棠,他过来了,快放箭,不然被他找到了,我们都得死!”

身旁粗重的喘气声,肥头大耳的庸王着急的催促着她,陆明棠低头看到手中的连弩。

断点的记忆在那一瞬间连接了上,这是五年前,在她辅佐庸王登基之前,荒**无度的承德帝纵欲过度死在妃嫔的床榻上。

几个皇子为争夺皇位自相残杀,最后韦相笼络朝臣,拥立了早被世人遗忘的十一皇子陆厌为帝。

而此刻,陆厌正和夺嫡中仅剩的几个皇子公主玩儿“躲猫猫”的游戏。

说是游戏,实际上却是夺命,若是没有藏住……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便是他们的最终结局。

她重生了!重生回到了五年前,一切开始的起点!

陆明棠从记事起就鲜少再落泪,哪怕在战场上受再重的伤,她都没吭过一声。

但是此刻,在意识到重生之后,滚烫的泪水自眼尾滑落,让她那颗经历折磨的心再次滚烫了起来!

一切从头,这一世,她再也不屑情爱,她要至高无上的权势,她要爬到最高点,她要让所有人都对她俯首称臣。

她更要,让江潮升血债血偿!

陆明棠慢慢握紧手中的连弩,前世她被爱情冲昏头脑,听信江潮升的话,想杀了陆厌,辅佐庸王上位。

前世她便是用这把连弩,射中了陆厌,虽然陆厌没有当场丧命,但短箭上早已涂了无解的剧毒。

没过两日,陆厌便毒发身亡,成为有史以来在位时间最短的短命皇帝。

而这场由江潮升精心布置,引诱她步步深陷,最后搭上性命的悲剧,便是从陆厌死后开始的!

锃锃锃……

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拖在地面,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而剑柄的一端,握在一只苍白修长的大手内。

年轻的少帝踩着高靴,暗绣龙纹的黑色锦服,随着他的走动摇曳,每走一步,便伴随着冷泠若鬼魅的倒计时。

“二。”

眼瞅着离陆明棠躲藏的柜子越来越近,庸王快吓尿了,肥猪手用力拧她的手臂。

“陆明棠你发什么愣,赶紧动……啊!”

威胁的话没说完,陆明棠忽的拔下别在鬓发之上的一支草木簪,反手扎入庸王的手背!

木簪直接贯穿,鲜血四溅,庸王痛苦的发出短促的惨叫,却怕吸引来陆厌而硬生生咽回喉咙。

“没有人可以教我做事。”

陆明棠的目光冰冷,带着来自久居高位的死亡蔑视,吓得庸王连手背上的疼痛都忘了,这一刻竟觉得她比残暴的少帝更可怕!

“一。”

随着最后一声倒数,一双乌黑如泼墨,却遍布血丝的眼眸,透过细缝,乍现在视线之中!

而与此同时,陆明棠面无表情的拨动机关,短箭飞射而去,一如前世发射的弧度,但这次,却是擦过了陆厌的脸颊。

割断他的一缕墨发,朝着房梁的方向而去,紧随着是一声噗的闷响。

躲在房梁之上的一个刺客中箭,直挺挺的从上头掉了下来,轰的一声坠落在地,鲜血溅了一地,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守在一旁的殿前司见状,纷纷拔出剑大喊:“有刺客,护驾!”

因为这一个刺客的露馅,导致本躲在房梁之上,想给陆厌致命一击的其他刺客跟着都暴露了。

“杀了狗皇帝!”

这些刺客都是死士,不要命的朝着陆厌逼近。

面对这群要取他性命的刺客,陆厌却未见任何惊慌,相反的,他唇边的笑越来越深,黑眸里的血丝却越爬越多。

随着他笑得越深,断送在他剑下的刺客就越多。

他的动作看起来优雅极了,衣袂飘飞,高靴踏过一具具尸体,鲜血飞溅在他的眉眼,嘴角……

这一刻,他如同从炼狱爬上来的恶鬼,佛挡杀佛,鬼挡诛鬼。

忽的,倒在地上的一个鲜血淋漓的刺客抱住了他的一条腿,而同时,身后的竟一个刺客抓住机会,运剑直逼他的命脉!

“蠢货。”

陆厌的薄唇吐出两个字眼,长剑一个反转,一剑贯穿那刺客的身体!

但这一剑,也让他躲避身后袭来的攻击而慢了一步,就在他要徒手接下之时,一道倩影从正前方的柜子里飞出。

陆明棠反手从一具尸体上拔出一把长剑,当着陆厌的面,持剑而来。

及腰的青丝纷飞间,她与陆厌视线对上,长剑在同时掠过陆厌的脖颈处,一剑贯穿了他身后刺客的心脏!

烛火忽明忽暗,伴随着一阵电闪雷鸣,陆厌那张如浓墨重彩的绝盛却又苍白的隽容,在眼帘放大数倍。

只是这张极俊美的脸上,沾染了杀伐过后溅到的血珠,一滴嫣红的鲜血,顺着他眼尾的泪痣滚落,疯批、诡异却妖冶。

陆明棠浑身发烫,这一剑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啪嗒,长剑脱落,她摔在陆厌宽厚却又冰冷的怀中,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死死抓住他的衣襟。

“我救了你,你不能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