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断然拒绝:“不好!”

“我有话要问他。太子殿下放心就是,我又不会杀了他。”

“我会以礼相待,等与他说完了话,自然放他回去。”

她向他微笑:“我不会忘记,我是太子元配。所以犯法的事,我不会干。”

李钦想了想,忽地伸手。

袁炯下意识防备。

可是李钦却只是从一旁拉过一把椅子来,一拢大氅,便坐了下去。

“好。岁岁你问就是,我在这里陪着你。”

沈清颜恼得暗暗咬牙。

若李钦在这儿,她还怎么问啊!

裴炎当着李钦的面儿,就算心神受她所制,可是却也会拼死抵抗,不可能说实话的!

正在为难之时,外面忽然传来惶急的呼唤声:“太子?太子殿下?”

显然是有人寻李钦而来,可是却被鬼打墙给隔在外面,看不见李钦的踪影。

李钦微微皱眉,好像不想答应。

沈清颜索性豁出去了,手腕悄然一转,便将鬼打墙给撤了。

反正它都没能拦住李钦,那设不设便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了。

随着鬼打墙撤去,她还扬声回应:“哎!太子殿下在这儿呢!”

来人是东宫总管、宦官周亮。

周亮终于一眼看见了李钦,登时兴奋得疾步走上前来:“太子殿下,奴婢终于找见您了。”

他边走边左右打量:“奴婢真是老眼昏花了,方才明明就在这门前啊,怎么就没看见太子殿下呢?”

周亮原本是皇后宫里的人,从李钦封了太子,皇后便将周亮拨到东宫来,给李钦使。

不过周亮说是来伺候李钦,可是这不过都是老招式,谁不知道周亮其实也是代表皇后来监视李钦的呢。

于是李钦虽然是主子,可是对周亮却也不敢端着,反倒是一向以礼相待。

见周亮走进来,李钦淡淡瞟了沈清颜一眼,不得不站起身来:“伴伴怎么来了?伴伴寻本宫,可有事?”

周亮向太子行礼,旋即又向沈清颜行礼。

行完礼吓了一跳,盯着裴炎看,手都有点抖了:“沈娘子,那不是裴公吗?娘子这是……?”

沈清颜冲他毫无感情地一笑:“裴公脑袋疼,我替他捏捏。”

她还煞有介事地给自己证明:“大杨夫人曾经就犯过头疼症,我给治好的。这事儿皇后娘娘都知道,伴伴原本是壸仪宫的人,多少也有所耳闻吧?”

沈清颜说的这是实打实的事儿,周亮便也不能否认。

他只好讪讪一笑:“原来如此。不知娘子可需要什么药,奴婢叫人给娘子送过来。”

沈清颜一摆手:“不用。按摩就可。”

周亮的视线又扫过被袁炯如同小鸡仔一般拎着膀子的裴漪:“哎哟,裴良娣……”

袁炯更不客气,一晃手中尚方宝剑:“本官查案!”

周亮惹不起那尚方宝剑,只好无趣地撇了撇嘴,然后赶紧向李钦禀报:“是皇后娘娘宫里有事,传太子殿下赶紧过去呐!”

李钦便一眯眼:“这么晚了?出了何事?”

周亮摇头:“那奴婢就不知晓了。”

他叹口气,压低声音说:“皇后娘娘既然这么晚了还要传太子殿下过去,想来必定是急事、大事。太子殿下还是别耽搁。”

李钦扭头看一眼沈清颜,还是不放心离去。

沈清颜冲他天真无邪地笑:“太子殿下尽管去忙。我这儿三两句话就完事儿。”

“冬郎你放心就是,我答应你的,自然说到做到。”

她才不会冒冒失失要了裴炎的命呢,毕竟裴炎也是朝廷命官,她才不会授人以柄。

李钦略作犹豫,还是点了头。

他警告地盯了袁炯一眼,然后转身急匆匆而去。

待得出了院子门,他忙问周亮:“伴伴现在可以说了。”

周亮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皇后娘娘说,看见先帝满身是血,站在她榻边,让她给他报仇……”

李钦一愣:“怎么可能?!”

周亮摊手:“可是皇后娘娘就是怎么说的。皇后娘娘她怎么会是无中生有的人呢?”

李钦一皱眉,加快脚步。

……

沈清颜继续审问裴炎。

不过不得不承认,因为李钦来过这一趟,现场的气氛整个变了。

沈清颜虽然还能借助血字符控制住裴炎的心神,但是裴炎对沈清颜的慑服却已经减到了最低。

在这最关键的问题上,沈清颜得不到答案。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再问裴炎一个相对不那么关键的问题。

“……鹿川死后,你对鹿川的尸首做了什么?”

裴炎还是没说话,但是他心思一动,脑海中出现了鹿川死后的情景,便也还是被沈清颜给捕捉到了。

沈清颜身子发颤,怒骂一声:“畜生!”

袁炯不知沈清颜看见什么,忙问:“怎么了?”

沈清颜垂下眼帘,用传音符告诉袁炯;“与薛红缨相似,他们这回是将鹿川剁碎,尸骨封在坛子里。坛子里装满了黑狗血……”

也就是说,裴炎他们是将鹿川的尸骨泡在了黑狗血里,让他永不能转世脱胎、再见天日!

沈清颜现在是不想以死刑杀了裴炎,可是她却也饶不了他!

她扬起空着的那只手,照着裴炎便是一顿大嘴巴!

可是再多的嘴巴,与鹿川尸骨所承受的,又哪里能相提并论!

“气死我了!”

她真想违背前言,现在就要了裴炎的命!

袁炯看她满脸的泪,忙柔声道:“交给我。我有尚方宝剑。”

沈清颜咬牙拦住袁炯,含泪摇头。

“现在还定不了他的罪。他杀鹿川,走的是大理寺审问犯人的合法途径。我既要杀他,便要杀得堂堂正正!”

“你的尚方宝剑,要留着更大的用场!若现在就被这老狗的血给污了,到时候灵力必定大损。”

“……那便,交给咱家吧。”

门外,宛如笛声一振。

沈清颜霍地转头。

一袭纯白鹤氅,森如鬼魅的男子,飘飘而来。

他径直走过来,轻轻将她的手从裴炎额头抬起。

他垂眸向她弯了弯眼睛,随即将他自己的指尖按在了沈清颜方才摁住的地方。

沈清颜眼尖,看见他指尖上仿佛有几点小米粒大小的白色东西,如虫般蛄蛹。

那小虫子一见了他额头的血,登时兴奋得照着那血印就钻进了他毛孔里去!

随即,裴炎便忽然又哭又笑起来。整个人都无法再在椅子上坐稳,整个人滚到地上,身子是蜷缩在一起,仿佛痛苦万状;可是脸上却还在狂笑。

沈清颜都吓了一跳,懵然望住容隐:“你对他做了什么?”

“听说过‘跗骨之蛆’么?这些虫儿就是。”容隐慵懒耸肩,“这法子名为‘骨醉’。”

“他从今往后,全身的骨头就如同醉了一般,既痛且痒,每过一个时辰便会发作一次。”

“直到,他的骨头一寸一寸酥碎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