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我差遣小舟向沈万崇讨来了这个叫“血幔帷”的药水,一试之下,那凤头芙蓉梳上果然是陈旧血迹无疑。

这已让人疑惑不解,可令人更加不解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梳柄泛起荧光的同时,来送葡萄的铁锚手上也显示出了浸染血迹的征兆。

小舟忙要燃起灯烛。

“小舟等等。”我起身,轻声道,“你试试看你自己的手指。”

“奴婢刚才倒药水的时候已经碰到了,并没有显色。”小舟很快明白了我的意图。

“那你……给我试试。”我沉声道。

有一瞬间的沉默,我想铁锚和小舟也同时猜到了我的猜测。

好在沈万崇给药时说这东西并无害处,小舟小心翼翼点了少许在我手上……

“是葡萄!”片刻之后,在我的手指同样泛起荧光的瞬间,我们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小舟去请了三少爷前来。辛才人在这里,他不方便进入绣楼,到了就只在院子里等我。你去的时候嘱咐咱们宫里带出来的姑姑和侍卫,各司其职,不必声张,也不必管我的事情。”我低声道。

虽还没有明白我的用意,见我语气不容多疑,小舟忙应是,转头去了。

“白天嘱咐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小舟走后,我问给我打来热水洗手的铁锚。

“咱们进林府之前,奴婢已经着人返回榆林驿,将沈太医埋在道旁的珠子挖了出来,取了几颗送回长安咱们府上了。”铁锚凑近我道。

“嗯,那人呢,安插好了吗?”我问道。

“娘娘放心,公爷已着人乔装打扮,在道旁的农家住下了,这几日谁来挖那珠子,定能看得清清楚楚。”铁锚回道。

“只跟着就好,不必现场抓住,背后的人才是关键。”我道。

“是,公爷派人来说,请娘娘不必费神,安心照顾自己的身体,好好前去寻找解药就是,这件事就交给国公府了,凭他是谁,都跑不了。”铁锚将毛氅覆在我身上,又拿了香脂为我一点点涂手,“另外,按照娘娘说的,奴婢也着人送信回宫,让铃铛她们将这些日子咱们收的东西一样样再查看一遍,省得再夹了什么东西进来。”

我点了点头笑道:“咱们宫里女孩子多,是要小心些。我算是装进了套子,拴住了缰绳,不这么着也没有别的出路了。你们不一样,早晚是要出宫去,到好人家做大娘子,生嫡子养嫡孙的,别被我连累了。”

铁锚胸中一点叹息,眼底浅浅的无奈:“小姐……”

“嗯?”我瞧着铁锚,知她有话说。

“觉不觉得辛苦?”铁锚握了握我的手,又轻轻抚了抚我已经有些隆起的小腹。

“有一点,也还好。”我咧着嘴笑道,“等你以后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你就知道了,这个感觉很奇妙,也很……该死!”

“该死?!”铁锚侧着头看我,“这是怎么个意思?”

“你有时间问问小舟,让她给你解释一下,什么是‘该死’!”我呼呼笑道。

“娘娘你别说,奴婢还真听见过。”铁锚竖起一根手指挨在自己的嘴唇上。

“听见过什么?”我满眼精光,凑近铁锚。

“小舟啊……那天娘娘让我去东云阁给皇上送松仁饼回来,在咱们后院墙根儿,奴婢听见小舟和冯源在说话,就有这句。”铁锚道。

我高兴了,我兴奋了,拉着铁锚的手:“什么什么,哪句哪句?‘该死’吗?她怎么说的?”

铁锚看着我一脸傻痴痴的急切表情,忙道:“对啊,就是这句,她说——该死的!你别闹!”

“然后呢?”我拽着铁锚的手,觉得这实在不过瘾。

“然后……没然后了,冯源说——有人!他俩就发现了我。”铁锚摊了摊手。

哎……我在想,这么笨!哪里像我的侍女啊?好歹得再听个一段半段的,再被发现啊!

且说我俩絮絮说着话,门外,小舟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进了屋子,向我点了点头:“娘娘,三公子来了,在院子里的亭中等您。”

“小锚,你回去离离那边,陪她好好歇着,不要说起这边的事情。”我向铁锚道。

铁锚点了点头,自转身去了。

“你也别跟着我,好生在屋子里。你放心,有三公子在呢。”我向小舟道。

小舟不太放心,不过她也知道拗不过我,便替我整理衣裳,送我出了房门。

暗夜之中,我借着月光,自绣楼出来蜿蜒绕过影壁,直走到梅园的孤芳亭,抬头瞧见我三哥修长的身影正于亭中,面向天上玉弓静静而立等待我,顿觉得安全温暖皆至。

放轻了脚步,我不唤他,不让他知道我来了,只慢慢慢慢靠近,想要吓他一下。

及靠近了,我捂住嘴,憋着笑,伸出手正欲拍他肩膀,忽听到他沉声道:“不怕我受惊喊出声,惊了众人?”

月色下,江江大人转过身,风姿朗然若桂子谪仙。

“哼!”我生气了,原来他知道我来了,还故意拿出这个腔调,看月亮不看我。

“这么晚了叫我来什么事,贤妃娘娘?”三哥也不看我身,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只低头转着自己的手腕。

“哎呀,江大人,干嘛呀?~~都出来一天了,也不见你理我一下,出门在外的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再不理我,我这一路上多难受,都要哭了。”我噘着嘴,粘到他身边。

三哥看了看我:“亲人?谁啊?我啊?”

“不然呢?”我舔着脸,靠在他肩膀上,“当然是我最亲的三哥啊。”

“那可不敢。”用一个指头戳开我的脑袋,江江大人嫌弃地扫了扫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