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翻进来的地方好像是王府的花园处,此时鼻尖盈溢着各种花的清香,他们沿着小径往外走,两边是连成片的黎颂叫不出名字的花,绿荫盖地绵延向远方。
府中四处走动的家仆对自家王爷带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毫无反应,依旧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景遇领着他们到议事厅,他们刚坐下,那男人就磕磕巴巴地对景遇行了个礼,“参、参见摄政王!”
景遇想让黎颂坐在主位上,但是黎颂一屁股坐在了他下方,用眼神示意“朕不想暴露身份”,景遇无奈,只好坐到主位上。
黎颂把怀里的书信拿出来递给他,景遇看也没看放在一边,问道,“你找本王干什么?”
那男人道,“草民王轩是北军一名普通的将士……”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前些年边界频繁被邻国骚扰,黎颂便派了一支军队过去,这么两年过去了,镇压了暴乱的北军班师回朝,好些一同出去的同伴死的死伤的伤。王轩有一个同乡死在了战场了,王轩回来之后就去同乡家里,想把同乡的遗物交给他的家人。但是他一去才知道,同乡的家里又是透风又是漏雨,生活拮据不已。王轩觉得奇怪,因为他同乡死之后会有一笔抚恤金发到他家人手里,即使抚恤金不多,但也不至于拮据到这种地步。
结果一问才知道,同乡家里根本没有得到抚恤金。到军队一问,对方又说抚恤金早已经发放。王轩这个时候才觉得不对劲,他又拜访了好几个战死沙场的同伴的家中,得到的都是没有抚恤金这个答案。
到这种时候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不对劲了,这种时候要么就是军队里的说了谎,要么就是抚恤金确实发了,但是却没有到应该到的人手里。
后来他又多方打听,结果才知道发现这个问题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很多人都觉得自己这么几年的份例不对,虽说是照常发了的,但是却和之前的份额不太对的上。其他人或是本着不惹事的原则或是想着背后的人惹不起的态度,都没有在这件事上深究,只有王轩一个人还在暗地里调查这件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不小心了,之后就有人开始打听他的下落,看样子是他的暗地走访惊动了某一些人。王轩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遇上了麻烦,自己虽然是孤家寡人但是暗地里走访到的东西却不能就这么算了,况且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揭发的了背后的人。
他思来想去,决定把自己的发现写进信里,再把信给摄政王。但是谁知道今天他一出门就被一群护院模样的人追赶着,慌不择路间他遇上了黎颂,想脱黎颂帮他一个忙,但是谁又知道竟然就这么进了摄政王府。
黎颂拿着他的书信翻了翻,发现这个人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是写出来的字却是端端正正的,行文之间也极其有条理。
黎颂看了会,问道,“这书信是你自己写的吗?”
“啊?”王轩挠了挠头发,有些憨厚地笑着,“我就一粗人连大字也不识几个,怎么会是我写的呢?这个是我托隔壁的李先生帮我写的。”
“哦?”黎颂挑了挑眉,“李先生?他是谁啊?”
“李先生就是一个教书先生,”王轩说道,“以前我都是托他帮我写信的。”说着他又有些小心地问道,“怎么了吗?”
黎颂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仔细想想,你是什么时候找他写的这封信?”
“就是昨天。”
黎颂点了点头,昨天写今天送,这确实是合理的,“那你写的时候又告诉过他你什么时候会送信吗?”
王轩想了想,“好像是说了,我告诉他我第二天一早就会去,免得夜长梦多耽误了事——难道是李先生……”
黎颂心想这人也不算太笨自己能够想明白也就不用他来挑明这个伤人的事实了。
“现在看来是他出卖了你,”黎颂道,“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巧合。”
他说着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墙边听到了“胡大人”,便问道,“你知道什么胡大人吗?”
王轩摇了摇头,黎颂又仔细询问了他几个问题,这才作罢。
旁边的景遇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关心这件事,见着这边两个说话告一段落,他才让人来给王轩安排了一个住处,让他安心地带着王府。
黎颂心里还惦记着有事要问王轩,便陪着他一起出去了。
“我的天呐!”王轩走在路上总是忍不住东瞧瞧西看看,活脱脱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王府也太大了吧,你看这亭子,这院子真是气派……”
黎颂和他跟在一个老仆人后面,黎颂拉了拉他袖子,“我问你个事。”
“你说。”王轩看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会想要把书信交给摄政王啊?他不是名声一直不好吗?”
什么摄政王专政,杀人如麻之类的传言数不胜数,还可止小儿夜啼。
“那些都是假的!”王轩略有些愤怒,但是惦记着这是在别人府上,还是把声音压低了,“王爷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对我们将士可好了,从来没有出现过上级打压下级的事情,而且每个月我们都能吃到三次肉,哪像现在,几个月都吃不到一次!”
说话间老仆领着他们到了一处厢房,王轩回过神来,问道,“对了小兄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黎颂可不敢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字,他怕这个一天内受过几次惊吓的人直接晕了过去,他想了想道,“我叫景黎。”
忽然073在他心里面报了声,“好感度7。”
黎颂一惊,瞬间意识到景遇就在附近,那他刚才问了一路的关于景遇的事情岂不是全部被他听见了?
王轩可没意识到他心里的百转千回,他惊讶了一下,“你是王爷的亲戚?”
黎颂总不能说这是从夫姓,只能呵呵一笑,道,“远方亲戚,我来京城就是投奔王爷的。”
王轩激动地拿着他的手,“没想到我碰巧遇到的人竟然是王爷的亲戚!这是何等的缘分啊!”
黎颂心想,是啊,碰巧遇到偷溜出宫的皇帝,真是何等的缘分啊。
他忽然觉得有一道凝视落在王轩抓着他的手上,他心里一凛,抽回自己的手,“那什么没事我就先走了,你以后想找我就给院子里的老仆说。”
说着他就溜走了,独留王轩一人站在原地。
“奇怪,这人说是王爷的亲戚怎么先前又会问我关于王爷的事?”王轩摇了摇头,把这些东西甩出自己脑中,“说不定是人家兄弟闹了什么矛盾……”
这边黎颂刚走出没多远就迎面撞上了景遇,或许应该是景遇特意等在这条路上堵他。
景遇朝他望过来,黎颂觉得心里面毛毛的,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镇定地朝一旁的亭子走去。
几颗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刺目的阳光,黎颂坐在亭子里,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古代就是这点不好,身上的衣服样式繁多,走两步路就出了一身汗,简直没有短袖体恤凉快。
景遇走到他身边,“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王爷翻墙带朕进来的吗。”黎颂装着傻。
“陛下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景遇看着他,“臣是问为什么陛下今天会一个人出现在宫外?”
“朕在宫里待得憋闷,就想出来看看。”
“但是陛下出来没有带一个侍卫,”景遇好像突然不高兴了,声音陡然一下子拔高,“万一遇到刚才那样的情况,我没有及时赶到,你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吗?!”
黎颂吓了一跳,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这么凶干什么。”
虽说是小声嘀咕,但是在这只有两个人的环境下,从小习武耳力过人的景遇连他的标点符号都听得出来。
景遇,“……”
景遇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的火一下就没了,甚至还想要安慰一下他。
他连忙压住这莫名其妙的冲动,努力板着脸说,“总之,等一下我送陛下回宫。”
“朕不回去。”黎颂把茶杯往桌子上“啪”地一放,“宫里面什么都不好,朕根本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他们全都不理朕,他们都想要朕死!”
话一说完就开始啪塔啪塔地掉眼泪,止都止不住。
黎颂本来就张的像粉雕玉琢的娃娃一样精致,这会儿脱下了那明晃晃的象征着权利的龙袍,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看起来更温和,脸上挂着的眼泪汇聚到下巴尖上,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面掉。
景遇心里一紧,感觉那些眼泪像是滴到了他心里,不然怎么会心里难受的紧?
他极力忍住上前给他擦掉眼泪的冲动,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别哭了……我不赶你回去了。”
黎颂接过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坐在一旁还在小声的哽咽着。
“你刚才说的谁想让你死?”景遇冷声问着,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到处和他作对的皇帝,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过想要害他的想法,但是现在小皇帝自己察觉到有人想害他了,那是不是有人已经明目张胆的开始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