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上了两天的课之后就到了周末,周五下午又没课,俞桥桥本想大睡一场的,结果忙社团交接的事情就忙到了晚上,忙完之后又临时接到配音老师布置的任务,俞桥桥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去2101。
做最后一班公交到了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牌,俞桥桥下车之后隐隐感觉有人跟着自己,她镇静地打开手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几步就跨到了小区里。
小区南侧是那片钉子户留下的小树林,白天是一片独好的风景,此刻却有一种恐怖的氛围感。
一阵风呼啸而过,林叶声响宛若是在拍鬼片,俞桥桥干脆跑了起来,但是左脚不吃力,也快不了多少,反而给后面的人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随着后面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俞桥桥自知甩不开他,干脆猛地回过头来。
“是你?”俞桥桥意外,竟是缠着王黎的蒋光。
“怎么?很意外吗?”男人冷笑着向前,“俞桥桥是吧?”
“你想做什么?”俞桥桥虽然力气不算小,但是脚上还有伤,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没有理智的男人,怎么算胜算都渺茫。
“我想和王黎回到以前!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早就复合了!我还想问问你想做什么?为什么处心积虑地要拆散我们?”
“拆散?”俞桥桥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说出这样的话,甚至隐隐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精神上的问题,不然怎么会这样脱离人的认知?
自知和他争论也没有什么用,俞桥桥只想赶紧甩开他:“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我可以明天和你谈。”
“什么明天!我要你现在……”男人红着眼上来,一把拽住要逃的俞桥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歪脸看了看那片树林,男人的深眸里更显一丝阴黠,低声警告:“别叫!如果叫出声我的力道可就把控不住了,反正就像你说的,我什么也不是,所以不怕死。”
俞桥桥只觉得有种窒息般的难受,连挣扎的力气也所剩无几。
他将她拽到树林中心才松开手,俞桥桥坐在一棵树下缓着气,四周一片阴暗寂静,让她想起最喜欢看的悬疑片的开头便是这样的氛围,没想到此时她却成了主角。
她隐约看出他在盯着她,突然阴笑连绵。一阵恶心的感觉袭来,俞桥桥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的身影逐渐靠近,俞桥桥没有退路,试图扶着树站起来,还未站起,又被他用力按了下去,他随着她蹲下去,一手捂着嘴,一手避开她的挣扎,开始撕扯她的T恤。
“你走开,走开!”俞桥桥绝望地掉下了眼泪,呜咽着喊着“救命”。
只是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谁能听到这低哑的呼救呢?
但是她怎么能任他摆弄?
俞桥桥不甘心。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住他掌心的肉,趁他松手时抱紧树干站起来,跑了没两步又被他拽回去,他又要将她放倒在地上。
就在那一瞬间,树林里忽的亮起了几盏灯,俞桥桥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男人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俞桥桥猛地向前跑了两步又顿住,身后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她试探地回过头去,乔以楚正嵌着蒋光的脖子,指尖用力得泛了白色。
俞桥桥的心一颤,又跑了回去。
她没有见过乔以楚这副模样,就算他对她发火生气都没有这般暴怒过。深眸凝成看不见底的黑洞,狠狠地瞪着他,脖颈的青筋清晰地暴了出来,一呼一吸仿佛只有一个目的,让他死。
看到蒋光呼吸逐渐吃力,俞桥桥害怕起来,她抓住乔以楚的手腕,声音哆嗦成一片:“乔以楚你先松开手,会出事的。”
没有反应。
“乔以楚!”俞桥桥往后拽着他的胳膊,好像怎么都叫不醒他一般。
“乔以楚你松手!”俞桥桥哭出来,使劲扒着他的胳膊,担心他再用力。
看到她哭起来,乔以楚的眼神浑然一滞,才渐渐有了些焦点,他低头看她,满脸的泪,有一颗停落在那颗酒窝上,像珍珠一般亮晶晶地。却又像是子弹落在他的心脏上,疼得他发狂。
他却只是短暂地清醒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用力嵌上蒋光的脖子。
俞桥桥拉不动他,怎么都拉不动他,情急之下撞进他的怀里,紧紧地环住他的腰,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他的胸前:“乔以楚你放手好不好?”
乔以楚这才真的停下来,手臂仍然绷着力气,缓缓垂了下去,低头去看她,下巴与她的发丝若即若离地。
蒋光飞快地爬起来跑远,四周变得寂静无声。
觉出他停止了动作,俞桥桥才放松了手,抓住他的黑色外套的一角,额头依然抵在他的锁骨上,啜泣却怎么都克制不住。
乔以楚试着抬起胳膊,挣扎着,最终还是落在了半空,他对自己失望至极。
他希望她好,希望他找一个没有这么糟糕的人来喜欢。
希望她不要喜欢他。
俞桥桥哭累了,声音渐渐低下去,手也松开他的衣服,只是看到他这副岿然不动的模样,还是不争气地有些委屈。
既然不在意,为什么刚刚要以那副置蒋光于死地的气场来保护她?
既然保护了她,为什么要以这种距她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来对待她?
俞桥桥退了一步,抬起头看他,他已经捡起帽子,不咸不淡地戴上,压低帽沿,也朝向她。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有高挺的鼻梁与帽沿相抵,薄唇紧抿,话尽了薄情与冷漠。
两行泪再次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俞桥桥狼狈地擦了一把,直到今晚她才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陌生,也才清晰地触碰到那扇他不愿对她敞开的门。
门关的太紧了,不知道能不能听清她说的话。
随着那两行泪落下,乔以楚的心再次狠狠地颤了颤,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脖颈的青筋也爆了出来。
意志快要脱线之际,他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震耳欲聋。
她断断续续,委屈到了极点:“你就不能……抱抱我吗?”
乔以楚再次深低了低头,将最后一丝理智扯断,他的动作有那么一丝滞顿,像是决然地放下了所有,缓缓抬起手,猛地将她拥进了怀里。
铺天盖地的暖意袭来。俞桥桥恍惚了一瞬,仿佛做梦一般,她试探地抚上他的腰,后怕和委屈在顷刻间被无限放大,再次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浑身都颤抖起来。
乔以楚轻抚起她的后背,侧脸与她的发丝厮磨,一下一下地,好像她每颤抖一次,他的心都要跟着被扎一下。
两人相拥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突如其来的蛐蛐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俞桥桥才逐渐镇定下来,手依然紧紧地抓着他的腰,虽然抽泣着,但总归是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想起刚刚蒋光扯她的衣服的画面,俞桥桥又是恶心得抽了口气,又往他的怀里陷了几分,断断续续道:“我刚刚还以为……以为我真的要被他强……”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乔以楚突然打断了她。他伸手抚着她的头发,语气少了以往的淡漠,鲜见地带了几丝坚定的情绪:“不会的,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俞桥桥愣了愣,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看他。
明明已经是女友视角,可那帽沿的暗影恰好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加上他又比她高出一个头,所以俞桥桥还是看不清他的眼睛。
看不清他是不是也在看她。
俞桥桥对着他那紧抿的薄唇,突然就较了真,双手有些紧张地捏着他的T恤,低声问道:“那你会一直在吗?”
气氛再一次安静下来,蛐蛐叫声也快速远去,仿佛是为了躲避杀气。
望着他岿然不动的半张脸,俞桥桥心里有一万个后悔在滚动。
问他这种问题不等于自讨没趣?
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过他倒也没让她多难堪。只是缓缓松开她,远离了她几步,他微微侧了侧头,嘴角猝不及防地出现一个浅浅的弧度,不像是笑,看起来甚至有些惨淡。
俞桥桥等了许久的回答最终也只是他那嘴角的微微一钩,接着他便转过身去,和她招呼了一声:“回去吧,太晚了。”
她的希望总是因为一星点火苗就能燃起,他也总是不惜用一整个雨天来浇灭她的希望。
习惯了。
也麻木了。
俞桥桥轻笑了笑,起身走的时才发觉刚刚挣扎的时候划破了小腿,本来细密的血点已经结了痂,这一动又有了渗血的迹象。
俞桥桥疼得收了收腿,一想到他在后面,又佯装无事地继续往前走,竭力走起来像一个正常人。
走了没几步,她听到乔以楚加快了脚步,径直经过她,在她前面两步远蹲了下去,而后淡淡道:“上来。”
俞桥桥恍了一瞬,想起那个姨妈痛到昏厥的晚上,在医院检查完之后他就是这样的姿势蹲在她前面。此时和彼时,他的态度好像没变,都是一副她不上去,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言语动作间都透着一股莫名的霸道。
俞桥桥想起他的左脚,停下来连连拒绝:“不用,我自己能走。”
“俞桥桥。”他又喊她一声,音调升了几度。
“真的不用。”俞桥桥淡淡重复着回答,还是忍不住腹诽,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所以避开他,继续往前走。
见她已经走到前面去,血滴随着小腿往下滑落,乔以楚滞愣了几秒,也快速站起,追上她,一手握住肩膀,微微下腰握住她的腿弯一把抱了起来。
“乔以楚你做什么!”俞桥桥试着挣扎了几下,反而因为身子不稳紧紧揽上了他的脖子。
他的侧脸就在眼前,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的鼻尖微红,下颚仿佛是在用力绷着,让俞桥桥怀疑是不是自己太重了。
还是耐不住心里有波涛汹涌而来,俞桥桥觉得脸有些发烫,不敢再去看他。
到了电梯,俞桥桥试图下来,奈何他不给她丝毫挣扎的余地。
电梯到了某一层,有个小朋友上来,看到他们时立刻捂上眼睛,犹豫了半天还是上来,躲到了电梯一角。
俞桥桥也随着紧急往乔以楚的怀里一缩,乔以楚却适时地低头看她,她亲上了他的下巴。
俞桥桥顿觉头脑充血运作不灵,呆滞地别开头,换了个角度往他的怀里缩去。
乔以楚也不自然的向上看了看,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小朋友“咯咯”笑了起来。
俞桥桥隐约觉得这个小朋友的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想,这不是那晚她跑出去录雨声回来时碰到的那个小鬼吗?
当时也是她和乔以楚两个人。
“姐姐怎么了?”小鬼突然好奇地问起来。
俞桥桥不想露脸,沉默。
电梯又上了两层,乔以楚回道:“姐姐受伤了。”
“哦……”小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哥哥可要照顾好姐姐啊!”
乔以楚没作答,俞桥桥隐约觉出他点了点头。
终于捱到了21楼,出了电梯,俞桥桥舒了口气,“那个,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乔以楚也没理会,抱着她走近2102门前才把她放下来,输密码、开门,他复又将她抱起,一气呵成。
俞桥桥估摸着他的体力,好像并没有因为假肢的原因有什么不便。
他将她轻放到沙发上,嘱咐了一句:“你先别动。”
俞桥桥乖乖坐好,既来之,则安之,她也没什么好动的,倒是好奇这万年冰山要做些什么。
没一会儿,他提着一提药箱过来,微微俯身,右腿屈膝撑在地上。
俞桥桥心惊地看了一眼他的左脚,还好,重心都在右腿上,左脚并没有承受多大的重量。
放心之后俞桥桥抬眸,才发觉他现在的姿势很像……求婚。
他打开药箱,里面是归放整齐的家常用药,虽然已经拆开,但显然并没有用过。俞桥桥记得上次俞燃打他的时候他家里并没有什么药箱,这应该是新准备的。
他拧开消毒水,用棉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她腿上的划伤。俞桥桥疼得收了收腿,嘴角也跟着一抽。
他顿了顿动作,一手握住她的脚踝,一手又继续擦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俞桥桥感觉他的力气放小了许多,“伤口撒盐”般的疼也随着缓解。
俞桥桥盯着他看了许久。因为会挡视线,鸭舌帽已经被他摘下,头发并没有因此被压成型,依然慵懒地散落着,反而显得有些温顺。低垂的睫毛浓密细长,扇子一般轻轻摇曳着,有几点灯光像咫尺的星星一般跳跃着,和那紧皱的眉头十分不搭。
他的眉头好像从来没有舒展过,像一层紧实的牢笼一般将自己困在里面。
俞桥桥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他却已经包扎好,将她的腿轻轻放了下去。
俞桥桥迅速收回手,没有迎来他的抬眸,却看到他又伸手触上她的另一只脚的脚踝,他的掌心温热,有魔力似的将热度传向了四肢。
俞桥桥愣了愣,提醒他一句:“我这只腿没事。”
他点点头,指腹又轻略过脚踝的皮肤,他的声音低沉到沙哑:“还疼吗?”
俞桥桥又是一头雾水,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问我之前这只脚踝的扭伤吗?”
“嗯。”他应道。
“早就好了,不疼了。”俞桥桥轻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