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今手上的皮肤不算柔软,却有着令人感到舒适的温度。
周涟早已习惯这样的亲昵,无意识地蹭了两下。
沈怀今看着不由得露出笑意,又顺手捏了一下他的面颊,说道:“以后别搭理这些人了。”
“哦,”周涟面带犹豫,但还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不过,很多人都会讨论类似的东西,很容易就会听到。你担心我会学坏吗?”
“是怕你把胡言乱语当真。”沈怀今说着松开了手,继续收拾起来,“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涟涟一样那么认真又认死理的,那些人说的话不值得放在心上。”
地上很脏,美术生削铅笔架势就像砍柴,到处都是一片片的碎木屑,还混着黑乎乎的铅粉,扫帚底端被染得黑亮亮的。
周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意识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没有分辨能力?”
“怎么会呢,”沈怀今的语调自然又平淡,“涟涟就是太聪明,比同学的年纪小上一截,才总是状况外。”
“也没有小很多。而且我成年了,不是小孩子,”周涟追在他身后强调,“我不是对这类话题感兴趣,是他们提到你了,我才会好奇的。”
“好奇什么呢?”沈怀今问。
周涟整理了好一会儿,心中依旧乱乱的,组织不好语言。
他们专业女生稀少,男生私底下聊天时,总有些不礼貌的言辞。周涟很少参与,潜意识里认为那是错的,而在他心目中,沈怀今永远不会错。
听到那段对话时,他下意识认为不可能,可转念一想,若是真的,那是不是自己才是错误的,是过分天真幼稚的呢?
那些话语从他们口中吐出时猥琐且肮脏。
可如果沈怀今真的会那么做,一切就变得不同了。那些事好像也能成为艺术的一部分,美好又圣洁。
这些矛盾的念头让他心中产生了不可言述的奇妙悸动。
“她那么漂亮,你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你也只想着画画吗?”周涟问。
沈怀今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我从来不和模特上床,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周涟捂住头缩着脖子:“……因为原则?”
“因为没有爱的性是一件非常无趣的事情,我没有兴趣,”沈怀今直白地说道,“别再胡思乱想了。”
周涟认真点头,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什么,乖乖地跟在沈怀今身后,及时伸手搬动座椅和画架,好让沈怀今扫得更轻松些。
沈怀今时不时看他一眼,片刻后问道:“还有心事?”
“我在想呀,这之间有个逻辑漏洞,”周涟说,“你为什么笃定以后也不会,如果你爱上你的模特呢?你一定不会爱上模特吗?”
“怎么还在想这些,”沈怀今好笑又无奈,“我还以为你在为了放假要不要回家为难。”
“哦,对,”周涟如梦初醒,点头道,“本来想和你说的,忘了。我爸中午给我打电话,让我最近有空的话就回去住几天。”
“这么急,他想你了?”沈怀今问。
“他说小草莓想我了,”周涟说,“问我为什么周末都不回家,她不高兴。”
他指的是家里的妹妹,全名周子怡,才刚上中学。
兄妹俩的爸爸原本想给小女儿起名周漪,但孩子的母亲不同意。周涟猜想,阿姨可能是不希望女儿的名字和丈夫前妻所生的儿子看起来太配套。
她连同音字都不怎么满意,所以特意给宝贝女儿起了个小名,平时都唤她小草莓。
沈怀今听着,当下了然,说道:“期末时间那么紧张,抽不出空闲也正常,推就推了吧。”
“嗯,”周涟笑了起来,“那我就跟他,不回去了。”
“晚上想吃什么?”沈怀今问。
周涟立刻答道:“汆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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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今不希望他胡思乱想,他想听话,偏偏思绪这东西很难管得住。
周涟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了会儿书,心思始终不在纸页上,很快又跑去找正在做晚餐的沈怀今。
他推开厨房门,一眼见到沈怀今正靠在窗边抽烟,当下皱起了脸。
沈怀今把烟掐灭,丢进一旁的烟灰缸,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道:“已经饿了?”
“你在抽烟。”周涟指出。
“嗯,”沈怀今说,“涟涟忙着看书,我一个人很无聊。”
原来是自己不好。周涟心中惭愧,走到沈怀今身旁:“那我们来聊天吧?”
“这里都是烟味,”沈怀今替他理了理鬓边的短发,“出去等吧。”
炖锅里的食物香气和淡淡的烟草味混合在一块儿,闻起来怪怪的,但周涟并不讨厌。
“可是我有问题想问。”他说。
他一脸求知欲,过分了解他的沈怀今立刻提防:“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没有爱的性是很无趣的事情?”周涟问,“你尝试过吗?”
沈怀今一时语塞。
“肯定需要有过尝试和对比,才能得出结论吧,”周涟说,“你需要跟爱和不爱的人分别发生关系,进行对比,才能得出……”
他说得正认真,可惜被招架不住的沈怀今打断了。
“这不是实验也不是数学题,”沈怀今举例道,“就好像你不用尝试也会知道辣味的酸奶是不好吃的。”
“是吗,”周涟再次陷入思考,“也不一定吧,冰箱里有酸奶吗?”
沈怀今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又钻牛角尖了。一定要亲身体验才能有答案的话,不如我们来试试看?”
“辣味酸奶?”周涟跃跃欲试。
“不,”沈怀今摇头,“纯粹当做实验,你要和我上床吗?”
周涟呆住了,张着嘴,半晌没出声。
沈怀今与他对视着,露出了揶揄的笑容,再次问道:“需要吗?”
周涟一时跟不上这样的思路,脑子乱作一团:“为什么、我们……和我们怎么就……啊?什么呀?”
“你看,不用尝试你的心里就有答案了,”沈怀今把手搭在他的肩膀,揽着他走到厨房门口,用下颌向外示意:“别想了,去把餐桌整理一下。”
周涟稀里糊涂地走了出去,来带客厅的餐桌旁,机械性地整理起来,脑中依旧是两人方才的对话。
他想,沈怀今怎么会突然用他们俩举例呢?他们俩又该被放在对照组的那一边呢?
那应该只是玩笑话吧?
沈怀今是不是在取笑他蠢笨,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需要实践印证。
周涟很快放弃了那些想不明白的内容,像过去许多次那样,无条件全盘接受了沈怀今的说辞。
没有爱的性是一件无趣的事情,他把这句话摘抄进心中的笔记本。
他整理着餐桌,心中不禁想着,那“爱”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