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求凌墨萧帮忙,用几乎是强制的命令,让莫修谨回幽州。

是阿沅不得不走的最后一步,在此之前,她已经明劝暗求地,跟莫修谨说了很多次。

远征途中,他病情需要的药配不齐,他的病需要极稳定的休养,才能慢慢好转。

但这一年多以来,莫修谨连一场安稳觉都没睡过。

点灯熬油一般熬着他的身体,熬着他的精神。

自从和阿沅相遇,他的精神放松不少,有了求生的意志,可他还是想为凌王尽一份力。

自从遇到凌王后,他更是心力交瘁地想着战事,这期间发了两回病,他还不想让凌王发现,甚至不想让阿沅看到他发疯的模样。

只让吴有仁陪他琐到房间里,吴有仁吓的又是哭又是叫,比莫修谨还像疯子。最后是阿沅强行进去,才帮莫修谨熬了过去。

阿沅很担忧,再这样下去,也许下一次发病,小盼就抢救不回来了。

她才迫不得已私下见凌王,求他帮忙让小盼回家。

凌墨萧也是这时才知道,莫修谨的病已经这般严重了,虽然莫修谨留下来的作用更大,但他不可能为此让莫修谨送命。

故而立即就答应了阿沅姐,在打败伊斜余之后,给莫修谨找了一个送俘虏回幽州的差事。

凌墨萧也有自己的私心,那就是冬素快生了,不管阿沅他们是在生之前赶回去,还是生之后赶回去。

有阿沅这个贴心表姐陪着,冬素应该会很开心。记得还在光州的时候,那时冬素隔几天到别院去给他拔毒。

两人的交谈虽然不多,但偶尔也会听到冬素跟绣娘聊自家的事,阿沅姐这个名字出现的最多。

说起来冬素愿意跟他签那份‘假成亲’的合同,大半原因也是因为阿沅。

那时候冬素一心想去长安城,救被罗家卖给卢家的阿沅。

他便以凌王妃这个身份,很容易就能救出阿沅为由,成功说服她嫁给自己。

莫修谨出发之前,凌墨萧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家书,同时又将在鞑子部落搜到的好东西,如毛皮料子、宝石黄金等物,装了几十辆车,拉回去给冬素。

许多士兵都托莫修谨帮忙带家书,带赏赐的物件回家给家人,姜宏还托莫修谨帮忙带一批货物。

莫修谨免费帮将士带东西,但帮姜宏带,直接说要收运费。在商言商嘛,他现在可要养数万奴隶,从姜家扣一点,就够口粮了。

姜宏没有犹豫,同意了运费的价钱。

同时心中思量,莫修谨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回到幽州,以后和王妃的生意有他掺和,要少挣不少钱啊!

就在莫修谨带着数万奴隶,赶着几十万的羊牛,于风雪中艰难地往幽州回的时候。

白师父顺利地将消息带到了玉门关,很快就传到了长安。

太子党还等着陈星耀在幽州查出点什么,好能给凌王定罪,没想到钦差团的确切消息还没传回来。

玉门关外先传回,皇后勾结鞑子,迫害凌王的确实罪证。

同时还有东宫管事吴有仁的口供,皇后做的事太子都知情,甚至被鞑子抢走的那批贺礼,本来就是皇后要给鞑子的。

另有详细附上,皇后于某年某月,经济州陈氏陈琼之手,暗中给鞑子多少粮食、银钱等物。

若是之前太子党一手遮天,这些消息从玉门关出来,半路就会被太子党截获,然后内部解决,根本不会传的满城风语。

但现在不是有个吴王跟太子打擂台嘛,双方人马成天瞪大眼睛,想揪到对方的错处,把对方的人拉下马,安上自己的人。

消息一传来,吴王立即派人去接应送信的人,生怕被太子党暗杀。

同时风声就在长安城传开了,太子和皇后跟鞑子勾结,暗害我们的战神凌王。就连凌王这次远征,皇后也有和鞑子通风报信。

还曾经让鞑子截杀我们的凌王妃!

济州陈氏分枝,听命皇后给鞑子送东西,怪不得济州前年因天灾死那么多百姓。粮食都给鞑子了,百姓不就饿死了吗?

风言风语总是比真相更疯狂,一人添油加醋一句,事情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百姓已经将每年边关遭鞑子掠夺之事,全部算到皇后和太子头上,算到陈家头上。

光是百姓私下议论,自然引起不了重视。但很快太学的学生集体请议,求皇上彻查此案。

再到御史接连上书,太子德不配位,当废!

吴王本来正乐呵着呢,此事必能废掉太子,甚至皇后和陈家都保不住。如此,自己就能顺利成为储君。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不管是百姓的议论,还是百官的讨论,除了吴王党之外的人。

更多的是责骂太子党,然后同情凌王,有人说凌王忍辱负重,当年被皇后害的大败一场,连腿都残疾了,可他从没叫过冤屈。

有人说凌王才是心系天下,外有强敌,内有太子党迫害,还是以驱除鞑子为己任,那么苦寒贫穷的幽州,他才去了几年,就有远征之力。

自然也有人赞凌王妃,一个农女,背后也没母族支持,凌王远征她独守幽州,这是何等魄力啊!

再细思王妃一直做的事,建平民也能看得起病的大医馆,为边关荒城幽州,建一座万书阁。

简直是在知识的荒漠挖了一方绿州!还善待工匠,建工匠协会。善待百姓,给百姓分发田地,鼓励开荒……

本来凌王妃在幽州做的一这事,长安人是知道的,但因为大家的目光都被凌王强抢贵女为妾,凌王乱杀士族这件大案子给吸引过去。

如今传回的消息来看,凌王明显是被冤枉的,这分明就是太子党往凌王身上泼脏水。

百姓的议论便转到凌王妃为幽州做的那些实事上面,现在大家说起农女王妃,那是不带丝毫嘲讽,而是真正的敬佩。

当然,沈冬素做的事能传的那么广,那么细致,少不了姜氏的功劳。

总之,当吴王发现,事情的两大主要当事人,太子和凌王,已经是一黑一白的两个角色,而他个人则成了配角被人完全无视时,竟然找不到扳回一局的办法。

甚至觉得不能就这样让太子落马,现在凌王风头正盛,太子被废,极有可能是他被立为太子!

不行,一定要等凌王远征回来,最好是灭了鞑子,他自己劳累过度死在边关回不来了,或者是被太子派人暗杀了。

那时才是他吴王入主东宫的最好时机,夺嫡的拉锯战还要继续……

长安城闹的沸沸扬扬,幽州城是一点消息也没接到。当然,便是听到这些消息,沈冬素也不会在意。

因为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回长安。全力建设幽州,要将幽州变成比长安更繁华的大都城。

但是这事帮她扬名,获得百姓的同情,还是有好处的。

听庞先生说有更多的老朋友、同窗的学生,准备来幽州求学,还有人主动捐赠书籍。

再则就是带动商业发达,幽州的煤球和煤炉,经过姜氏商行的推广,不少百姓都用了起来。

现在长安才刚刚入冬,正是囤煤的时候,哪怕幽州已经冰天雪地,还有即将有战事。

姜家还是接了不少煤的生意,商人是只要有钱赚,哪里都敢去。

幽州城虽然封了,不许人进。但城外的煤矿没封啊,每天往来拉煤的车辆络驿不绝,煤车像炭笔一样,在雪地里划上横七竖八的线条,成了冬日的一道独特风景线。

就在沈林钟回到凌王府的第三天,他才跟沈冬素说,丁启和沈冬月也回到幽州城了。

他安置的住处,丁启一直想给给王妃请安,又怕影响王妃,所以请他先问问。

沈冬素见沈冬月跟自己客气拘束成这样,心中一叹,却也不强求,轻声道:

“我现在身子不方便见客,想来冬月姐也一样,还是等生了孩子之后,再见吧!”

“让他们安心在幽州城落户,需要什么大哥你帮衬着。”

月见不禁感叹:“他们从扬州来幽州,没想到刚巧遇到鞑子要来,不知道他们后不后悔?”

沈林钟叹道:“这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他们在太平的扬州,还会遇到发疯的肖氏呢。相比起来,在幽州更安心。”

当把冬素的意见告诉那两人时,沈冬月明显松了口气,她更怕冬素答应见两人,或者是请两人到府上做客。

她现在只想静静的养胎,最好不出门,最好不被任何人看到她的行踪。

丁启很清楚,只有确定冯文生的生死,确定他不可能伤害到他们,冬月才能真正安心。

……

庐阳城中,一个十岁的男童正在小厮的陪同下,走在下学回家的路上。

正是调皮淘气的年纪,很容易被路边的东西吸引住目光,很快,他被一个脸有刺青的乞丐吸引住了。

那乞丐缩在墙角,在这般阴冷的天气里,只穿了一件破旧的麻衣。

男童拿棍子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乞丐抬头睁眼,一张还很年轻的脸,一双因仇恨而变得腥红的眼睛,让男童吓一跳。

他不顾小厮的劝离,还是好奇地问:“你又不老,为什么当乞丐?”

那青年咬牙道:“我要去找我的仇人,我要报仇!”

男童一幅老气横秋的模样叹道:“原来乞丐也有仇人啊!我也有仇人,娘说要等我长大了才能报仇。”

“你的仇人是谁?”

乞丐带着无穷的恨意道:“是个女人,不,是两个女人。”

男童蹲下道:“我的仇人也是一个女人,她杀了我堂兄,又杀了我大伯和我爹,抢了我家的田地……”

小厮再也不敢让公子当街说下去,上前捂着男童的嘴,将他强拉着离开,远远地乞丐听到小厮的声音:

“我的好公子哎!那个人脸上有刺青,是犯过案子的。你怎敢跟他说这些!”

男童气嘟着道:“我又不能跟别人说。我觉得这个乞丐很有趣,说不定我和他的仇人是同一个人呢!”

小厮吓一跳:“可不敢再胡说,公子您可是陈氏望族,岂是他一个小小犯奴乞丐能比的……”

转眼到了十月,幽州斥候营终于打探到鞑子的行踪,连忙向城中报信。

陈琼那张舆图不是假的,鞑子是分成三股,一股准备由西边的山脉进入幽州腹地,一股准备从东边的密林进入,而大部队,则是直接攻打幽州城。

沈冬素不忧反喜,太阳的,终于来了!再不来老娘孩子都要生了!

早来早打完,全城人也能安心过年。

她本来想说不管山脉那支敌人,反正山谷已经被炸毁了,敌人根本不可能从那里进来。

但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在想鞑子的事,觉得计划还能再周密一点。

唤来李念鱼问道:“那被炸封的山谷,能挖一条山道出来吗?”

李念鱼嘴唇一抿,一脸的匪夷所思。沈冬素觉得要不是看自己是个孕妇,他都要骂人了。

你才让我用火药把山谷小路都给炸了,现在又让我挖!炸起来容易,炸点火药就行了,但挖有多难啊!

沈冬素赶在他质疑自己的智商之前道:“陈琼死了,我们炸了山谷的消息肯定没传到鞑子那边。”

“鞑子肯定还会按原计划从山谷那里走,就算路被封了,他们也会以为是因为暴雪封的,不会想到我们有火药封山。”

“这种情况下,如果所有的山路都被封死,只有一条能通行,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走?”

李念鱼抿起的嘴唇松开,眼睛发亮:“肯定会走!而我们就能提前设伏,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沈冬素笑着点头:“所以,能挖吗?”

李念鱼当即拍拍胸膛:“只要能杀鞑子,没路也能挖出一条路来!”

沈冬素不是那种只下命令,然后只要结果,不问过程的暴君。她真诚地给出意见:

“如果不好挖,那就不要挖全,只让鞑子以为前方有路就行了,你可以提前在路上埋火药。”

李念鱼心疼地道:

“这样一来,战马也会全部炸死的!一匹战马,最少能卖好几十两银子,够给我们工匠学院添好几台滑轮机了。”

沈冬素大感意外,哎哟,这个只会要资金,从不在乎银子的家伙,也知道心疼物资了!

这工匠学院办得太对了,让这些技术宅当家做主,他们才知道‘柴米’贵,才知道心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