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钟发誓,他真的是在夸赞陈落雪,以前她白得有些病态,现在脸蛋红彤彤的,多好看啊!

结果陈落雪狠狠地瞪着他,气得大口喘气,然后圆圆的杏眼就湿润了。

接着小姑娘气呼呼地跑回基地,好几天都不来海边。

沈林钟想破头也没想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哭?

难道这大家贵女不喜欢听别人夸奖?他可是鼓起勇气,才夸一句的。

说起陈落雪,幽州城自二月初,又有一件新鲜事。

那就是开年后被王妃送回各家的贵女们,陆陆续续地又回来了。

没错,不光人回来了,再次附带大批礼物,还有家里派来大管事来道歉。

呃,据说这种情况一般是派年轻一代的公子,但因为幽州有扒过士族子弟衣裳的前例。

那些年轻公子不敢来,家族只能再多备些礼物,派大管事来道歉。

沈冬素开始接见了两个,后来实在忙的没时间,本来想把这个活给甲四和月见。

不料庞先生听闻后,他接了过去。

庞先生也是无奈,他也忙啊!可王妃身边的人,月见姑娘对贵女们像对仇人一样。

甲四孤傲,对那些士族管事根本说不上两句话。

王爷出征在既,这大后方要稳,跟士族的合作就免不了。所以还是他来周旋一下,接见这些大管事。

好在这些大管事的道歉还算诚恳,说自家小姐不懂事,还请王爷王妃原谅。

她们已经是王府的人,一应婚嫁前程,都交该听王爷王妃的。

潜台词是,王爷要纳为妾也好,王妃要差遣她们也好,都行。

庞先生趁机解释,王爷是不会纳妾的,不过这些贵女在幽州城也不会亏待。

不信请看陈家贵女,已经当了八品女官,吃食用度都是上等。

呃,幸好这些贵女没看到现在的陈落雪,否则定会哭闹着要回家。她们才不舍得自己白嫩的皮肤,晒的黑红呢!

庞先生看着名单,直到二月末,名单上的贵女一个不落,全被家族又送了回来。

据说之前在王府,跳的最欢的那几个贵女,回家后也闹的最狠。

有不想被送来逃走的,不用说,自然是被家族抓了回来。

这寒冬时节,整个北地官道都被封,她们能往哪里逃?

有在雪地里跪了一天,求父亲收回成命,然后家主就带她去看那些被凌王扫家的士族。

问她是不是想自己家也变成那样?

反正这个正月不管她们怎么闹腾,最后都心如死灰地被家族又给送了回来。

这一次回来比上一次的情况更差,之前留下来的那些贵女。

要么当了女官,要么成了管事,还有当夫子的,有在医院做护士的。

但她们都有了幽州户籍,是凌王妃的人。

凌王妃说机会只有一次,这些吵着要回家的贵女没抓住,再来幽州想要户籍,就得做基础工分来赚。

庞先生有心要包庇,这一点沈冬素非常坚持,并非她要折磨这些贵女。

她只是想让这些贵女认识到,真正的幽州城,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环境,也明白,她们是被家族放弃的人。

从此以后,只有靠自己,才能在幽州城好好活下去。

说句大实话,幽州城是不养闲人的,连凌王和凌王妃都忙成九九六,你凭什么来享清福?

沈冬素抽空给这些贵女开了个会,见之前跳得最欢的那几个,现在恹恹的,一副心死如灰的模样。

她也没画大饼,上鸡汤,只要她们好好工作,守规矩就行了。

二月底的时候,陈落雪来信,说人手不足,给海商备的货,从幽州、济州等城陆续送来。

只她一个人负责盘点、登记、清算等等,根本忙不过来。

基地这边读书识字的人更少,而姜家之前留下的管事,都跑新兵营训练去了。

沈冬素便从这批贵女中,挑了十个愿意去的人。

她确实没时间多管这些贵女,因为要忙着给培育的秧苗移栽了。

她和月见换上麻衣草鞋,亲自去田间指导农夫移栽秧苗。

她任由百姓围观,亲自讲解秧苗在油布里培育的原因,一来保证出苗率。

要知道现在百姓种稻,很多都是直接把种子往水田里一撒,然后坐等自然生长。

种子出苗率低,还容易被麻雀田鼠偷吃。

二来因为幽州天冷,为不错过春耕,先育苗,等天一暖,苗长到三、五寸,再插秧种植。

即不会错过节气春耕,且苗根粗壮,长势会比播种的强上数倍,这收成自然也就高了。

不过百姓们看着现在像草芽一样的小苗,还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有些怀疑凌王妃的话。

这样的小苗能长大?看着就很羸弱,别到时候长得又细又长,却不打穗,不光白白浪费种子,还误了一年收成。

沈冬素只管讲解,至于他们信不信,且等时间来证明。

专门移栽秧苗的叫秧底,这片田要耕的特别细腻,一块粗土疙瘩都不能有。

还得肥,草塘提前窖的黑泥底肥,匀匀地撒一遍。还要撒防虫剂,这年头还没有专门杀虫的药剂。

沈冬素特地为秧苗自己炼制了一些,植物杀虫剂,就为保这批作为教科书用的秧苗长势好。

听到凌王妃去试验田干农活,很多人都跑来围观,有些贵女也来了。

她们开始对凌王妃是鄙视的,堂堂王妃,穿着麻布草鞋,跟农夫一样下到脏臭的田里干农活。

真是丢尽贵族的脸!

但很快,看着凌王妃向教她们医护知识一样,教导百姓怎么育苗,怎么控水控肥。

百姓们听的认真,她们的表情也渐渐由鄙视变成佩服。

怪不得凌王妃在幽州得民心,她不是在表演作秀,是真的在帮百姓。

很快,接到消息的凌王也来了,贵女们没从凌王脸上看到嫌弃,反而是与有荣焉。

好像凌王妃做的事,对他来说,是极骄傲的一样。

贵女们再一次呆住,同时也确定了一点,那就是别想走勾引凌王这条路了。

凌王的喜好,跟别的勋贵差别太大。

同时,也不知为何,看着那茁壮成长的秧苗,看着欣欣向荣,热火朝天的幽州城。

贵女们渐渐觉得,生活在这里,也是能接受的。

秧苗从油布棚移栽完成之后,每天往秧底跟的人流量,高达万人。

沈冬素开玩笑说,把秧底圈起来,收门票,看一回就收一文钱,赚的钱够再开个军工粮坊了。

那秧苗长势极喜人,真是迎风就长,一天一个样。渐渐的百姓开始信服,这个育苗法是能行的。

转眼到了三月,离凌墨萧远怔的时间越近,沈冬素就越焦虑。

同时,三月凌墨萧正式开放官道,幽州附近的几个州城,官员、士族们的折子或信件,雪花一样飞向长安。

大半都是状告凌王的,可以想像,一个月后,长安城会轰动成什么样。

进入三月,沈冬素又要了一片试验地,种稻是要水田,这回她要的军囤地,是种棉花。

她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大夏并没有广泛种植棉花。

仔细回忆一下,前世的历史上,好像也是明朝才开始大规模种棉的。

以前棉花只是勋贵士族少量种植,甚至还曾是花园里的观赏花。

北地极寒,光靠她跟朝廷哭穷,或是跟姜家做生意,来解决保暖问题,总是心中没底气的。

这基本的生存物资,粮食、暖衣、燃料,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她跟姜家买了一批棉种,正式在军囤地大规模种棉花。

凌墨萧出征的日子一天天接近,她多想两人朝夕相处一段时间,他这一走,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都可能不回来。

可惜两口子都是劳累命,她成天往地里跑,指导棉花种植,还和李念鱼一起改良农具,都晒黑了。

回王府也闲不下来,晚上两口子躺到**的时候,都快子时了。

凌墨萧怜惜她辛苦,不忍在**让她再累着,可食髓知味,软玉在怀,他又岂能忍得住?

只是少换几个姿势而已……

这个三月唯一安慰沈冬素的事,就是老家的来信,同时还送了十几车礼物。

当然,礼物大多是刘管家以沈爷爷名义送的,不过沈家人和亲戚给的礼物也不少。

三月姜家的海船到基地,沈林钟忙得飞起,她直接让人把家里送的礼物送到基地。

在把信也送过去之前,她当然要先自己看一遍。

结果这一看,让她多日的焦虑烦躁一扫而光。

先是沈爷爷说好消息,去年大丰收,藕塘和田地都丰收,鱼和鸭也增产了。

家里又多盖了两个作坊,一个是藕粉作坊,一个是鸭蛋作坊。

他按冬素教的法子拌鸭食,下的蛋都是大红心蛋黄,不管是做咸蛋还是松花蛋,都好。

连宜州的酒楼都特地跑到沈家村,跟买咱家的鸭蛋。

又说家里一切都好,有刘管家和甲十八帮衬,让她和沈林钟别惦记。

他的身体也好,刘管家还特地请大夫,每月上门给他把脉,开一些养生的药方……

这明显是阿爷口述,仲阳写的,虽然絮絮叨叨,可看得人心情愉快,只恨信太短,一点也不嫌烦。

阿爷之后是沈父,沈父说的有点正式,同样是说家里一切都好,他的腿依旧隔三差五有人上门围观。

他又收了几十个学徒,还是做水车。现在整个宜州都来沈家村订购水车。

又说让沈林钟照顾好冬素,听说幽州极冷,他们在老家也不知道你们在幽州缺什么?

要是缺东西一定要跟家里说,他在老家采买。

同时别有深意地说,那个梳妆盒是给冬素的。

沈冬素估计里面的暗阁放了沈父的私房钱,他不好在信上明说,才这么特地提一句。

她让月见取过只有柿漆刷过的梳妆盒,熟练地打开暗格,里面果然是一块块的小金鱼。

沈父不擅长言语上的关心,只这一个法子来表达他的心意,就是给钱。

从沈冬素出嫁时,沈家极穷,他给的是一箱子铜钱。

到来幽州时,沈父给的是银子,这回则是小金鱼。

她很清楚这些钱,蒋氏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家里早就吵翻天了。

她现在当然不会缺沈父这些钱用,只是,这是沈父在意她这个女儿的表现。

让她心里暖暖的,将这些金块收进嫁妆箱里,包括之前的那些,她一文钱都不会用,会一直保存好的。

然后就是蒋氏,蒋氏只简单跟她说了两句话,还是让她照顾好凌墨萧。

然后剩下两页,都是她跟沈林钟说的话。

沈冬素直接翻过,她可没兴趣看蒋氏跟沈林钟话相思。

看到仲阳的信时,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仲阳说了去年家里发生的一件事,小虎在学院被夫子骂不是读书的料,还挨了板子。

小虎一气之下跑回家,说不念书了。

家里人自然都是劝,只有蒋氏嘲讽小虎,本来就是泥腿子,读一辈子书也考不上童生的料。

不如早点回家跟沈爷爷去养鱼,挣点钱以后好娶媳妇,再给小满攒嫁妆。

这当然是仲阳美化了的,凭她对蒋氏的了解,蒋氏骂小虎肯定骂得极难听。

小虎气不过,趁中午蒋氏在院子里缝被子的时候,小虎故意往被子里塞了一只蚂蚱。

蒋氏爬进去捉蚂蚱,小虎趁机把被套口拿麻绳给绑住了。

蒋氏就这样被封到被套里出不来,又是喊又是叫,还是小满把她放出来了。

然后对小虎破口大骂,拿着擀面杖要打小虎,院子里那叫个鸡飞狗跳。

小虎跑去找甲十八,说要当兵……

沈冬素想象一下那场面,越想越好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小虎也是真调皮,不过蒋氏确实嘴臭。

她能说,小虎干了她一直想干的事吗?

信上还写了,大姨父和大莲已经从扬州回来了,故土难离,即便大鱼在扬州是当官。

大姨父还是舍不得家里的田地和祖屋,大莲也不想离开父母,还是回光州开点心铺的好。

另一个大好消息是,大麦姐怀孕了。

沈冬素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甲四他们,甲十八要当爹了。

戏谑地对甲四道:“人家甲十八都要当父亲了,你还是个单身狗,什么感觉?”

甲四都不带问一句,单身狗是什么意思?

哼,他一点也不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