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新鲜的鞑子尸体,沈冬素只觉手痒痒,小声问月见:

“反正头拿去领功绩,身体要烧掉,我悄悄藏两具,开膛剖肚研究一下,没关系吧?”

月见忙低声道:“王妃您忘了,不能做这样的事!会被人认为是巫医的!”

她俩都没注意到,单统领和甲四就在身后,听个正着。

单统领和甲四相视一望,都觉得全身发毛,打个寒战。

他们竟然以为凌王妃会怕尸体!这真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同时都在心底暗暗发誓,这辈子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凌王妃。

得罪别人,好歹死后尸体没事。得罪凌王妃,还不知道她会拿尸体干啥!

甲四再次后悔没在凌王妃家过年,真应该学甲十八,去沈家勤快一点的。

就在凌王妃兴致勃勃地翻看这一地的尸体的时候,突然听到耳熟的呼唤。

时隔一年多,再次听到的呼唤声:“冬素。”

沈冬素抬头看去,只见凌墨萧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身上,像童话中的王子一样,在薄雾和晨曦中,向她奔来。

他一身银白铠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的气质大变,若说在光州初遇时,他是绝望的颓废之气,透着仿佛随时会破碎与崩溃的绝望感。

治好身体的蛊毒之后,他又变成贵不可言,龙璋凤姿的凌王殿下。特别是在长安的时候,更是贵气难掩。

而现在,他由一个王爷,变成一个久经沙场的青年将军。身姿挺拔,目光犀利,血性与豪气并存。

他的变化很大,但看向沈冬素的眼神却没有变,依旧满是温柔。但在此刻,还添上一份担忧和后怕。

而沈冬素一点也没觉得一年多不见,对这个大老板兼契约夫君有陌生感,将手在衣裙上一抹,提着裙角朝凌墨萧奔去:

“王爷!”

那一瞬间,简直就是一个小娇妻。

谁能想到,这个女人刚刚还在想着怎么把尸体开膛剖肚!

甲四再次感叹,王妃到底是怎么做到,王爷不在时,能把人头盖骨剖开。

王爷在时,就成了啥都怕啥都不敢的小娘子。

难道所有女人,都这么会装吗?

他小心地看一眼月见,这个女人好像就不会装,她人前人后都是那么的——凶!

单统领他们则是觉得眼眶发热,一年零四个月啊!

王妃终于和王爷见面了,而他们,也终于完成任务了!

只见凌王妃跑到王爷马前,刚才的冲动好像消失了,又变得拘谨且矜持。

红着脸行了个礼,轻唤了一声:“王爷。”

倒是一向冷静持重的王爷,从马背上跳下来之后,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抱住了凌王妃。

抱得很是用力,好像要和王妃融为一体似的。

娇小的王妃只到王爷的肩膀处,王爷低头趴在她的颈窝里,那股谴绻之情,活像分开了几百年似的。

喃喃地唤道:“冬素,我好想你。”

四周本来挺多的人,但这会,所有人都默默退后、转身、闭眼,然后拍着狂跳的心脏。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清冷矜贵,自成年后就传闻其不近女色的凌王,在凌王妃面前竟然是这样的!

那些成了亲的将士还好,那些没成亲的,都不好意思看。王爷真是太豪气了!

甲四则是懵了,原来不光凌王妃会装,自家王爷也这么会装啊!

王妃不在,他事事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在王妃面前,就温柔如水了。

他再看一眼月见,难道只有他和月见,是天底下最不会装的一对男女?

沈林钟则是为妹妹高兴,说实话,在没来幽州之前,谁也不知道凌王是什么情况。

这年头夫妻分开,特别是有权有势的,别说是分开一年,就是分开一个月,就纳房妾室,也是很寻常的。

看那柳侯,在边关几年,孩子都生了好几个。

在家时沈爷爷也很担心这个问题,沈爷爷之所以答应让沈林钟跟着同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凌王在边关纳了妾,冬素来了之后接受不了。

这个时候有个娘家人在,冬素也能有个依靠。

这会看到王爷如此紧张妹妹,沈林钟也放心了。

虽然那些权贵个个都是三妻四妾,但凌王好像是不同的。

妹妹还没生个一儿半女,若王爷后院就女人成群,那妹妹的日子就难熬了。

至于莫修谨,他和沈林钟一样,为冬素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一股悲伤的情绪就充盈在他心中。

冬素和凌王分别了一年多,而他和阿沅姐,已经分开两年多了。

并且,冬素和王爷有再见之期,能光明正大地拥抱,相互相思。

但他和阿沅姐,只怕此生都不会再见。就算见面了,他也只是阿沅姐一个普通的表弟。

莫修谨垂下眼眸,默默地将悲伤咽下。

这样也好!

不管阿沅姐嫁给谁,都会生下健康的孩子,一生幸福无忧。

可若嫁给他,就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这辈子都毁了。

吃毒蘑菇发疯的模样,还沥沥在目。

莫修谨更发坚定,此生不娶妻,就让那传了几辈的疯病,在他这里绝代了吧!

这时,凌墨萧翻身上马,手一伸,冬素笑着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一提,将人一抱,冬素就坐到他身前。

就像当初从光州到长安时一样,不同的是,那一次冬素坐在他前面,觉得很尴尬,尽可能地不靠到他身上。

而这一次,她则是贪恋般地依偎着他,缩在他怀里,任由他飞马奔驰。

身后和甲四和单统领面面相窥,还想跟王爷说说,王妃遇刺的事呢,王爷咋都没理他们,就带着王妃走了?

甲四更委屈,爷,属下也一年多没见到您了?你竟然都没看一眼属下!

“回城吧!亲卫队跟上,保护王爷王妃!”甲四反应过来吩咐道。

前面的凌墨萧和沈冬素跑得飞快,身后追着的亲卫队都是脸红心跳,王爷也太急了吧?这天还没黑呢!

当然不能一口气跑到幽州城,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

凌墨萧要带她去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山谷,那里草长莺飞,桃花开得正盛。

他有很多话,想悄悄说给冬素听。

但他更想听冬素说话,听她说着在扬州治理瘟疫的事,回老家过年发生的趣事,一路经历的一切,还有这次鞑子暗杀。

她是如何猜到有埋伏的,月见假扮成她诱敌……

她说话的时候,凌墨萧的目光一寸寸地将她从头看到脚,最后停留在她的脸上。

冬素果然瘦了,脸也长开了,婴儿肥没了,轮廓更鲜明了。特别是下颌线,线条分明。

然后凌墨萧的目光就从她的眼睛,移到她那双朱唇上面,然后他耳中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一样,根本听不清。

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他好像不是身在山谷,而是身在梦中。

春风卷着桃花瓣,在两人四周飞舞,呼吸间都是桃花的香气。

凌墨萧做了一件梦中一直想做的事,那就是,轻轻地抬起冬素的下巴。

一个绵长而深情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冬素先是一惊,一年多没见,这人的胆子怎么变大这么多!

以前两人也会亲热,但都是在屋里啊!

在外面,他可是端庄守礼的,连牵个小手都极少。

今天竟然当着那么多将士的面抱她,现在还,还在这山谷里亲她!

但看到闭上眼睛的凌墨萧,感觉到他的热情,冬素也缓缓闭上眼睛。

什么也不想,享受和贪恋着这片刻的温存。

他的唇好像一团烧开的棉花糖,灼热又绵软,还带着火焰的霸道,那攻势,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然后路边就有追过来的亲卫队们,一看这情况,再一次,闭眼、转身、默默走开……

今天没见到狗,但狗粮吃了不少。

原来王爷带王妃跑这么快,是想避开他们,亲热一下啊。

这个吻极长,沈冬素一年多没接吻,有点不适应,感觉呼吸困难。

她好像被凌墨萧的气息给包围了,整个人软成一滩春水。

全靠凌墨萧的大手托着腰,双手死死地抱着凌墨萧,才没有倒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冬素终于能正常呼吸了,睁眼一看。

凌墨萧双眸像染了秋水,脸颊染了一片绯红,双唇红得像涂了胭脂,还亮晶晶的。

没有镜子,沈冬素也能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肯定也是双眸如水,面如桃花,双唇还肿了起来。

两人这么一对视,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再来一次……

沈冬素吓一跳,以前对凌墨萧的吻,她说不上抗拒,毕竟这人又帅技术又好。

但从来没有继续下去的念头,因为她内心深处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她不能贪恋凌墨萧的温柔。

她不是真正的凌王妃,若有了感情上的缠绵纠葛,等合约到期,分开的时候,她肯定会痛苦。

所以她克制又清醒,做好合约妻子的本职工作,不逾越,不贪心。

为什么现在想法变了?再次见到凌墨萧,她竟然觉得,做他真正的妻子也挺好。

当凌王妃再麻烦又能怎么样呢?她一定能克服万难的。

前世今生,她都不曾勇敢过,不曾深爱过一个人。

说不上遗憾,但现在有机会,她想试一试。

她自己还没想明白为何会改变,但凌墨萧已经感受到她的变化,她在回应他的吻,回应他的爱意。

这个发现让凌墨萧欣喜若狂,小冬素,终于开始回应他了!

从谋她为妻开始,这一刻,让他等了太久。

这一次,他没有再吻上她的唇,而是轻轻地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然后抱住她,温柔又坚定地道:

“冬素,我凌墨萧,此生,绝不负你。”

沈冬素在他怀里摇头:

“我不要听承诺,不要听誓言。我们就用行动和时间,来证明彼此的心意吧!”

两人这一抱,直抱到大部队过来,听到车马的声音。

沈冬素忙放开他,往大道上一看,已经有不少亲卫队驻马停在那里。

沈冬素只觉脸在发烧,他们一定看到了!

他们会不会认为我很轻浮?会不会觉得我是红颜祸水?

赶紧拉着凌墨萧:“先回城。”

再一次骑到马上,沈冬素很认真地对凌墨萧道:“王爷,您能不能变得和以前一样?”

凌墨萧疑惑:“以前什么样?”

“就是,不爱理人,对我很高冷,说话说一半,让我猜。人前从不有亲热之举……”

她还没说完,就听到凌墨萧的闷笑声。她扭头看向凌墨萧,他伸手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轻笑道:“恕为夫,实难从命。”

说完把头窝在沈冬素的脖颈上,像大猫一样蹭着她的耳垂:

“为夫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不和娘子分开。”

这可是我用尽手段和心机,才谋到的小丫头啊!我怎么会舍得对你冷脸冷言冷语?

沈冬素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凌墨萧这反应算不算正常?

霸道王爷谈了恋爱,会变得这么黏人吗?

不都是女朋友黏人的吗?

不会是病了吧?到城里再好好给他检查身体。

当幽州城映入眼帘的时候,沈冬素脑中瞬间崩出一句诗: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虽然这里不是玉门关,也没雪山,但那种孤寂、荒凉和辽阔却是一样的。

远处有山,但城外很远的地方,连一棵树都没有。

她之前还奇怪,鞑子是怎么逃过防线,窜到城后埋伏在官道上。

因为在中原内地,除非是走悬崖峭壁,或是走水路,才有可能躲过城防关卡。

看到眼前的幽州城她算是明白了,中原的防守像布,密不透风。

这边关的防守就像网,到处都是破绽。小股敌人想偷窜太容易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哪怕是后世,武器那么先进,边关也总有人突破防线。

更别说这个时代,且幽州的边防,还是凌墨萧来了之后再加强的。

据说在此之前,常有小股鞑子冲进关内,一阵抢掠烧杀又逃走,等士兵赶来,人早就跑没影了。

更何况这一次为了杀她,敌人还出动了大军,吸引了凌墨萧的注意力才成功让一支小队偷窜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