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有疯病,我三姨母小时候发高烧,到现在还像个七、八岁的稚童一样。

我一直很担心,他父母的情况会遗传给他。”

沈冬素小声说完,满脸担忧不加掩饰。小盼表哥真是太不容易了!

凌墨萧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你一直不敢告诉我,是担心我会因为他的病,阻碍他的仕途?”

沈冬素睁着一双大而有神的鹿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我听说有病的学子,考上进士朝廷也不要。您就是朝廷的人……”

她越说声音越小,带着一丝祈求地道:“我保证医好表哥,不会让他的病影响考试。”

凌墨萧深呼吸两下,眯着一双凤眸看向沈冬素,他真想好好问问这个小丫头。

在她眼里,自己难道就那么专横霸道,那么不讲人情,那么让她害怕吗?

可看着她像被猛虎逼到角落的小鹿一样的模样,他要真这么问,小丫头会不会吓哭?以后越发怕他。

逐轻声道:“你放心,只要他不在考场上犯病,就不会影响他的仕途。”

小丫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连连点头道:

“我一定医好他,不会让他再犯病。

多谢王爷!”

知晓小丫头一直以来,为何对莫修谨那么关心的原因,让凌墨萧心情大好。

若这小丫头真对莫修谨暗生情愫,那他一定想尽办法,莫修谨送到临安去娶蔡沅,离小丫头远远的。

就在这时,车轮不知压到什么东西,让本就颠簸的马车突然一震。

沈冬素在里面被晃的东倒西歪,往前一滑,直接撞到坐在最里面的凌墨萧身上。

娇小的她瞬间跌进一个结实的怀抱,她吓的手忙脚乱,撑着凌墨萧的胸膛结结巴巴地道:

“对,对不起。”

虽然之前给他拔毒行针,两人也算有了身体接触,可那是医治病人,跟现在这情况可不一样。

搞得她像投怀送抱一样,偏偏她挣扎着才坐稳,马车又是一颠,她的额头直接撞到凌墨萧的下巴上。

两人都痛的一声闷哼,然后她的腰就被凌墨萧紧紧禁锢,圈在身边坐稳:

“别乱动。”

沈冬素很委屈,我也不想乱动啊!这条路白天走没这么颠啊,怎么晚上走颠成这样?

她不敢抬头,紧紧抓着长椅,小心地扭着腰,想把他的手措开。

可禁锢着她腰间的大手,纹丝未动。

她能感觉到那骨结分明的长指,和微微用力的指腹,那只手像块铬铁一样,炽热地烫着她的腰。

她不敢再动,努力将头扭到一边完全不敢看凌墨萧的脸,腰间的炽热直传到心脏处,让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

一股奇怪的气氛充斥着狭小的车厢,沈冬素不敢去想,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

她死死盯着药箱,提醒自己,小盼哥还等着她去医呢!

她不知道的,凌墨萧比她更难捱,他同样努力着不去看沈冬素的脸。

不同的是,沈冬素是想远离,而他则是强忍着,在血管和心脏中喷薄的冲动,将她用力地、紧紧地搂进怀里。

小丫头的腰,怎么能这么细?他一只手就搂住大半,若两只手来握,岂不是两手就能禁锢住?

他脑中不禁想到,什么姿势要用两只手紧紧禁锢住她的腰,瞬间血脉沸腾,只觉车厢的温度都升高了。

手臂不自觉地用力,想将小人儿搂的更紧,然后就听到小丫头带着颤抖的声音:

“王,王爷,你弄痛我了。”

他瞬间松手,沈冬素逃也似地爬到另一边坐稳。

腰间还残留着那股炽热,她现在不光不管看凌墨萧的脸,连他的手都不敢看了。

早知道和车夫坐外面了,以后绝不能跟他单独坐马车。

她觉得呼吸发闷,两颊滚烫,凌墨萧身上散发着什么东西,吸引着她过去,又让她不敢靠近。

车厢里的每一息,仿佛都有一年那么长。两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混乱、急促。

她一把抓着药箱,想出去和车夫一起坐,就在这时,马车停下,车夫喊道:

“沈姑娘,到了。”

沈冬素长长地松了口气,匆匆朝凌墨萧行了个礼:“王爷,我先去了。”

胖大厨已经等在门口:“沈姑娘快,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凌墨萧独自在马车上坐了许久,直到甲四不放心地来敲窗:“爷。”

凌墨萧才彻底平息心中沸腾的火焰,感觉着手上残存的柔软,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轻念了一声:

“冬、素。”

甲四倾耳一听:“爷,沈姑娘进去了。”

凌墨萧这才下马车,甲四已经搬过来轮椅,他坐上由甲四将他推进宅子。

凌墨萧早就不需要轮椅,他的腿已经彻底恢复,但太子的耳目充斥着光州各个角落,为了掩人耳目。

只要一出凌府,他又会变成那个病入膏肓,需要轮椅出行离死不远的模样。

宅子里,沈冬素正在给莫修谨针灸,据胖大厨说,两个刻前,他曾全身抽搐,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他之前见过抽羊角疯的,赶紧拿了个勺子塞到莫修谨嘴里,防他咬到舌头。

这会莫修谨全身大汗淋漓,脸色青白,呼吸急促。

沈冬素担忧他醒来之后,要么再次抽搐,要么会精神错乱,做出乱跑乱跳胡言乱语之症。

忙将她提前配好的药,给胖大厨去熬煮,又让他寻两身衣裳,一会给莫修谨换上。

当她行完针之后,莫修谨幽幽转醒,感觉到头部的异常,醒来伸手就要揉头,沈冬素一把拉住他的手:

“表哥别动,你头上还在针灸。”

莫修谨诧异地看她一眼:“冬素,我这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吗?”

莫修谨回忆了一上,继而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我要立即去临安,阿沅姐有危险。”

当他把从蒋德运那里打探的消息说了,沈冬素跟他一样愤怒,怪不得他被刺激的发病,罗家竟然如此无耻!

蒋德运同样丧尽天良,阿沅好歹喊了他十几年的舅舅,知道她要被卖入火坑,蒋德运不光没提醒二姨母,还收了罗家的银子替其遮掩。

她也想立即出发去临安,在阿沅姐掉进深渊之前把她抢回来。可莫修谨现在要静养,舟车劳顿,再加上精神紧张,很容易让他再犯病的。

她忙道:“小盼哥你别急,你听我说,你有秀才功名出行可以住驿站,到了临安府进罗家的门了容易。

还有,二姨母一家就快要回来了。”

莫修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确定?二姨母回来了,阿沅呢?”

这会,他一点也不在乎被喊小盼。

他甚么希望能回到自己还叫小盼的时候,那时候阿沅还在身边……

沈冬素挣脱他的手,把他按下躺好:“你别激动,你若激动的又犯了病,就真的不能去找阿沅姐了。

再说,舅舅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咱们等二姨母回来,问问她临安那边的情况。”

这时胖大厨端来药,沈冬素忙喂他:“表哥你先喝药,睡一觉,睡醒之后咱们再商量对策。”

莫修谨这才反应过来:“冬素你真的会医术?”

沈冬素失笑:“你以为之前我给你的那些药茶是谁炮制的?”

一听这话,莫修谨不光没有高兴,反而眼神黯淡,一股绝望之情充斥在他心中:

“也就是说,我真的犯了和我的爹一样的疯病?

你以前总想着给我的把脉,就是怕我犯病对不对?

疯病是治不好的,我会像我爹一样,变成疯子。”

沈冬素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直视他道:

“你和你爹不一样!因为我会治好你!前提是小盼哥你自己不能放弃。”

药有安神的作用,不一会莫修谨就在担忧和绝望中睡着了。

沈冬素请胖大厨帮他换身衣裳,因为他的衣裳全汗湿了。再三跟胖大厨道谢:

“今天若不是遇到你,我表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胖大厨笑道:“举手之劳的事,师傅这么说就见外了。”

沈冬素真诚地道:“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你若有事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再所不辞。”

胖大厨忙摆手道:“师傅你真的太见外了!不过,不过我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他说着竟然脸红起来,搓着手,一脸难为情。沈冬素忙道:

“你只管说,什么事?”

胖大厨摸着后脑勺,很不好意思地道:“论理你表哥病着,你们又为你那远在临安的表姐忧心。

这节骨眼上,我实在不该提,可我又怕,晚了就错过了。”

沈冬素急切地盯着他,示意他快点说正事。

“就是,就是丁姑娘,不对,她不是姑娘了,就是囡囡她娘。

我听说有人想给她说媒,沈姑娘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若想再嫁,愿不愿意嫁给我?”

沈冬素眼睛瞪的老大,嘴巴同样大张,半晌没找回语言,胖大厨误会了她的反应,脸色涨红,急道:

“姑娘是觉得我不配吗?”

沈冬毒忙摆手:“当然不是!你人这么好,长的又英俊,什么样的姑娘都配得上。”

要不是屋里还躺着个病人,胖大厨早就喜的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长的英俊,沈姑娘的眼光就是好!

“那姑娘愿意帮我问一问吗?”

“没问题!这两天我在宅子里照顾表哥,找个时间我去食肆寻芸姐,问问她的心意。

你放心,我会替你美言的。”

胖大厨忙道:“你跟她说,只要她愿意,我八抬大嫁娶她过门,把囡囡当亲女儿养,我在县城买宅子。

对了,还有聘礼,三十六抬聘礼,一抬不少……”

他说一样沈冬素点一下头,看他心急那模样,沈冬素立即保证,明天就去找丁芸说。

胖大厨不好意思地道:“不是我心急,我已经看到好几个媒人去食肆了,听说囡囡爹还没娶妻。

她那个前婆婆,还托人来打听,她在食肆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我担心拖久了,她再为了囡囡,又被那恶婆婆一家给哄回去。”

沈冬素忙道:“我懂!遇到喜欢的人自然会心急心焦,恨不得立即就两情相悦,结为夫妻。”

不远处廊下的凌墨萧听了这话,不禁心生惆怅,原来小丫头并非没开窍啊!

那么她对自己的示好全无反应,甚至还想逃,是因为,不喜欢自己吗?

翌日,莫修谨一醒来就看到沈冬素担忧的脸,睡了一夜之后,莫修谨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他起身就要走:

“我去码头打听一下临安来的船。”

沈冬素忙拉住他:“小盼哥你别急啊!

我已经请人去盯着了,只要二姨母的船到码头,我立即就能知道。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静养,什么都别做,什么也别想,连书都不能看。

你觉得是回家静养好,还是留在县城?

这套杏花巷的宅子是我在住,有很多空房间,你可以留在这静养。

我给三姨母送信,就说夫子留你在县城等放榜。”

莫修谨这才细看这卧室,诧异道:“这是你租的房子?”

他知道沈冬素在沈林钟当差的主人家做事,但一直没细问,她到底是做什么差事?

据说是帮厨,这主人家这么大方,小厨娘都能自己租个大宅子住着?

“是凌家的宅子,闲置着,只要我在酒楼干活,晚上就来这落脚。

表哥你只管放心住,没关系的。”

莫修谨沉思片刻后认真问她:“如果我坚持去码头,真的会犯病吗?”

沈冬素连连点头:“几率很大,这几天我给你针灸,再配合药浴和吃药,七天后你才能彻底恢复正常。

但依旧不能受刺激,不能激动,否则还会犯病。”

莫修谨自嘲一笑:“那我就不能回家,会吓坏我娘的。呵呵,嫁个丈夫是疯子,现在连儿子也疯了。”

沈冬素心一抽痛,低声安慰他:“你别这么说自己,你才没疯,小盼哥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她端来药和小米山药粥,看着他吃了,让他好好在宅子里休息,自己要出去一趟。

先去问甲四:“甲统领,你能不能再帮我问问,我二姨母的船具体哪一日回来?”

甲四点头:“好。”

她又匆匆去食肆,怕是不赶紧问一问丁芸,胖大厨都没心思干活。

结果她一到食肆,就看到一群人在食肆闹事,丁芸害怕地抱着囡囡不断后退,囡囡害怕地哭着。

丁启双目猩红,拿着切菜刀与来人对峙,指着道:

“给我滚!你再敢来缠着我姐,我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