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一声比一声大, 谢淮京被雨浇透,刘海贴着额头水珠沿着脸颊轮廓往下滑落。

好似空间拉扯,她看见许多年前的谢淮京, 独自坐在山头仿佛被世界抛弃的谢淮京。

到底是不忍他就这么被大雨淋透, 迟雾将自己的伞递给他。

谢淮京握着那把伞, 狭小的伞面将两人与大雨隔绝, 仿佛没听到她那句话, 执着地问,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脚受伤了?”

“不想说。”

谢淮京拦住她的去路, 语气也带了急躁,“不想说?我是你男朋友什么都不想跟我说?”

“已经不是了。”迟雾看着他,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冷,“需要我提醒你多少遍, 我们已经分手了, 在上个星期, 在刚刚,我们已经分手,你不再是我男朋友,如果你觉得分手由我来提让你失去主动权,你现在可以重提一遍,是你甩的我, 可以了吗?”

她一口一个分手,如一把刀往谢淮京心口扎。

谢淮京握伞柄的手握紧, 看着她好一阵,声音放缓, “我没想过跟你分手。”

像是怕她不信,又重复一遍, “迟雾,我没想过要跟你分手,那天是我冲动了,我不该问也不问的就胡乱猜测。”

他又提起那天,迟雾眼眶微微泛红,“你问了。”

他问了她是不是要跟纪承然出去看电影,是不是因为纪承然才拒绝他,他都问了,也给她判了刑。

谢淮京见她红了眼眶,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伸手想将人揽进怀里,但迟雾警惕的后退半步,退出雨伞的保护。

“谢淮京,我真的真的不想再跟你吵架。”

谢淮京只觉心脏被一柄又尖又钝的剑刺穿,他第一次觉得不知所措,因为这样的场景和感觉是陌生的,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内心叫嚣着他不想就此结束,但不忍再看见她哭,短短几天,她已经哭了三次,都是因他。

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松开,掌心空掉的同时心仿佛也跟着一空,他要将伞还给她,她摇头不收。

“这把伞,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

伞=散。

谢淮京扯了扯唇,倒是应景。

迟雾快步回到宿舍,放下书包就去洗澡换衣服。叠衣服时瞧见那件单独挂在一遍的衬衫,因为昂贵她特意借了熨斗来,小心的用衣架挂着,生怕弄皱。

她取下那件衬衫,从最下层找出一个真空袋,把衬衫叠好放进袋子,请陈知楠转交给谢淮京。

陈知楠看着手里的袋子,“你跟老谢真就这么分开了?”

迟雾面色淡淡,“嗯,分开了。”

“情侣间吵架很正常,吵完再聊聊解决问题,没必要非得分手。”

迟雾笑了笑,“我们的问题暂时解决不了。”楼梯口已经传来熟悉的声音,迟雾不再停留,“我先走了,麻烦你交给他。”

迟雾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谢淮京下一刻就出现在楼下,目光很精准的看见那道离开的背影。

“你前女友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谢淮京冷冷瞥陈知楠一眼,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

接下来一段时间,迟雾没再见过谢淮京,日子好似按了重置键,回到并未和谢淮京在一起的时候。迟雾依旧每天兼职,泡图书馆,脚已经痊愈,补测之前漏掉的4X100接力。

她在篮球场见过陈知楠几次,但都未看见谢淮京,有不明就里的同学还是会调侃两句,他们分手的事到现在谢淮京都没公开。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还在一起。

五一小长假结束,饶京正式进入夏季。

周五晚上,迟雾坐在便利店内写完一张卷子,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站起身放松。摁亮手机看了眼,发出去的消息没有回复。

连续暴热了几天后终于下起雨,地面的热气蒸发,空气里漂浮着闷热。迟雾推开玻璃门,风雨迎面而来,搁在柜台上的手机响起,迟雾回身,是个本地陌生号码。

“喂,哪位?”

“是我,陈知楠。”陈知楠声音焦急,“老谢最近联系你没有?”

时隔半个月再听到这个名字,迟雾怔了怔,“没有。”她问道:“怎么了?”

“他连续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了,假也没请,再是年级第一这么旷课也是要出事的,我给他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迟雾整理着货架,“可能是没睡醒,也可能是回家了。”

“回家也不可能上课不来,他爸妈关他不会—”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陈知楠猛地闭嘴,“没联系你就算了,我再问问其他人。”

“他爸妈为什么关他?”迟雾捕捉到里面的重点。

陈知楠打了下自己的嘴,“这个事等找到他你亲自问他比较好。”陈知楠想了想,还是道,“迟雾,虽然这样说你觉得我是在帮他说话,但老谢真的很喜欢你,你们吵架他并不好过,我不太清楚你们是因为什么吵架,但只要你们互相喜欢,有些问题完全可以解决。”

陈知楠匆匆说完便挂断电话,外面又有雷声惊起,迟雾把货架整理好,将差的货品补好,耳边一遍遍回响陈知楠的话。

他爸妈关他。

她想起那次在派出所,他完全受制于人,管家问都不曾问他半句将事情处理,再后来,他穿着两天前的衣服出现在学校,手上的伤一直未处理。

坐上出租车时,迟雾尝试联系谢淮京,电话响到时间自动挂断。透过朦胧的玻璃看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从前的画面一幕幕闪过,她根本无法做到真的对谢淮京的事不管不顾。

最后一次。

她在心里下定决心。

到达云湾别墅,迟雾直奔那栋院子。她并不太确定谢淮京是不是在这里,她对他的了解甚微,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跟生日那天一样。

铁门开着,院子里的杂草又长高了些,一脚踩下去全是污水,像极村里荒废一年的水田。

迟雾拎着裙摆,如电视剧里的轻功水上漂快步走过,她抬手想敲门,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咚咚咚”地声音,像在用锤子砸什么东西。

迟雾拉开门,屋内没开灯。

“谢淮京?”她试探的喊了声。

屋内动静戛然而止,迟雾迈进去的脚收回来,心里隐隐不安,想着别是进了小偷。她又往后退了半步,从包里摸出手机给谢淮京打电话。

客厅茶几冒出亮光,闪电透过门缝将屋内照亮,迟雾看见一张苍白的脸,眼里布满血丝。

“谢淮京。”迟雾松了口气,“你没事吧?陈知楠说一直给你打电话都不接。”

“啪”

风吹得门关上,迟雾抬手想去摁墙边的开关,还未碰到手忽地被抓住,手指缝隙被撑开,他的手指挤进来,十指相扣。

她后背贴着门板,屋内半点光线没有,视觉受阻其他五官感知被放大,她感觉谢淮京贴了过来,带着雨水和红酒的味道。

他呼吸很重,吻上来时像克制的放低力道,他的唇很凉,一遍遍辗转描绘她唇形。

“谢淮京。”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迟雾轻声,“你怎么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舌头滑了进来,加深这个吻。

他喝了酒,红酒的醇香洋溢在口腔,迟雾大脑有些缺氧,好似红酒上头,耳边只余他越发沉重的呼吸,扣着的手松开改抱腰肢,他紧紧抱着她,像溺水的人抱着求生的浮木。

谢淮京胡乱的吻她,一下轻一下重,到最后甚至在颤抖。

他贴着她的唇,声音哑得像几天几夜没喝水,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近乎渴求的喊她名字。

“轰隆”

一道惊雷响起,冰冷的四肢在屋内暖气中渐渐回暖,迟雾肩膀忽然一重,谢淮京头搭在她肩上,保持着抱她的姿势。

“谢淮京。”

她推了推他,发现他身上烫得吓人。

发烧了!

迟雾心下一紧,手背贴上他额头,仿佛一块烙铁。

谢淮京已经没有意识,但手却一直没松开,迟雾试了两次作罢,就着这个姿势到沙发前,茶几上好几个空瓶,红的啤的白的都有。

“你先放开我。”

她试着跟昏迷的人沟通,像是不舒服谢淮京贴得更近。她身上被雨淋湿大半,贴在一起很不舒服,迟雾一根一根将他手指掰开,失去支撑谢淮京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

迟雾弯腰去寻找医药箱,发现他家里根本没这个东西,打车软件转个不停,提醒附近车辆较少建议提高调度费。云湾别墅地处郊区,住在这里的几乎家家都有车,平常很少有车过来何况深夜,迟雾加了几次调度费都没司机接单。

让谢淮京在沙发上躺好,用热水打湿毛巾给他擦拭脸和手,进行物理降温。她叫了跑腿买药,迟雾拎着袋子进来,将退烧药给他喂进嘴里,拆了温度计放进他腋下。

谢淮京唇色发白,不舒服的翻了个身,温度计掉在地上,迟雾捡起来。

39.5。

将毛巾重新打湿给他擦脸,喂他喝了半杯水,衬衫扣子不知何时解开大半,他似穿得不舒服想要脱掉,迟雾俯身过去帮他。因为凑近,听见他几不可闻的呓语,解扣子的手猛地顿住。

他说:“小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