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五章 细叮咛父母意不同共明月作画传深情〔一〕
今天一见面,齐王太妃就拉了司马十七郎的手嘘寒问暖,对卢八娘亲切又热情,又将旭儿捷儿和顺儿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儿地叫着,还不忘赞不绝口地夸赞慧娘,确实很难让人想像她过去曾做过的事。
若是别人,卢八娘也许不会说什么,但是孟慧娘是必须要知道的,于是她点了点头,“是的,当年王爷差一点留下残疾,终身不能出仕。”
淮北王对嫡母的孝敬是世人皆知的,于是孟慧娘迟疑地说了半句,“可是?”
“世人都知道齐王太妃与淮北王母慈子孝,这其间一则是齐王太妃确实是养大了王爷,另一则就是因为我们身在皇家。”
孟慧娘一路思考着婆婆的话,回到自己的院子,发现早有人送来了几大箱东西,淮北的金银币、棉布、玻璃和各色小物件,每箱东西上面都有单子清清楚楚地列着各样物品的数目,原来是婆婆让人给她预备赠送亲友的东西。
因为远嫁淮北,孟慧娘离家前自然要与过去的故旧互需送些礼物道别,她原本也准备了一些,但是用淮北的特产送人当然要比别的东西好,也能彰显出她淮北世子妃的身份,更表明了她在淮北王府很受重视。
淮北王府一家人对自己太好了,孟慧娘在心里下了决心要做最好的儿媳妇,不辜负所有人的希望。
新婚三朝回门,淮北王世子夫妻一早向父王和母妃行过礼就回了孟府,男女虽然有别,按说孟白并没有机会与女儿独处,但他还是将女儿叫到了一旁再次叮嘱,“淮北王府与其他王府不同,你千万别听你母亲的给世子安排侍女什么的,就让他守着你一个,将来也免得有庶子庶女拖累。”
“是。”孟慧娘答应道,但心里却无比地为难,就在她出嫁前母亲为她准备了两个美貌的侍女,并告诉她怎么将侍女握在手中,什么时候把她们送到世子身边,而父亲知道后坚决反对,然后为此他们吵了好几架。
父亲和母亲永远这样,什么想法都相反,不只是关于自己,两个姐姐出嫁时他们打得更凶,当然还有教导弟弟的事等等,就没有观念相同的时候。孟慧娘知道他们都是真心为自己好,又习惯性地选择了不管哪一方说什么她都会点头答应,“我会在淮北过好的,父亲就放心吧。”
接着的时间都是崔六娘在教导女儿了,比起父亲又要与士人们集会,又要养家,还要顾众多的姨娘子女,母亲的心思只放在了她们四姐弟身上,所以她先是详细追问了慧娘这两天的情况,然后又将她已经重复了千遍的话又说了三五遍才放她与家人一起谈笑。
用过了午宴,崔六娘虽然不舍女儿,但是还是要早早将他们送走,“明天你们就要回淮北了,今天总要有很多的事,你回去帮王妃打打下手也好。做媳妇了总归与做女儿时不同的,一定要勤快懂事,不能如过去般的闲散。”
“我的嫁妆大部分都没打开,直接运走就行了,而王府内一切的准备都做好了,”孟慧娘笑着与母亲道别,“母亲只管放心,母妃很宽厚,待女儿特别好。而且,父王对女儿也好,还给了我封邑呢。”
“你在淮北过得好,母亲就开心了,还有你的姐姐和弟弟也都会过得更好。”崔六娘狠了狠心,“你赶紧回吧,明天母亲再去送你。”
将女儿送到前院的路上,崔六娘最后一次叮嘱,“记住,你父亲的话不能全信,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男人哪个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一心人,其实都是哄女人的,母亲就被他骗了。你的这门亲事,也因为他差一点与淮北王府失之交臂。你进了王府后,千万要想办法讨王妃和世子和欢心!再早日生下儿子!”
孟慧娘带了父母的叮咛回了淮北王府。倒底是父亲说得对还是母亲说得对呢?她总也想不明白。进府门时她还在想这个问题,就听得世子对她说:“明天我们就回淮北,我去与父王和母妃商量一些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的。”孟慧娘顺从地转过身,但她又不甘心地转了回来,恰好世子正看着她还没离开,便低声问:“王府的事我不可以听吗?”
旭儿犹豫了一下,“其实不是想瞒你,是怕你害怕。”
“我不怕,”孟慧娘上前几步,跟到了世子身边,“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的。”
但是世子对王爷和王妃说出第一句话后,孟慧娘就不禁颤抖起来了。
“皇上和太子这一回难得的一致,他们打算先把母妃和慧娘困在内宫,然后把我们父王也胁迫进去,囚禁起来。”旭儿已经发现孟慧娘的不适了,将手移了过去,在宽大的袖子掩饰下握了她的手道:“想得倒挺美,就他们这些蠢材!”
感觉到父王和母妃都在看自己,孟慧娘反握住世子的手,鼓起了勇气说:“如果父王和世子被困在京城,那么淮北还会乱,胡人还会南下。困住父王和世子的人就成了全天下的罪人。”
孟白在府中时常也会有对朝廷不敬的言辞,所以孟慧娘并至于太过愚忠,再说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立刻得出了结论,“皇上和太子错了!”
“成了淮北王世子妃,早晚都会遇到类似的事,明天我就带你一起进内宫吧。”卢八娘满意地点点头,原本她是不打算带着孟慧娘的。
“我当然要陪着母妃。”孟慧娘赶紧说,她虽然怕,但是做为世子妃,一定要面对应该面对的,就像自己的婆婆淮北王妃一样,深明大义,为世人所景仰。
“不,你们都不用去了,”司马十七郎道:“中宫无主,淮北王妃和世子妃不去拜别并不违礼法。明早大家先一起去齐王府,见过母妃后你们就出城,随后我和旭儿赶过去就行了
“这样最好,”年少气盛的旭儿极力赞成,“几个宫妃当不起母妃世子妃亲自拜别。”
卢八娘本待反对,她拜别宫妃后再离开京城肯定会看起来更守礼,但是想到司马十七郎和旭儿的担心,便只是点头同意,丈夫和儿子真心护着自己,就没有必要争强好盛了,安全返回淮北才是最重要的。
一家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将安排好的事情吩咐下去,孟慧娘随着世子回了房,见世子依旧与自己嘻笑,不由得问:“你就不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世子笑道:“我八岁时就与母妃一起斩了陶耀光,十四岁就跟着父王出征,京城里这些小人,要想灭他们还不容易!只是父王想全了君臣之义罢了。”
比起在孟府里时常出入的士人,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孟慧娘原本就非常爱慕丈夫,但经由此事,更感觉到了淮北王世子的英武不凡,从此将夫君视为天人一般。
第二天一早,淮北王先携妻儿拜别了齐王太妃,然后又与世子进宫见驾,一个多时辰后与淮北王府的车队汇合,在长亭与亲友们话别。送行的亲友虽然不少,但细细一看,并没有多少宗室高官,这些人刚刚都在皇宫里为淮北王送行,恰好目睹了淮北王与皇上的冲突,然后根本来不及到长亭。
登车前,旭儿低声向母妃讲了刚刚宫中的闹剧,“皇上和太子先是百般挽留,然后就叫出甲士守住殿门,不放父王和我出殿。父王便将面前的案几掀了,在众宗室面前将皇上骂了一顿,然后向甲士们喝道:‘你们谁敢拦我!’我们就径直出来了。”
“连我们在宫中的暗棋都没有暴露?”
“是的,什么都没用,我们就自己出来了。”旭儿轻松地说,好像他刚去花园里玩了一回似的。
但是他随后还是叹道:“母妃,我总觉得自己很英雄了得,但是比起父王还是差得远呢吧?”
“我相信你终究会超越你父王的,”卢八娘一笑,“带慧娘去你们的车驾吧。”
孟慧娘原本已经听呆了,闻言赶紧道:“我还是留下服伺母妃。”
“不必了,你和旭儿同行,也让他给你讲讲淮北的事。”司马十七郎也走了过来,扶了卢八娘上车,然后也自己坐了上来,“要是儿媳妇在车上,我还怎么过来?”
“你也不怕让儿媳妇听到了?”
“不会的,”司怪十七郎笑道:“再说,只许他们小夫妻甜蜜蜜,就不许我们缱绻情深?”
卢八娘一笑,与司马十七郎一同下棋看风景,根本不提朝廷的事,皇上这一次撕破脸想囚住司马十七郎,已经暴露在宗室也大臣之间了,是非曲直自有人评说,而淮北只要安心等待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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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淮北后,尽管朝廷和淮北两方面都三缄其口,但是京城中的事情还是渐渐传了过来,淮北众人无不义愤填膺,但是淮北王却完全不为所动。毕竟他一朝曾是皇上的臣子,便终身都是他的臣子,不可能以臣犯君,那日痛骂皇上也是以先皇的遗诏为因,属于劝谏,而且也是臣子对皇上所能做的最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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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内宅的事情慢慢都转到了孟慧娘身上,经历了几次大型的宴会,卢八娘彻底放了心,只有很少的事需要她最终决断,她便专心于为捷儿相看亲事。
也许是因为对淮北的情况了如指掌,卢八娘觉得适合捷儿的小娘子实在太多了,带了鲜卑血统的混血美女热情开朗活泼;淮北武将家的女儿英武飒爽;一干世家的小娘子温文淑雅……当然,卢八娘没有忘记挑些喜欢丹青的姑娘与捷儿见面谈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