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宁对陆乘渊的痴迷,如同飞蛾扑火般热烈而纯粹,甚至有种至死不渝的架势。
无论他人如何从旁相劝,她都执迷不悟,不肯放弃。
其实我也看得出来,陆乘渊自己也挺诚惶诚恐的,很多时候都在躲着吉宁走,可又仿佛没长嘴,喜不喜欢吉宁公主都不敢直说。
江知栩也曾问过几次,问他能否弃暗卫司长之职,去做当朝驸马。
可他,只会反复重复一句:“臣不敢。”
是不敢娶公主,还是不敢丢官职,他亦不敢明说。
我也并非不懂他的左右为难,但还是对他先前的想象大打折扣,我本以为他是那种有话直说之人。
却没想到,他真是白长了一张脸和一身武艺,连当断则断、敢爱敢恨的勇气都没有。
可这一年,吉宁真的为他做了许多感动自己的举动。
除了花各种小心思让陆乘渊对自己英雄救美外,还不知从哪儿听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说法。
竟自愿捡起幼时连看都不肯看的书简,开始为心爱之人学着做一个“温润贤淑,知书达理“的女子。
本以为,她不过也就是一时兴起,过几天就腻了。
没想到真爱无敌,她是动了真。
从前一看书就头疼的吉宁,不仅为爱习得四书五经,还和林宜妃学会了作诗。
诗中几乎全是陆乘渊的影子,思君之情也写得直白而露骨。
什么“一日不见君,思之如狂”。
什么“此情不渝终无悔,只盼君心似我心”。
什么“春风拂面桃花开,思君心切意难裁”。
什么“明月高悬照孤影,思君如醉梦中行”。
什么“千言万语难诉尽,唯将深情寄月明”。
什么“愿君回眸共欢聚,携手共度此良宵”。
……
我看得心惊肉跳的,这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写的,她还是公主啊!
可吉宁才不管,她甚至时常跑去暗卫司大门口念,念得神情款款,念得陆乘渊那冷面之人,都能羞红着脸跑出来,赶走看热闹起哄的手下,哄求吉宁不要再念了。
为此,江知栩罚了陆乘渊好几大板,罚看热闹起哄的暗卫们互扇了嘴巴子,还罚吉宁禁足一个月。
谁知吉宁在禁足期间,还通晓了琴艺,那琴抚得,胜过我几年的技艺。
当然,我这琴舞不通之人,和谁都不敢比。
于是夕阳之下,她常常罩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在陆乘渊下朝的必经之路抚琴,抚得如痴如醉,眸色生情。
陆乘渊大多数时候都会低着头从旁跑过。
唯有一次也不知怎地,竟耐不住心疼,在起风时给吉宁披上了一件染了自己味道的外袍,惹得吉宁欣喜若狂,琴也不弹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抱住他,就在大庭广众之下。
吓得行事冷酷的陆乘渊惶惶下跪,怯弱着说:“公主不可,公主不可!”
于是吉宁就又被禁足一月,陆乘渊又被打了板子。
可吉宁老出息了。
这一个月,学会了跳舞。
她虽减不得肥,但丰盈却有丰盈之美,跳起舞来,竟是妖娆多姿,别有一番风味的。
不止把我们看楞了,甚至把小小的可祯都看迷了眼,神往着说自己长大了,也要吃得像姑姑那般胖,胖人跳舞才好看,我们这些瘦子跳舞没神韵。
吓得月惠妃一把捂住了可祯的眼,再也不让看了。
于是,吉宁又去找借口给陆乘渊跳舞,被江知栩找人驾了回去。
此时,我已孕三月有余,腹部微隆,江知栩来找我说此事时,依然在寝殿呕得一塌糊涂。
边吐边说,咱们吉宁也算是逆向成才了。
江知栩便又顾不得吉宁,专心给我抚背,并让玲珑去端解吐的酸汤。
这段时间,他除了忙于政务、忙于头疼的吉宁,就是跑来椒房殿看我和未出世的皇儿。
有时候,还会傻傻地、小心翼翼地俯在我肚子上听动静,一脸紧张地问:“朕听闻孩儿在娘亲腹中也是会动的,可咱们皇儿怎么还不动?”
我有些哭笑不得,嗔怪道:“皇儿才三个月,怕是还没个果儿大,哪里就会动了?皇上且耐心等待吧。”
他便又傻傻地笑,似没听见般摸着我微微隆起的肚子,宠溺着说:“皇儿啊皇儿,可莫要再调皮了,你母后都变瘦了。”
净睁眼说瞎话,我哪里瘦了,明明是更胖了。
自怀了皇嗣以来,我就肉眼可见的变圆了,不管怎么吐,都抵挡不了长肉的速度,甚至吃口空气都胖。
不过端太妃却说皇后胖点好,胖了就说明心情变好了。
是么?
我半信半疑,不过江山渐稳,后宫平和,我确实少了许多的心事。
大概最大的心事,唯有吉宁了吧。
江知栩看我发愣,便又紧张着问:“是哪里不舒服?是又想吐么?”
我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注意到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脸色也很暗,他才刚及弱冠,正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之时呀,怎能这般憔悴?
我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面庞,问他朝堂可有不顺心之事?
他便装作一脸轻松地揽我入怀,说:“早儿别瞎操心了,如今天下和顺,没什么让朕不顺心的,朕担心的,唯有你。”
我便又信了,果真是一孕傻三年。
那时,我并不知他是有意在安抚我,其实朝堂并不平静,只是江知栩让人瞒着后宫,不让我们担心罢了。
大辽与北国最终未能谈妥,北国破了先前规矩,战事已起,可局势却并不明朗。
那北国君王是个极难对付的人,他能在几年内以迅猛之势吞并诸多小国,必是有一些将风在身上的,江知栩前些年为夺皇权,与他见过面,已经考虑到这点。
但还是低估了,那北国君王是亲自挂帅出征,士气不是一般军队可比的。
而我们又不想祸及百姓,这一杖打得,便十分艰难。
看似势均力敌,实则早已占了下峰。
南风女将军在此次战役中,痛失一员大将,其他将领也抵挡不住北国新君的凌厉攻势,一直是在被动防守。
朝堂上已经人心惶惶,只有我们还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