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殿下既然要让铁窗派发光发热,自然要做好配套了。

当天下午,各家家属都接到通知,自明日起,可以随时探视犯人了。当然,一家最多来两人探监,每次探监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于是第二天,各家大户的兄弟子侄,蜂拥来到知府衙门要求探监。

李亨自然早接到了殿下的旨意,虽然心里暗骂这小胖子真能折腾,但他一点不敢怠慢,特意命人收拾出一排房间,用于大户们会见家属。

按登记顺序,第一批家属先进去单间等候。

不一时,狱卒将犯人送来,会见室中便此起彼伏的响起哭声。

朱合就是其中之一,来探视他的,是他的弟弟朱舍跟长子朱昌。

三人一见面,自然也是抱头痛哭。

“呜呜,爹啊,那天我还以为你要掉脑袋了呢……”朱昌哭得涕泪横流。“可吓死我了,呜呜……”

“唉,我也以为死定了。”朱合也是泪流满面道:“当时就吓昏过去了,等醒来才发现,自己又回了大牢里。”

“大哥,官府葫芦这是卖的什么药?”朱舍不解问道:“费这么大劲儿,就为了吓唬吓唬你们吗?”

“怎么,你还挺遗憾?”朱合白他一眼。

“大哥你说啥呢。”朱舍登时变颜变色道:“我可没那意思!”

“我知道。”朱合点点头,朱家的产业都归大房所有。他就是被砍头,家产也是归朱昌,轮不到朱舍染指。”

“爹,说正经的。官府让我们都来探视,是不是要我们出钱赎人?”朱昌二十五六,自以为很懂行道。

“是啊,大哥,各家各户都来了。”朱舍也点头道:“昨天接到信儿后,我就让人到衙门打听消息,但只知道应该是好事儿。”

虽然当官儿的都是外地来的,但衙门里的书办、胥吏都是本地人,哪能不买这些大户的面子?

比如他们在牢里这么久,却一天牢饭没吃过,一日三餐都是家里送进来的。吃完还有今年最新的龙井喝。甚至还有扬州师傅定期到牢里给他们洗澡修脚刮胡子,是一点罪都没遭。

要不是两位殿下坐镇苏州,衙门不敢太过分,他们能天天晚上回家睡。

……

“到底是好事儿坏事儿,还不好说。”朱合谨慎道:“不过总算有个出去的机会了。”

“那就好,那就好。”朱昌闻言谢天谢地道:“爹你一出事儿,我就赶紧让人送信给三叔,让他赶紧找关系搭救你。可三叔前天回话说,两位殿下在苏州镇着,他们刑部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捞人,最多就是先拖着,以拖待变。”

“两位殿下总不能一直在苏州待着,等他们回去了,才能有转机。”朱舍接茬道:“不过三哥也说了,这事儿在太子爷那儿挂了号,就怕拖不了那么久。”

“……”听说连太子都挂心上了,朱合叹气道:“行了,别指望京里了。还是按照楚王画的道道来吧……”

顿一下,他有些郁闷道:“回去后,你们先去找朱平……他应该回来了,知道他住哪么?”

“知道,昨天下午出门,碰到他连桥。”朱舍点头道:“跟我说朱平回来了,就住在他家。”

“哼,不是碰到的,他那是故意告诉你的。”朱合认命似的苦笑一声道:“你回去就备份儿礼,登门道个歉。把他家的工场和宅子还给他。”

“凭什么?!”朱舍一听就不乐意了,因为大哥把巧取豪夺来的那些产业,大半都分给了他。这样自己就不用整天跟他要钱了。

“还给他我住哪去?吃什么?”

“你不退,就等着跟我一起流放乌斯藏吧!”朱合气得大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舍命不舍财?”

他便将楚王殿下的那个‘将功折罪量化评比’讲给弟弟和儿子听。

然后气呼呼告诉两人,楚王殿下说了,想清楚要参与评比,就得先退还‘还乡派’的产业。办完所有过户手续的同时,‘量化评比’正式开始。早办完的早开始,晚办完的晚开始,没办完的不开始……

而评比的截止日期,所有人都是同一天——明年今日,所以不能耽搁啊!

“这明白了吧?!”条理清晰的说完长长一串话,朱合问两人道。

“……”两人却依然大张着嘴,这个要赌上全部身家的游戏,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大哥,殿下到底想干啥?”朱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我管他想干啥了。反正我只想进前三十名!”经过一夜的思考,朱舍果然被激发出了无穷的动力与胜负欲。

“进了前三十,你好我好大家好。我进不了前三十,咱们的家业就保不住了!”

至于流放,他还是有自信,能留在前一百名的。因为他已经看明白排名关键就在舍得砸钱。

舍得砸钱,就能雇更多的工人。

舍得砸钱,就能收购更多的粮票。

舍得砸钱,就能有更高的捐款数。

名次自然就上去了。

“咱家财力在苏州府肯定前五十,只要舍得砸钱,就有希望冲进前三十!”只见平素里养气功夫颇佳的朱合,此时却面红脖子粗道:

“回去,把地窖里所有的钱,全都挖出来花掉,听见了没有?!”

“是……”朱舍朱昌叔侄俩对视一眼,都很无奈。

规则很简单,他们也都听懂了。冲不进前三十,家产就要被没收一半!排名落到六十开外,全部家产都要被没收了。

与其让家产被白白没收掉,确实还不如花出去,把排名提上去呢。

至少先花一半,看看名次再说吧……

……

左右各间房中,都在上演着同样的活剧。

身陷囹圄的大户们,彻底不再吝啬,脸红脖子粗的命令家属,把钱全部花出去!

老六这个评比,妙就妙在给各个层级的大户,都设定了目标。

头部的富豪要保住全部家产;腰部的富豪想要至少保住一半;尾部的富豪想要至少自由,所有人都得铆足了劲儿花钱。

而吝啬,只会让他们损失更多……

整个苏州城沉淀了近两百年的财富,就这样要喷薄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