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朱桢设计,朱棣打造的一具简易筒车,只有一个木制的水轮,轮周斜装若干竹筒。

“这么简单?”老三表示看不上眼。

“好用就行。”老四白他一眼。“愣着干嘛?赶紧帮忙。”

兄弟们合力将水轮固定在河边,接上竹竿打造的引水管。

唐甲长也过来帮忙,这种筒车他年轻时也用过,但是不会造。

好一番调试之下,哥几个终于看到水流推动水轮旋转,让轮周的小筒次序入水舀满,然后倾入引水管,导入渠田。

虽然因为水轮转得不够顺畅,还得有人在一旁辅助转动,却也比用戽斗省力太多。

“历,厉害啊你俩!”二哥满脸崇拜的看着俩弟弟。觉得这比读书好牛伯夷多了。

“其实这玩意儿隋朝就有了,我在书上看过。”老三也竖起大拇指道:“不过老六小小年纪,能凭着想象造出来,确实很厉害。”

“主要还是四哥的功劳。”朱桢哪怕忘记了自己的亲王身份,也没忘了拍四哥马屁。“我那都是瞎画的,也难为他能看懂我啥意思。”

这倒不是谦虚,就他那鬼画符,老四能看懂,只能说是独具慧眼。

……

有了筒车,就用不着这么多人了。

二哥自己看着筒车,让弟弟们和唐甲长都去田边吃饭休息。

原本他们是没有这顿的。但现在条件好了,自然就恢复一日三餐。

“哎呀,老吃你们的,真过意不去啊。”唐甲长一手拿着肉饼,一手拿着大葱,蘸着大酱,吃得可是很不客气。

“随便吃。”哥几个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心思都在另外一件事上。

“老唐,听说中都城出事儿了?”朱桢知道唐甲长昨天被叫去县里,便想打听一下。

没办法,一回到村里就消息闭塞。张虎不来,啥也不知道。

“是啊。”唐甲长点点头,咽下口中食物道:“听说是明教妖人作乱,不过规模不大,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就被压下了。”

哥几个对视一眼,都不大相信。他们这次出来的收获之一,就是不再轻信那些总是粉饰太平的冠冕说辞了。

他们现在知道那些移民和民夫,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也知道他们对朝廷,已经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积聚的火山一旦爆发,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压下去呢?

“你们最近也别出去演戏了,现在到处抓明教呢,弄不好要倒霉的。”唐甲长又好心叮嘱他们。

“哎,不出去了。”哥几个随口应着。

待唐老汉吃饱喝足,去替老二照顾筒车,朱木冈便担心道:“我们给明教演过戏,算不算通匪啊?”

“有韩知县在,能罩得住……吧。”朱棣也不是很确定道。在了解了那么多真相后,他有些怵头那座中都城,还有中都城中的韩国公。

“管他呢,真罩不住也会提前通知咱们跑路的。”还是老六心态好。他从来不觉得跑路,是多么丢人的事儿。

“唉,我们当初不该回来的。”沉默一会儿,朱木冈叹了口气。“说不定能阻止这一切发生。”

朱桢听得暗翻白眼,心说年轻人怎么这么幼稚啊……知道救个人有多难吗?

本王能落到这般田地,还不都是为了救个人引起的?一定要放弃救世主情结啊!

“是,当时光想着赶紧跑路了。”朱棣却难得同意老三一回道:“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选择加入他们!”

于是当天夜里,机会来了……

……

夜半三更,洪家院。

忽然有条黑影翻墙进了院中,借着月光朝鼾声四起的卧房摸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感觉脚下一绊。然后,呼啦一袋石灰兜头洒了下来。

“啊……”

“谁!”听到惨叫,朱棣伸手摸出压在褥子下的单刀,跳起来就砍。

“我,是我!石承禄!”幸好来人赶紧自报家门。

“啊,石大叔?”朱棣硬生生收刀。

哥几个也都被吵醒,掌灯后看到了通体雪白、满脸痛苦的石承禄。

老五赶紧去厨房取了菜籽油,帮他洗掉了脸上的石灰。

只见石承禄红着双眼,全身雪白,好像只老兔子。

“恁这是弄啥咧?”石护法郁闷无比。

“不,不好意思,防贼。”朱樉摸着后脑壳,不好意思笑笑。

“唉,让贼偷怕了。贼鼻子太灵了,也不知从哪打听到我们发财了,这阵子被光顾好几次了。”老三解释道。却不知道,自家不招贼才奇怪。

“还挺警惕,好好……”石承禄的火气被硬憋回去。

“石大叔,恁咋跟做贼似的?”老六问道。

“哦,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走。”石承禄捋着油乎乎的山羊胡,才想起正事儿来。“天亮之后,凤阳府的官差要来抓你们了!咱们得赶快离开!”

“啊,为,为啥要抓我们?”二哥震惊问道。

“这还用问吗?你们跟我们巡演了一个月,谁都知道洪家班是我们的人!”石承禄压低声音道:“实话跟你们说吧,我们在村外发现了几个暗桩!官府肯定早盯上你们了!”

“啊?”哥几个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讶,没想到自己居然毫无察觉。“那他们现在?”

“已经被我们的人放翻了。”石承禄焦急的催促道:“快点,趁着天黑没人瞧见,咱得赶紧上船!”

兄弟们对视一眼,知道这下想不走都不行了。

朱樉便道:“走,就走。”

哥几个赶紧收拾细软,又给洪家班的兄弟留了张条。

石承禄看了看没啥问题,便没阻止。

但临出门又出问题了,那小胖子非要带着他的大水牛一起走。

“洪锷,我们是要逃命的,你带头牛合适吗?”石护法气得胡子直翘。

“那俺就不去了。”朱桢抱住平天大圣的脖子,他本就是不想走的,但他说了不算啊。仨哥哥要去龙潭虎穴,他也只能跟着。

被半夜拉出圈的老牛一脸懵圈。

“让他带着吧,这头牛可懂事儿了,不然我弟弟走不动了你背着?”哥哥们自然是宠弟弟的。

“这可是牛啊!”

“至不济也能当储备粮不是……”朱棣道。

“好好好,带着吧。”石护法无可奈何。

盏茶功夫,兄弟五个和一头牛,便跟着石护法出了金桥坎,来到老六经常放牛的河边。

一条黑黢黢的乌篷沙船静静等在那里。

负手立在船头的,正是那位普通却耀眼的明王阁下。

看他们居然连牛都牵来了,本打算装个伯夷的明王,硬生生憋得说不出话来。

尼玛,本王要跟头牛坐一条船吗?